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輕云翻手變化出一艘小船,三人順著這條暗河一路北上,不到半日便抵達了邊界。
水路果真是快。他們到達關(guān)口,此處莫名多了許多守衛(wèi),領(lǐng)頭之人是太后淮若的親信,中法司新任薛弋陽。
如此看來,淮若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君旭不見了,大約是他們走得快,沒叫她發(fā)現(xiàn)行宮的暗道。正經(jīng)的關(guān)口只此一處,雖說經(jīng)過不久前黑袍人一事,必然是有他處缺口的,此時再尋,未免太不現(xiàn)實。
只是……現(xiàn)在又該如何脫身呢?
武輕云詢問道:“殿下,若不從此處走,恐怕是來不及,那我們?”
君旭沉吟片刻,說道:“無礙。雖說我母后如今是扶不起來了,但這薛弋陽卻稱得上是正派人。我曾對他有恩,雖說挾恩求報非君子,現(xiàn)在也不得不為了。”
薛弋陽之所以能坐上中法司一把手的位子,淮若功不可沒,四舍五入也算是對他有知遇之恩了,對她忠心也是意料之中的必然。但他對薛弋陽的恩,卻比這知遇之恩還要重上千倍百倍。薛弋陽曾說,只要他發(fā)話,哪怕是剝他一層皮,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妖族繁衍已上千年,古說盛極必衰,不無道理。過去妖都熙攘繁盛,以開放的胸襟接納所有,可惜時間越長,各族的心眼卻越小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煌煌都城突然重視起血統(tǒng)來,對混血來的孩子棄如敝履,火刑、凌遲、腰斬都曾有過的。更有瀕危的妖族,為了所謂血統(tǒng)竟不禁親兄妹間的通婚,或有生下的妖兒通體雪白,不過半歲便夭折了。
這薛弋陽其實是只九頭雉雞精,因血統(tǒng)不純,自小受了許多欺負,既不被族人看重,也不為別族人所接納。少年時曾愛上臨族一年輕女子,私奔未成又被抓了回來,那女孩兒的族人竟要將他們雙雙沉了月靈河。薛弋陽的性子也算是個英豪,當即便要掄起大錘,殺出一條生路,奈何寡不敵眾,替心愛的女孩兒擋了一劍后單膝跪倒在地,全靠毅力支撐。
彼時恰好君旭路過,了解情況后生出惻隱之心,順手救了他一命,又搬出自己的身份成全了他與那女孩兒。
許是因為人逢喜事精神爽,成婚后沒過幾日竟機緣巧合下得了一個官差,從此事業(yè)有成,佳人在懷,走上妖生巔峰。
這等恩情,可比升了個官位的恩情要大的多。君旭一見守關(guān)口的主將是他,就已經(jīng)成竹在胸了。
薛弋陽原本在校場做教官練新兵練得好好的,卻突然被太后一紙調(diào)令派來邊界做關(guān)口將軍,他百思不得其解。雖然他看不太慣太后掌權(quán)的做法,但奈何他是個有恩必報的人,太后既然發(fā)話了,他便不好拒絕。
誰知前腳剛到關(guān)口,后腳便接到八百里加急的密令。原來派他到這兒,名曰守邊界,實則是要拿儲君殿下。幸虧太后不知道他與殿下先前有過交集,他看到密令時又驚又懼,下意識就想開口拒絕??稍挼阶爝呌盅氏氯チ?,與其讓太后重新派人來,不如將計就計,幫殿下這一回,也是報他之前的恩情。
至于倘若太后問罪,自己束手就擒也算是回報知遇之恩吧。
這么自我安慰一下,便就心安理得了。
他是被太后敦促,跑死了三匹靈馬來到這兒的。等了一個時辰,卻連君旭的一片衣角也沒見著。關(guān)口守著的,不止他一人,眾兵士更是人手一份君旭和武輕云的畫像,就連無關(guān)輕重的亓燃都有畫像。
雖說他已經(jīng)盡量掉包了守軍手里的畫像,但難保不會有漏網(wǎng)之魚。
此時這里的大多是淮若的親信兵,盤問過路妖精比照畫像時,一個比一個嚴謹。薛弋陽見此更加緊張了,翹首以盼君旭到來好做一手準備,又盼著他能繞道走。
“站住,來人為何蒙面?”一守兵叱道。
“軍爺勿怪,實在是貌丑無鹽,怕嚇到軍爺?!?p> 那守兵一皺眉,說道:“都是妖魔鬼怪,貌丑的無數(shù),你三人且將這捂臉布摘下來!”
薛弋陽注意到這邊,看那三人身形,再聽聲音,別的不說,君旭的聲音他還是認得出來的,可以聽出來他做了偽裝,但還是叫他一下就認了出來。不由得心中一驚,快步朝他們走過去。
三人扯東拉西,拒不配合,那兵士很快便沒了耐心,吵吵著便端起了配劍。
“住手!”薛弋陽大聲喝道。
他的地位已經(jīng)算高,普通小兵是絕不敢忤逆他的。那兵士叫他來,馬上收劍站好,低頭向他行禮,喚道:“薛司主?!?p> “嗯。”薛弋陽沉穩(wěn)地應(yīng)一聲,掃視了一眼那蒙面的三人,挨過一人時,目光微微一頓。
他向身邊的那名兵士伸出手,要來他手里的三張畫像。低頭審視一番,暗暗松了口氣。
也怒斥道:“你們?nèi)齻€怎么回事!即便貌丑如豬,現(xiàn)在也須摘下面罩來!”邊說又邊把那三張畫像還給兵士。
亓燃心理素質(zhì)還是不過硬,見此陣仗手心已經(jīng)沁出冷汗來。用氣音小聲問道:“不是說他是自己人嗎?”
武輕云下了力氣一腳跺在他的腳背上,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威脅道:“給我閉嘴!”
君旭倒是很淡定,緩緩拉下面罩,顯然是易容后的臉,卻依舊難掩蒼白病態(tài)。武輕云和亓燃見狀也先后拉下面罩,露出滿是刀疤的臉來。
兵士大概也是沒見過世面的,乍一見,便倒吸一口冷氣。抽完冷氣還很善良的憋住,裝作無事人,照著手中的畫像仔細比對。
薛弋陽看那兵士看一眼畫像看一眼他們,來來回回三四次,忍不住湊過去,朝面前三人努努嘴,卻是與兵士說話,“就這樣的,你還用這樣仔細嗎?是你眼瞎還是他們還長得不夠丑?”
兵士臉頰微熱,露出一點點粉紅色,向他告罪道:“是卑職蠢笨無腦,謝司主指正?!?p> 薛弋陽微笑,“不必謝!”向他三人擺手,目送他們踏出妖界的關(guān)口。
過后面不改色地叮囑兵士,“此處要塞,必定要好好守住了!今夜過后,我請弟兄們吃酒。”
兵士們高興應(yīng)好。
薛弋陽:“哦,對了!這畫像不是太吉利,界內(nèi)若有兄弟運氣好立了大功,事情過后就莫要久留了,燒了最好!”
“畢竟這位身份尊貴,再怎么錯,也是太后親生子,事情了了,人家還是親親熱熱的母子,我們這些下面人可就受罪了,是不是?”
周圍小兵覺得有道理,又是一片應(yīng)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