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發(fā)糕來

　　待苗余華與宋月采到草藥回來，便見那趴在木桌上悠閑喂鳥的小姑娘。

　　苗余華上前，好奇地看著從楚曦手中啄食的小肥啾，“這是哪來的膽大鳥兒？”

　　她盯著小肥啾又細(xì)細(xì)地將它打量了一圈，“唔，這身材……”

　　說著話語一頓，低頭目光轉(zhuǎn)向趴在桌腿便啃糕的湯圓，煞有其事般地點(diǎn)頭道：“這與湯圓著實(shí)是相像的?！?p>　　湯圓似有所感般驟然蹦起，滿臉兇相地朝苗余華齜了齜牙。

　　宋月緩步上前，看著那炸了毛的白狐貍，不由地捂唇輕笑。

　　不過阿華說的也不無道理。

　　鳳眸掃過桌上專注啄食的小肥啾，再看愈加圓潤的湯圓。

　　單從這身材與顏色來看，這兩只“白球”也確實(shí)像極。

　　“寧寧，這是哪里來的鳥兒？”

　　看著桌上憨態(tài)可掬啄著碎糕的小胖鳥，宋月不覺心生歡喜，便上前詢問。

　　見手中碎糕給啄得差不多，楚曦拍了拍手，又掏出方帕子慢慢擦拭著。

　　“你說發(fā)糕呀？”小姑娘沖著宋月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天，滿臉認(rèn)真，“發(fā)糕是方才從天上掉下來的?！?p>　　“吱吱?！备缬嗳A對(duì)峙的湯圓急了，跑到楚曦身邊，拱了拱小姑娘的腿，抗議。

　　這明明是它威武的湯圓辛苦獵來的，哪里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小主子欺狐騙人。

　　苗余華見湯圓朝楚曦鬧騰撒潑的模樣，微微一愣，問道：“湯圓這是怎的了？”

　　難道方才她當(dāng)真是傷其自尊了？

　　楚曦收著帕子，默默地瞥了眼在她腿邊發(fā)著小脾氣的湯圓，抬頭對(duì)向苗余華，“無礙的，想來是餓著了?！?p>　　湯圓感受到小主人的目光，瞬時(shí)安靜乖巧，只通身的白毛炸得更歡實(shí)了，活似一顆玉球一般。

　　“寧寧，藥可采著了？快進(jìn)去吧，里頭該是等著的?！?p>　　聽到提醒，苗余華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任務(wù)，背著裝滿竹筐的草藥當(dāng)即便往那屋子沖去，邊沖邊喊。

　　“大師兄，藥來了，藥來了！”

　　宋月實(shí)是不想再看那般鮮血淋漓的場面，便做到楚曦的對(duì)面，跟小姑娘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屋內(nèi)，李宸與小二已然將老人的身體都檢查了一遍。

　　可越是檢查，兩人的神色便愈加嚴(yán)肅冷凝，那風(fēng)雨欲來之勢(shì)更顯。

　　小二看向老人幾乎無一處完好皮膚的身體，面露不忍，咬牙攥緊了身側(cè)的拳頭。

　　老人皮包骨頭的身體上，遍布著觸目驚心或新或舊的傷痕，不僅有鞭傷甚至還有深可見骨的砍傷。

　　這些傷痕因?yàn)榈玫胶煤锰幚矶_始潰爛泛膿，也有些許干巴的草末黏在傷口上起到了一定的止血作用。

　　至于這些草末從何而來，小二不由地想起了在那洞穴中與老人相伴的猴子。

　　當(dāng)屋外響起苗余華的喊聲時(shí)才堪堪打破這屋中靜到凝滯的氣氛。

　　而小二也在苗余華將要邁入屋子的瞬間將她攔在了屋外，“草藥給我就好，你，別進(jìn)來?！?p>　　“你讓開，做什么攔著我！”苗余華先是氣極，推搡著便想往里間去。

　　但當(dāng)她無意間抬頭看見小二失去了往日嬉笑的面容時(shí)，瞬間便想到了什么，也不再鬧著往離去。

　　她脫下了背上的竹筐將它遞給面前肅著面容的少年，看著對(duì)方接過竹筐慢慢地合上了門。

　　站在門前的少女垂著腦袋，望著自己的足尖良久，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后，再抬起頭時(shí)已然又是往日活潑大咧的模樣。

　　“寧寧，我來陪你一起玩呀！”

　　待天地間的最后一抹余暉消散之時(shí)，李宸與小二終是從屋中走出。

　　“好了，飯菜都已備好，趕緊地去凈手準(zhǔn)備吃飯?！?p>　　朱娘端出一盞燭燈放在樹下的木桌上，邊招呼著幾人凈手吃飯，邊腳步匆匆地去灶房端出飯食。

　　“阿朱姐姐，等等我，我來幫忙！”苗余華見狀急忙跟著上去幫著將飯食端到木桌上。

　　待飯食備妥，眾人齊坐之時(shí)，便見朱娘又折回灶房拿出了一副碗筷。

　　她細(xì)細(xì)地將些許飯菜夾入碗中，對(duì)著幾人道：“我先去給屋里的老人家送飯，你們先吃，不必等我。”

　　楚曦上前輕輕地扯了扯朱娘的衣袖，脆生生地說道：“阿朱姐姐，讓我給老爺爺送飯可好？大師兄他們都幫了老爺爺，寧寧也想幫忙?！?p>　　朱娘望著目帶乞求的小姑娘，微微遲疑，不敢輕易應(yīng)下。

　　她并不知曉畢竟里頭究竟是何種光景，先前苗余華帶小姑娘來灶房，可不就是為著避諱看到什么不該看的么？

　　先前她可是親眼看著一盆又一盆清水送進(jìn)去換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的。

　　思及此處，朱娘更是不敢輕易答應(yīng)，她躊躇地向李宸望去。

　　見對(duì)方并未阻攔，心中有了底，便笑著將手中的碗筷放在小姑娘的手里，“那就拜托寧寧了?！?p>　　“好，就放心地包在寧寧身上！”

　　見著小姑娘欣喜離去的背影，朱娘又不忍叮囑：“仔細(xì)著些，當(dāng)心摔了！”

　　寧寧捧著手中的飯食，推門，聽著身后朱娘溫柔的叮囑，只覺心中甚暖。

　　那溫婉的女子與她記憶中的另一道身影逐漸重合，小姑娘面上的笑容更是燦爛。

　　“爺爺，爺爺，吃飯啦！”

　　即便老人聽不到小姑娘的聲音，但在楚曦進(jìn)門的那一瞬間，床榻上閉目休息的老人便似有感應(yīng)般地睜開了清明的雙眼，朝門口看去。

　　當(dāng)他看見楚曦捧著手中的飯食朝他步步走來之時(shí)，面上又揚(yáng)起了慈愛的笑意。

　　那宛若暖陽的笑意不禁又讓楚曦想起了她遠(yuǎn)在帝都的阿翁。

　　楚曦將手中的碗筷放在床榻邊的小木桌上，也不著急著走，自覺地從一旁搬過一張凳子坐在床邊，打量著眼前慈祥的老人。

　　許是因了現(xiàn)下找不到與老人合適的衣物，故而他身上穿著的仍舊是先前的衣裳。

　　即便大師兄與二師兄將老人的傷口處理的妥妥帖帖，未露出分毫的痕跡，但楚曦仍舊從老人身上濃重的草藥氣味中猜出了一二。

　　楚曦賊兮兮地朝門口看了看，見沒人才對(duì)老人開了口，“老爺爺，你能告訴寧寧你為何會(huì)在那山洞里么？可是遇上了什么壞人？”

　　因知曉老人又聾又啞，是聽不見她在說什么的，故而楚曦唇形夸張并且語速非常緩慢。

　　老人看著眼前小姑娘張張合合的小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身子狠狠一頓，清明的眼眸中有著濃烈的懼意。

　　對(duì)了，那些人，那些人！

　　他急切地對(duì)小姑娘開口，想要對(duì)她說些什么，可是他能發(fā)出的卻只有咿咿呀呀的聲音。

　　這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說不了話的老人氣餒了半瞬，隨即又作勢(shì)想要撐起身子下床。

　　他必須趕緊離開這里，那些人很快就會(huì)追來的，他，他不能連累這群無辜的孩子。

　　楚曦看著突然之間便激動(dòng)的老人，杏眸微亮，想著有戲。

　　先前她在那洞穴的角落里見到幾本翻開的書冊(cè)，便猜想這老人該是認(rèn)字的。

　　楚曦?cái)r住硬撐著要下床的老人，抱住他瘦弱的身子，安撫般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奇跡般的，老人在小姑娘略帶生澀的安撫下，逐漸平復(fù)了情緒。

　　楚曦?fù)u搖晃晃地將墻角裝著清水的木盆端至床榻邊，蹲下身子，以指沾水，在地上慢慢地寫下一行字——

　　我喚楚寧，你可叫我寧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