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野聽說小姑娘跟葉家小姐去游湖了,便不打擾她們,自己找了個清靜人少又能看見馬車行跡的長廊,靠著打盹。不多時附近傳來年輕男女的說話聲,在之后吳纓就過來了。
“游家小姐跟著你,我給打發(fā)了。”剛跟幾位合作伙伴喝了兩杯,現(xiàn)在身上還有些酒氣。
徐野沒睜眼,“有勞?!?p> 吳纓眺望遠方,對面一輛馬車在湖岸慢慢前行,“她是該出來走走?!?p> 徐野沒回應,吳纓接著道:“柔嘉長公主要改嫁,得求賜婚圣旨吧?”這道旨意對吳令修來說起到?jīng)Q定性作用,吳家族人能不能下決心倒向他,全賭在這門婚事上了。
“嗯?!?p> 這是吳纓最近思考較多的問題,柔嘉長公主不會允許夫家弱勢,所以吳家必然要換天。只要吳令修不似現(xiàn)在的宗家那般魚肉族人,吳家東山再起絕非難事。
這對于金陵、對于江南來說未必是好兆頭。
“自有人比你上心?!毙煲氨犻_眼。
公主跟江南世家聯(lián)姻,皇上會思考,太子會思考,其他勢力也會思考,有的人想遏制世家再次做大,有的人則抱著聯(lián)合柔嘉長公主把持金陵的想法。吳令修很快就會意識到娶一位公主,未必是好事。
越想越覺得無論是吳令佐還是吳令修,這兩兄弟都會把吳家全族架到不同的火坑之上。吳纓更堅定了之前的決定,盡快把父母這一支從族譜抹去,脫離五服。
“欽差還在東橋縣?”
聽說王家已經(jīng)被抄沒,族人也陸陸續(xù)續(xù)上路,而花家在死了十幾位當家后,官府不允許他們卷土重來,主張分祖產(chǎn)分族譜,削弱勢力。而花家自己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后,族人內(nèi)部的分歧越來越大,不用官府插手,他們自己就鬧掰了,不少人變賣了財物舉家搬離了東橋縣,去往別地定居。
而雷家的人,還關(guān)在大牢里,等候處置。
徐野換了個姿勢,雙手枕著腦袋,“他舍不得走?!?p> 其實人關(guān)著等桑贈齊到任再處置就可以了,但閆茂賢是七皇子的人,得知四皇子也插手金陵后,他怎么也不愿意分功勞給桑贈齊了,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賴到結(jié)案封卷后再走。
“雷家為什么要毀山?”這是吳纓一直想不通的。
“那座山是王家的族脈?!?p> 吳纓恍然大悟,“原來如此?!?p> 馬車朝這邊過來,徐野起身準備過去接人,“是王羨讓人透露給雷家的?!?p> “什……”
小姑娘心情暢快,跳下馬車跑到徐野跟前,嘰嘰喳喳地說自己瞧見了好多美景,還有吃得胖嘟嘟的松鼠。徐野目光一直在她臉上,手卻忙著,一會兒給她理頭發(fā),一會兒幫她把披風帽子擺正,葉雪馨在旁邊看著好生羨慕。
外頭都傳程馥要給徐野當妾的,只有她知道,徐野把程馥當自己的命那般重視,怎么會讓她做妾。
程寒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回去吧?!?p> 程馥袖子里突然變出一朵花,迅速地插到程寒的頭上,“不許取下來?!?p> “……可以走了嗎?”程寒的手在半空中糾結(jié)了一下,最后也沒把花摘下來。
程馥頑皮地挽住小哥哥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往來時的路折返。
“珍惜你的好妹妹吧,將來你有媳婦了,你的好妹妹就要避嫌,不能總跟你這般親近?!?p> “珍惜你的好哥哥吧,將來你嫁人,你的好夫君還能允許你這般挽著你哥哥么?”
小姑娘思襯,“那干脆不嫁了。”
跟在他們身后的徐野黑臉,“不行。”綁也要綁上花轎。
知道自己胡說八道,小姑娘吐吐舌頭,回頭給徐野一個安撫的眼神,徐野面色才緩和下來。
柔嘉長公主正與幾位重要客人吃宴,程家一行向景元澤告辭,順便讓他轉(zhuǎn)達給柔嘉長公主。
景元澤巴不得他們趕緊回去,別呆在景家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怎么了?”程馥看出對方不對勁。
景元澤看看她又看看徐野,“我在京城有宅子,到時候我跟你們一塊搬去京城?!?p> 程馥挑眉,有些納悶對方怎么知道他們兄妹遲早要回京,就憑小哥哥將來要考功名這個事來推測?
“哎呀煩死了,趕緊回去吧?!闭f完扭頭就走,好像誰惹了他似的。
程馥湊到小哥哥身邊,“我記得剛認識那會兒,他沒這么別扭?!钡湫透甙恋墓痈?,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在她面前愈發(fā)像個少年郎。
程寒想損妹妹滿身爛桃花,但還是打住了,輕輕推了她一把,“快上車?!?p> 小姑娘也覺著一直杵在人家家門口不好,于是乖乖地上了車。
騎在馬上的徐野往景元澤離去的方向看了眼,目光極寒,旁邊同樣高在馬上的駱行津津有味地欣賞某人吃醋又不好發(fā)作的樣子,暗叫一聲活該。
桑贈齊一把年紀,身子骨小毛病不少,為了睿王大老遠從江陵趕到金陵,到任上后連歇息了兩日才恢復精神。因不確定民亂有沒有影響到金陵,桑家的女眷并未隨行,他只帶了能幫上忙的兒子和幾個侄子。
閆茂賢得知桑贈齊到任,立即就把雷家一種要犯押解回府城,與桑贈齊共同審理。這位新知府也不墨跡,雷家的事很快就結(jié)了案,主犯斬首示眾,財產(chǎn)沒收,族人全部流放。
這個結(jié)果在百姓中引發(fā)了爭議,徐野審王家時,女眷可都是充了軍需,說白了就是當軍奴,苦累活都得做,還得供披甲人發(fā)泄。而桑贈齊判雷家則是全部流放,這相對來說沒那么屈辱。
閆茂賢對案子最終結(jié)果沒有疑議,有的是好奇被桑贈齊擺了一道的徐野會做什么反應,現(xiàn)在誰都覺得他是酷吏了。這不是什么好名聲,放亂世還死得特別慘。
聽了外頭的議論,程馥做作地唉聲嘆氣,“咱們家就沒個善人,沒有,一個都沒有?!?p> 玖玖在旁邊給她切香糕,“這世道對咱們太不善良了,小姐,要不把財產(chǎn)都變賣進山里隱居吧?!?p> 程馥夸張地拍桌子,義憤填膺,“不,我就要在最熱鬧的地方呆著,我惡心死他們?!?p> 伏在對面翻公文的徐野瞥了她一眼,沒做聲。
旁人怎么評價他不在意,只要還在同知這個位置上一天,他就按自己的手段來行事。桑贈齊是上官沒錯,但卻沒有罷免他的權(quán)力,若是架空他,倒還讓他高興些。畢竟誰不喜歡光領(lǐng)俸祿不出力呢。
“徐六別難過,姐姐疼你?!毙」媚锩嗣饣哪?。
徐野坐直身子,“他針對我是因為他跟汪山長是摯友,我不拜師,在他眼里就是沒良心,忘恩負義。”汪山海的力量這么大,徐野愈發(fā)慶幸徐則當初的堅持。
不過桑贈齊這個人偏見歸偏見,在政務上不會含糊,故而徐野不擔心對方?jīng)]事找事,雞蛋里挑骨頭。大概這也是皇上愿意用他的原因,靠得住。
程馥好奇,“那你們山長是什么態(tài)度?”大家都為汪山海打抱不平,汪山海自己又是什么心思呢?
“他還在等。”可惜,這輩子都等不到他拜入師門的那天了。
“我哥哥拜了季堰為師,算不算汪山海這一派?”
徐野點頭,“季堰是汪山長得意門生?!?p> 程馥滿臉不在意,“我哥哥只要我能擺布。”她相信程寒在拜師之前就想通透了。
“是,你哥哥很不簡單。”徐野有種預感,將來某一天,程寒會讓汪山海這一派系起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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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說要申辦長跑賽,兩河軒自然做足了準備。今年程馥和吳纓都不打算出面,全交給底下的人去辦,也所以陸青和丁懿軒帶著人馬和厚厚的施行書拜訪了桑贈齊。
這老大人是個謹慎的,耐心聽他們講解各項細則后,把施行書留了下來,說最快要等十日才能給答復。陸青和丁懿軒也不著急,不同的官老爺辦事效率不同,現(xiàn)在還早,他們等得起。
為了解決民眾對大河劇場藝人的關(guān)心,兩河軒在風物館放了一個信箱,供給大家投遞。但得寸進尺的人總是層出不窮,認為可以收信那自然也可以收禮。
于是越來越多包裝精美的禮盒擺在信箱旁,沒幾天信箱就被禮物給淹沒了。無奈之下,林檎只好增加了兩個人手負責收禮和造冊。
“才剛過淘汰賽就一個個當了小財主?!毕惹皼]讓孩子報名的人家如今都好生羨慕。
得知今年會在杭州選拔,有人就動了腦筋,打算試著送孩子去那邊參加。林檎無所謂,東家要的是結(jié)果,從哪里跑去參賽都不重要。
后悔的還有吳真月,當初救因為糾結(jié)會在熟人面前演出,所以錯過了當藝人的機會。看趙佳她們?nèi)缃衲敲达L光,她怎能不羨慕。
聽說趙佳給家里人換了宅子,還買了下人照顧家里人,她哥哥也不做農(nóng)活了,最近在物色鋪子做小本生意,準備娶媳婦,沒準將來還接著讀書考功名。
“你哪點過得不如趙佳?”吳纓覺得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吳真月緊張地揉著手帕,“我……就是覺得自己挺廢的。”
她承認自己的日子過得很舒適,可以說比金陵絕大多數(shù)女子都愜意。她在吳纓家,沒有教條約束,也沒有人欺負她。零花錢多到花不完,衣食住行都遠超她在宗家六房時。這樣的生活多少人幾輩子都求不來,她也知道自己不該得寸進尺。
可她就是無聊,現(xiàn)在吳家人還不知道她活著,她出門都小心翼翼的,只敢跟吳真澄來往,而吳纓就是個閑不住的,滿腦子都是生意,每天在家的時間特別少,她想找個人說話都難。
吳纓躺在搖椅上,撥弄著手指頭的寶石戒指,“是我疏忽了,你今年十五,是該尋一門親事了?!?p> 吳真月大驚失色,手足無措,“別……我,我不去了還不成么,你別急著嫁我?!彼龑嵲诓桓蚁胂箅x開吳纓她日子會怎么樣。
“你好意思賴我一輩子么?”好吃好住供著還不安分,吳纓也有些厭煩了。
吳真月覺得吳纓是真的不想收留她了,情急之下胡言亂語起來,“我,實在不行我給你做妾,你別趕我走。”
“咳咳……咳……”吳纓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滾,我對亂倫沒興趣。”當初就不該管她死活。
吳真月不聰明還愛瞎折騰,都淪落到跟趙佳比較了。趙佳當初若是有得選,未必愿意這樣拋頭露面。
窩在屋里想了半宿,他還是覺得趕緊把這個麻煩扔出去,最直接的就是把她嫁掉。說干就干,第二天一早,他就讓人送信去京中,幫吳真月物色一戶殷實牢靠的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