正懊喪驚懼時突然聽到一聲極其輕微的呼哨聲從腳底傳來，方子柏一低頭，發(fā)現(xiàn)沙螓婉正笑瞇瞇拉著鬃毛側(cè)掛在老馬一邊，小小的身形被紛亂的馬群遮了個嚴嚴實實。
方子柏見她安然無恙頓時大松一口氣，來不及說話，就見沙螓婉神色一凝，低聲道：“快上馬！”然后伸手一拍馬腹，老馬停頓的身形頓如離弦之箭朝前奔馳而去。
方子柏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見一人一馬根本不等他，不由恨恨呸一聲，也顧不得發(fā)牢騷，身形一閃跟了上去。
方子柏兩三個飛躍就趕上去穩(wěn)穩(wěn)坐上馬背匍匐而下，沙螓婉沒有給老馬任何提示，只任由它信馬由韁地在樹林里奔馳。
受驚的馬匹疾馳一陣后漸漸都平靜下來，速度緩了之后開始被豐草吸引，個個停下來。
沙螓婉察覺老馬似乎也有停下來的意思，這才飛身而上坐在方子柏身前，伸手撫了撫老馬的脖頸，加緊馬腹前行而去，將遠遠地焦急呼喝的牧馬人以及馬群遠遠甩在了身后。
倆人疾馳好一會兒，沙螓婉確信擺脫了危機，這才回頭看向方子柏，一望之下頓時失笑，“你怎么一臉劫后余生的模樣？”
方子柏臉上還帶著殘余的后怕，見她居然還一臉輕松，笑得沒心沒肺，頓時氣得伸手敲她頭，“你可知道剛才那一幕有多驚險？萬一一個閃避不及你非得給馬群踩成爛泥不可！”
沙螓婉擺手躲避他的手道：“哎哎方兄稍安勿躁，我心中有數(shù)，斷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不會有危險的，你寬寬心?！?p> 倆人斗嘴鬧了半晌，方子柏終于像緩過一口氣般，臉色舒緩了一些，終于有心思關(guān)心眼下的境地。
“接下來呢？咱們?nèi)绾慰恳黄ダ像R找到地方？——這畜生真靠得??？”
沙螓婉哂笑道：“永遠不要低估了動物的靈智?！?p> “雖說老馬識途，可你怎么知道它要去的地方就一定是我們要找的呢？”
沙螓婉笑笑，“這匹老馬自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后就一直被寄養(yǎng)在馬場，尤家人總會三不五岔的過來帶它出去溜溜。最近尤春軒騎著它的次數(shù)最多了，而將軍最近忙的不就是抓人這事兒嗎？所以老馬如果要去一個地方，肯定首選的是最近最常去，且最熟悉的地方?！?p> 方子柏聞言，低頭看了看身前瘦瘦小小的沙螓婉，心道這家伙懂得實在太多了，雜學淵博，似乎還樣樣精通，難怪院長每次提起她都一副扼腕嘆息又恨鐵不成鋼的復雜表情。
沙螓婉驅(qū)著馬來到大道前就示意方子柏下馬。二人站在路邊，沙螓婉再一次不知從哪里摸出來個野果子，伸手遞給老馬，親昵的與它蹭了蹭額頭，又嘰里咕嚕說了一串奇怪的獸語，然后退后幾步，伸手拍了拍馬臀，喝一聲“駕”，老馬聽令直接朝前跑去，速度很快，幾息之間就拐過彎不見蹤影了。
沙螓婉回頭沖方子柏微微笑，“方兄可準備好與馬賽跑了嗎？”
方子柏驚詫地“啊”了一聲，沙螓婉已經(jīng)朗笑著朝前飛掠而去，聲音里充滿引誘，“你要再不抓緊連我都會追不到哦——”
方子柏眼底閃過一絲興奮，勝負欲被一瞬間挑起，提氣縱身跟了上去，兩個身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輕快地飛奔在午后的山道林間。
老馬順著林間大道一直跑下山，然后繞過后山，從每日沙螓婉上學的那條道上經(jīng)過，沿著城墻根的市集小道一直到了匯水門下。
城門守衛(wèi)遠遠地看到一匹皮毛油亮膘肥體鍵的馬疾馳而來，似乎沒有人駕馭，而道旁眾人紛紛驚呼避讓，有人還訝然高呼著驚馬了。
跟在身后的方子柏驚道：“糟了，馬跑不進去城門就要給套住了?！?p> 沙螓婉目光一凝，見守衛(wèi)中有人真的拿出套馬繩要拌馬腿，立刻尖聲高呼道：“且慢！且慢！——那老馬是尤將軍家的馬，諸位住手讓開！切勿傷了它！”回頭叮囑方子柏道，“你去仙子花鋪等我！酉時三刻，不見不散?！?p> 城墻上探出一顆腦袋，見到疾馳的馬匹與緊跟其后的沙螓婉，立馬沖守衛(wèi)搖手喊道：“收繩，收繩！這老馬是尤將軍家的！都退后！”
眾人楞一瞬間，立即紛紛退避讓開了城門，老馬順利跑如城內(nèi)。
沙螓婉聽到周安熟悉的聲音，抬頭望了一眼，邊跑邊喊：“勞煩周大人去尤府告知一聲，學生先去追馬，過后會將馬匹還去府內(nèi)——”
聲音還未落，人已經(jīng)跟著順利過城門的老馬消失在視線中，方子柏躲在小攤貨郎密集處，等了良久，見騷亂已過，眾人漸漸恢復了忙碌，這才閃身而出，不慌不忙混跡人群中入城而去。
沙螓婉跟著老馬幾丈遠后，一副驚慌模樣一路沖路人喊：“讓開，都讓開，驚馬來了。”
西市上人頭攢動，一匹急速而過的馬匹引起驚慌一片，聽到話的人罵罵咧咧閃開，還有小孩子驚嚇到大哭，婦人尖聲咒罵，富家子弟中的仆從護著主子躲閃后指指點點。
沙螓婉對這一切置若罔聞，只全神留意著路上行人，確保沒有人出意外。
她本以為老馬會直奔府衙或者皇宮而去，沒想到老馬居然繞過西市，從閬橋穿過，直直朝西城的萬民居跑去。
這也是一片平民居所，跟東城的鼓吹坊相仿，沙螓婉從未來過。
萬民居布局跟鼓吹坊似乎相近，道路整潔人聲嘈雜，老馬經(jīng)過處同樣一片狼藉，沙螓婉微微皺眉地靠近了一點，跟隨著它進了一條街坊。
甫一到街口沙螓婉就愣住了，脂粉香氣襲人，紅樓綠瓦垂窗半掩，偶有女子柔媚入骨的調(diào)笑聲溢出，街道口站著許多各色男子，送客的女子形容嬌媚，男子神色倦怠卻又舉止孟浪，要是再看不出這是哪兒沙連長也算是白活兩世了。
沙螓婉挑眉頓了頓，見諸人被突如其來的驚馬嚇得驚叫連連，甚至有人已經(jīng)一臉怒容拔劍要沖過去，她趕緊高聲喊刀下留情，也有龜爺認出來老馬，紛紛勸解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