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的繁華,只有在晚上才能表現(xiàn)到極致。林喵出來了才知道,宮殿縱然莊嚴(yán)繁華,比起這欣欣向榮、熱鬧非凡的景象,還是略有遜色。
街道邊的小攤點擠著一層又一層的人,各種小販沿街叫賣,胭脂水粉、首飾、字畫……應(yīng)有盡有,高樓平地而起,拱形大橋上行人如織,跨越了整個妖都,橋間步道上來來往往,坐轎的、步行的、馬車運貨的。
一條大河從城西北流往東南,來往船只千帆競發(fā),百舸爭流,兩岸高腳竹樓,傳出咿咿呀呀的吳儂歌聲來。
站在橋上,能看到下方河面的星星點點光亮,密集明亮,像天上的星河墜落人間。醉醺醺的林喵忍不住扒著圍欄往下看,一邊驚呼世上怎么會有這么美的地方。
君旭十分操心,抓著她的后脖頸生怕她一個失足就掉下去了。他環(huán)著她,免得她亂動,左右前后打量了一番低頭和她說:“橋上沒有什么好玩的,我?guī)阆氯ズ貌缓茫俊?p> 林喵猶豫一下問他:“那哪里好玩?”
“酒肆茶樓,船舫店鋪,你想去哪?”
她很驚喜,蹦跶起來被君旭按下去,“酒?”邊說邊咂嘴,“我們?nèi)ゾ扑粒染坪染?,不醉不歸!”
君旭嘴角微抽,得,還醉著。
半摟半抱,總算是把她帶下了橋,進了酒肆。這里是妖都最大的酒家,往來客官無不是王公貴族、富家公子,樓宇氣派,很有煌煌帝都的樣子。
“誒,妖爺里邊請!”君旭攜著林喵跨過門檻,就有侍兒上前,迎他們進去。大堂正中有一高臺,六個美嬌娘,一曲長袖舞。體如游龍,袖如素虞,眼波流轉(zhuǎn)間媚意無窮。
無視醉鬼林喵看臺上美人的眼神,君旭面無表情要了個包間,嘴上哄她:“好了——上面也能看得見,窗邊還會有漁夫賣你小魚干!”
嘴上說是帶她來喝酒,其實沒真的讓她喝,就她那點兒二兩的酒量,要是真的讓她不醉不歸了,君旭怕自己會被她折磨死。
自己點了壺清酒,靠著窗欄獨酌。給林喵要了罐果汁,幾盤小甜餅和點心??粗⒅鴺窍碌奈栊涞拿廊藵M眼亮晶晶。
林喵喝過幾口果汁后,酒漸漸醒了。美人果然是美人,甩個袖子也這么好看,她一邊贊嘆一邊端了杯子一飲而盡。口中液體尚未咽下,被樓下正中央舞著的美人盯了一眼,美嬌娘朝她一笑,瞬間骨頭都酥了一半。
正要吞咽,以便回她一笑,卻被美嬌娘故意露出的尾巴嚇得嗆住,臉都憋紅了。美人似乎是故意的,摘下頭上簪的紅花,朝林喵擲過來,投的十分準(zhǔn),恰好落在她懷里。樓下的客人俱是一愣,接著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還伴著調(diào)侃的吹哨聲。
林喵很是莫名,拿起懷里的花打量,也沒什么特別的啊。但樓下的美人一臉?gòu)尚?,觀眾又那么熱情,只好揮揮手,以示禮貌。
旁邊君旭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林喵羞惱:“你笑什么?”
君旭打趣她:“小丫頭,你可要當(dāng)心了?!?p> 林喵挑眉,疑惑道:“怎么說?”
“我問你,方才樓下那個,它的尾巴是個什么東西的尾巴?”
她更加疑惑了,還是乖乖回答:“狐貍啊?!?p> “狐性善淫,它給你簪花,可是看上你的意思?!?p> 林喵震驚得無以復(fù)加,結(jié)結(jié)巴巴道:“可,可,可她不是女的嗎?”
君旭伸出一根食指來搖了搖,搖頭道:“非也非也,狐貍嘛,還不是想成男的就是男的,想是女的就是女的嘍?!?p> “而且”君旭悠悠笑道,“你們?nèi)祟惒皇钦f了?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人家喜歡你,可無關(guān)性別。”
林喵徹底無語了,趕緊道:“不不不,后面還有——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熳呖熳?,免得它找來?!闭f著就要去拉他。
“誒——現(xiàn)在才幾時,走這么早作甚?”林喵的力氣怎能比得過君旭,他反手一拽,倒把她摁在了座位上,“更何況,你現(xiàn)在出去才是正中它下懷,只要我們在這包間里一時,就是客人,好歹是它老板的地界兒,它進不來的。”
看著君旭真摯的眼神,林喵半信半疑道:“真的?”
君旭眨眼,釋放真摯的光芒:“真的?!?p> 林喵松口氣,拍了拍胸脯,猶豫道:“那……一會兒我們出去的時候怎么辦啊?”
君旭慢條斯理,拈起一顆葡萄塞進嘴里,口齒不清說道:“放心吧,都說了狐性善淫,它方才能看上你,片刻后就能看上別人,稍安勿躁,等等什么事也不會有?!?p> 聽他這樣篤定,林喵才放下心。殊不知,君旭的嘴,騙人的鬼,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姑娘公子,小魚干~小魚干~要不要?”一只黑乎乎的爪子從窗邊伸進來,林喵嚇得蹦出八丈遠。
定睛一看,果真黑乎乎的爪子啊,五根指頭,尖尖指甲,半晌鱷魚腦袋緩緩升上來,嚇得林喵又是一聲驚叫。
君旭一臉嫌棄,明明白白寫著“真沒見過世面”的眼神掃過來。
鱷魚頭氣喘吁吁,“嚯,額地娘咧,這樓可真不好爬,累死額了。”使勁又往上扒了扒,總算穩(wěn)住了身體。
林喵看著閃著對財富的渴望之光的鱷魚頭,嘴角抽了抽,“呵!陜西話說挺好。”
君旭很淡定,從懷里掏出銀幣來,“來一斤?!?p> 鱷魚頭很驚喜,手忙腳亂把包好的小魚干拿給他,君旭也覺得他好笑,多給了它一塊銀幣。鱷魚頭更高興了,本來嘴就大,現(xiàn)在咧得都快繞腦袋一圈了。
“你這么駕輕就熟,以前經(jīng)常來?。俊绷诌骺戴{魚頭很是發(fā)怵,哪怕它憨憨的,等它下去了才慢慢靠回到窗欄上。
“嗯,算是吧?!本癜研◆~干攤開,吃了一條,示意林喵要吃自己拿。嘗出味道后皺皺眉,“今天有點糊。”
林喵嘗了,小魚干又香又鮮,“很好吃啊,哪糊了?”
“那是你沒吃過更好吃的。以前經(jīng)常和武十三姐弟來吃酒,武十三就不提,吃什么都香。武輕云可是出了名的嘴挑,可卻對這里的小魚干贊不絕口。今天的——”君旭嫌棄的撇撇嘴,“很一般?!?p> “也不是每一次都好吃,都是小商販,好不好吃得靠運氣。譬如這次,運氣就不怎么樣?!?p> “那照你這么說,你和他們關(guān)系該很好啊。為什么你對武十三就很熱絡(luò)不見外,卻對武輕云小姐姐冷冰冰的?”林喵聯(lián)想到上次見到武輕云的情景,“看她的樣子,分明喜歡你嘛。”
林喵語氣曖昧,調(diào)侃他:“你們不如——來一場跨越種族的愛情,轟轟烈烈,至死不渝?”
君旭搖頭,嘴上說小魚干很一般,手上卻忍不住一直去拿,嚼著小魚干說道:“你不懂。武十三和我一起長大,雖說是主仆,可也算是我最親近的人。武輕云是他姐姐,于我而言也是一樣。明知縱容她到最后會讓她難過,何不在一開始就冷漠些?!?p> 林喵:“沒想到嘛,你還挺會為人著想的?”
君旭皺眉,他在她心里有這么爛?
“不——好——啦——殿——下——”從老遠的地方就傳來了少年嘶吼聲,并以飛箭的速度沖向這里,“不好了,不好了——殿下——不好了!”
這聲音拖得這么長,恐怕是從隔壁那條街就開始喊了。果然,林喵扭頭,君旭殿下的臉,很黑很無奈。
門外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稀里嘩啦,包間門被啪得一下撞開,武十三站在門外,狗耳朵狗尾巴統(tǒng)統(tǒng)露出來,狗眼通紅,十分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