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樂見她又不吱聲了,作出一副自告奮勇的樣子,“你長得這么不起眼,花神使者大概把你忘了……不過不要緊,我來教你!”
月憐感激地點頭,“好啊好啊!”
迎著她期待的目光,知樂清了清嗓子。
“第一步,多喝水。”
“嗯嗯?!?p> “第二步,多曬太陽?!?p> “嗯……嗯嗯?!?p> “第三步,多扎根。”
月憐:“第四步呢?”
“等雷劈?!?p> “……”
“……”
“……沒啦?”
知樂回憶一番,搖搖頭,語氣嚴(yán)肅道:“沒了?!?p> 月憐簡直想就地暈倒。
這“四步走”聽起來一步比一步更不靠譜。
可是……如果不聽知樂的,還能聽誰的呢……
她左右看了看,再沒有別人了。
“哎?!痹聭z嘆了口氣。
算了,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
月憐開始跟著知樂修行起來。
雖然她的方法聽起來很不靠譜,但是這些日子她這多小藍(lán)花確實茁壯成長了不少。
這些日子,他還是沒有來。
月憐沐浴著月光,按照知樂教她的辦法,屏氣凝神認(rèn)真吸收日月精華,卻還是忍不住走神。
他去哪兒了呢?
怎么就不肯來這里轉(zhuǎn)轉(zhuǎn)呢?
哪怕只露個面也好呀……
“也許是因為這里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花草吧,”她又開始唉聲嘆氣了,“要是……我是人就好了?!?p> “喂!”
靜謐的黑夜里,突然有人大叫一聲,把月憐嚇得一陣哆嗦。
“你在干嘛呢!”
她循聲望去,又是那朵龜毛的水仙花。
知樂恨鐵不成鋼,“你別想了,人妖殊途,你不可能和他修成正果的。”
“那……如果我是人呢?”月憐試探問道。
知樂冷哼一聲,“除非你死了,重新投胎去?!?p> 話音落,花園子里又重新靜了下去。
知樂以為她終于死心了,放心地把根扎地更深了點。
殊不知,另一邊的月憐把這些日子好不容易扎下去的根一鼓作氣通通收了回來。
黑夜里的一朵小藍(lán)花顫了顫身子,分不清是風(fēng)還是她的搖搖欲墜。
第二日。
知樂一睜眼就看到月憐軟踏踏的伏在地上,就連往日嬌俏的花瓣都蹭上了一層泥土。
水仙花大驚失色,連忙大喊月憐的名字。
可回應(yīng)她的只有自己的回聲。
“完了,你真是個死心眼的傻子,竟然真的找死??!”
“這下好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大羅神仙?
她不是要成仙啊……她要做人……
月憐迷迷糊糊地想著。
模糊的視線里,太陽逐漸升高,與此同時帶來的還有光芒盡頭走來的一個身影。
是他吧……
知樂也愣住了,看著來人抖了抖花瓣,有些啞然。
月憐再醒來,是在一處花盆里,擺在高高的花架上,方寸之間不見天地。
“沒死成?”她嘀咕道,心里有些失望。
然而不等失望沉底,她卻靈光乍現(xiàn),想到失去意識之前,花園子鵝卵石小道的盡頭被光帶來的那個男人,突然提起了勁。
是他救的她吧……
這是第二次。
月憐若是有張美人面,此時必然已經(jīng)紅了臉。
知樂說過,只有閑人才會沒事逛花園。
可此處不是花園,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會常來?
月憐的腦回路很簡單,不是一就是二,非黑即白的直來直去。
她先懊惱自己沒死成,再慶幸自己沒死成,又傷心自己只是一朵野花,連一句話都和他說不上。
“不如,再多和他同處一段時間再去死?”
月憐在心里默默夸贊自己的英明機(jī)智。
如果知樂在這兒,大概要笑她蠢了。
妖魔精怪就算輪回轉(zhuǎn)世,也做不成人……月憐來不及知道這一點。
放置月憐的夾子在一扇窗前,這處屋子朝西,只有這扇窗能讓陽光灑進(jìn)來一些。
雖然比不上花園令草木舒適,但月憐的心要比在花園時要雀躍的多。
房門被緊緊關(guān)著,不知為何,透過門窗鏤空的碧紗映進(jìn)一片紅來。
風(fēng)一吹,晃悠悠,紅殷殷的。
時不時的,還有人來回走動的身影,似乎很是忙碌。
月憐開始對外面產(chǎn)生好奇。
努力拔高身體,也改變不了分毫的高度。
身高是勿忘我的硬傷啊……
她要是一棵松樹就好了。
吱呀一聲……原本關(guān)得緊緊的房門被人打開了。
果然,外面院子里掛滿了紅綢子,隨風(fēng)飄揚,如晚霞煙云一般好看。
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芝蘭玉樹的男人。
身姿高大挺拔,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卻偏生了一張柔情似水的狐貍眼。
唇也是極薄的……
這個月憐知道,聽說唇薄的人最薄情了……
那一雙狐貍眼深深望過來,月憐哪里還記得薄唇薄情,簡直魂魄都要被那雙眼睛吸進(jìn)去了。
正覺得心中小鹿亂撞呢……
“千樾哥哥!”一個女孩笑著追在男人身后,一頭撞到他的后背。
女孩的出現(xiàn)令月憐如夢初醒,從妖界出來這么久,她第一次在怔愣的瞬間產(chǎn)生了心臟下墜的感覺。
男人的身子不動如山,卻還是配合她,寵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兩人膩歪的身影像刻進(jìn)了月憐的腦子里一樣,怎么都揮之不去。
他們說說笑笑的。
月憐只怔愣著,連兩人何時走的都不曉得。
她只覺得很難受,很痛苦,像泡在了酸水里。
渾身都酸的不自在。
如蛆附骨。
他們那么登對……憑什么?
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
她的全身都好燙,根莖不受控制地向下深扎。
即便碰到了阻力,她知道那是花盆的邊緣,可根莖還是不聽使喚,一個勁地向下鉆。
終于,花盆開始出現(xiàn)裂縫。
一條,兩條……
陶盆碎裂的聲音響起……
月憐的靈魂飄了起來,她看得到自己。
她比誰都明白那是可怖的樣子……
停下?。?p> 她喊著,叫著,她不想變成這樣……
要是他看見了,該怎么辦?
快停下快停下快停下……
然而她的聲音,連同著她的身體都漸漸遠(yuǎn)離了她的靈魂。
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她又覺得這只是一場夢了。
也許再醒來,她會回到妖界,那個破爛的界碑旁邊……
也許會在那個閑人才去的花園子里,身邊只有一個不耐煩又傲嬌的水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