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婦道人家

　　昨夜呼風昨夜雨，一首歪詩一首曲。

　　難得的小晴天，雖說天上灰蒙蒙的，總好過下個不停，讓人實在煩惱。

　　胡飛剛喚醒懷中愛妻，小娘就催促著他起床，他們之前商量好的，等天色好些就去趟黃府，他這個小輩確實不稱職，不管以前還是將來。

　　那么現(xiàn)在，能做一點是一點吧，七年前的經(jīng)歷在望，胡飛映像最深的是賈氏，一個十足十的管家婆，還有小娘父母，恪盡職守善良賢惠，夫妻兩個都是好人。

　　坐上車架行出古府直道，集市上寥寥幾十個擺攤的，還全部都是女人，諾大地方空蕩蕩的滲人，胡飛懶得再看，揮手闔了窗欞。

　　“這都是鹿臺害得，我家有大爹二爹父親他們支撐，親戚們才免去勞役。”

　　“糧食夠不夠？”胡飛問道。

　　“勉勉強強糊口，有錢都買不到糧食，都是他們偷偷賣的軍糧。”雪燕悄聲說道。

　　果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堂堂武成王黃飛虎，竟然成了銅臭商甲，帶頭販起走私買賣。

　　不用小娘說胡飛也知道，他們的糧食都是成本價，其中不知牽扯多少官員，朝歌多虧了他們，才保得最后一絲元氣。

　　雪燕叮囑道：“吶，見了我娘你多說些好聽的，她要問起娃兒的事，就說已經(jīng)施法了?！?p>　　“行，都聽你的?！?p>　　“嘻嘻，轉(zhuǎn)眼就七年了，人家還記得第一次我們回家，那時的光景哎……”

　　“大哥深得圣眷，就沒想過勸勸大王？”窗外一幕驚心動魄，雪燕實在不忍心，悠悠吹拂著枕邊風。

　　雪燕到底是個婦道人家，不曉得朝政兇險，他們家七代忠良，為國為民早深入到了骨子深處，她卻不知這一切都是眼前愛人造成的。

　　“你二爹都勸不住，我就更不行了?！焙w輕拂丫頭秀發(fā)，就讓她活在夢里好了，至少能撇去左右為難的痛苦。

　　“朝政我們男人能處理好，瞎操這份心做甚？?！焙w刮了下愛妻的鼻梁，接著道：“還是想想娃兒的事吧?！?p>　　“我聽大哥的，生不出來可咋辦？”

　　“咳……慢慢來，慢慢來?！?p>　　這里可是純正的仙俠洪荒，投胎借種的例子太多了，在青丘時胡飛就察覺過這個問題，家里也有防備的密法，最基礎(chǔ)的就是不能施法牽扯因由，人家或許也在牽扯你呢。

　　所以，即便有法可借，胡飛從來不曾動過歪腦筋，他要的是原生種親疙瘩，而不是n手殘次娃。

　　“嗯……哼！呃……呃。”

　　“呀！大哥你怎么了??？”

　　前一刻還好好的，突然一股紅黑色業(yè)力從胡飛八竅竄出，暗紅色絲線布滿他的全身，如暴突在外的血管，看著實在駭人。

　　雪燕被元氣頂在車廂動彈不得，臉上迷茫害怕震驚皆有，淚花迸濺都嚇呆了。

　　幾息后胡飛壓住反噬，紅氣回流血線虛化，他扶著窗欞狠喘了幾口氣，弄法把四溢侵染的業(yè)力回收，關(guān)切看向自家妻子。

　　“我……沒事，告訴他們繼續(xù)走?！?p>　　“嗯，嗯！”

　　雪燕雖然不知是何緣故，但丈夫說的她都聽，小娘收斂哭容打開車廂，吩咐了幾句才急切回來看望。

　　“大哥，真的沒事嗎？你說實話?！毖┭辔嬷煨÷暤馈?p>　　胡飛的臉色逐漸紅潤，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他柔和道：“真的沒事，以前的舊傷殘留?！?p>　　“早就不咳血了啊，怎么現(xiàn)在這般嚇人？”

　　“后遺癥而已，真沒事。”

　　胡飛繼續(xù)安慰幾句，連唬帶疼才把突發(fā)事件揭過，雪燕靠在丈夫懷里，嘴上不說心里更疑，她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只能把這些藏在心底，希望他真的平安無事。

　　這股反噬并不突然，因為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在子時前往壽仙宮的路上，那夜黑的深沉，狐兒蜷縮雨中熬了半個時辰才撐過劫難。

　　業(yè)力知道欺軟怕硬，等胡飛道傷波動全無防備時，就給他來一個狠的，他脫不開身找不到辦法，只能時刻繃緊神經(jīng)，渡過封神大劫再想門路。

　　馬車骨碌碌轉(zhuǎn)了個彎，胡飛把小娘摟在懷里享受著片刻的安寧，他的瞳孔時而放大時而緊縮，黑芒忽閃忽閃似要吞噬眼白，屋漏偏逢連夜雨，連祂都來搗亂了。

　　當你接近黑暗，黑暗也在接近你。

　　還記得出山時的兩道天算，他進入過無有無無最純粹的黑暗，去尋找哪怕只有一絲的機會，從此就被這道黑芒糾纏到了現(xiàn)在。

　　胡飛稱祂為“黯滅”，仙人神圣都有的虛假黯面，而他自己這道確是真實存在，每時每刻都在滋養(yǎng)著自己的黑心，“我”一直隨著祂不斷成長，直到與真正的我融合。

　　兩者其實都是他自己，區(qū)別在于主動和被動，以前他預(yù)謀飛虎大哥姜娘娘等人，多少都會有些惻隱之心。

　　時至今日，七年前牡丹事件和持續(xù)不斷的鹿臺，竟讓胡飛產(chǎn)生許多快感和迫不及待，和與日俱增的業(yè)力相仿，是他體內(nèi)的三大害蟲。

　　最大的害蟲是那三道舊傷，如果沒有這個前提，業(yè)力和黑芒乖順的很，只有在劫末才會爆發(fā)，一切來的都太早了。

　　紫光終于逼退黑芒，胡飛隱晦嘆了口氣，外表強健的體魄下，內(nèi)里卻是千瘡百孔蛀蟲橫行，已經(jīng)成為他迫在眉睫需要解決的問題，暫時壓住一道也是好的。

　　“大哥，你真的好了嗎？”雪燕察覺到胡飛的呼吸紊亂，執(zhí)拗問起傷情。

　　“傻丫頭，我是真仙人，怎么會有事，大哥能解決的?！?p>　　二房這里還好說一些，大房那里若知道此事，還不知怎么鬧呢，三兩句就能給你拐到女媧那，也不說圣人因果多難還，真當人家是地上的大白菜了。

　　雪燕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妥，她很少有主見的時候，但下了決心卻很強硬，一如那個女扮男裝游蕩集市的小娘，外柔內(nèi)剛。

　　“我們辭官吧，朝歌如今勢如水火，指不定哪天就輪到大哥，還不如去尋仙訪道治療舊傷。”雪燕抬頭說道。

　　胡飛無奈苦笑，直視嬌妻道：“我真的真的沒事，咱們不提這個了，聽大哥的好不好？”

　　“大哥，往日我什么都聽你的，今日能不能聽人家一次，就一次?！毖┭嘬浾Z哀求。

　　車廂內(nèi)陷入短暫的寂靜，小娘的目光柔軟純凈，胡飛沒法子，只能說道：“過些日子從東海回返，去趟西昆侖問問吧，那位可是舊日大能前輩，想來應(yīng)該能處理才對?！?p>　　“吶……好吧?！?p>　　“你啊，來笑一個，都到家門口了。”

　　“噫！快給人家看看，沒弄亂什么吧。”

　　黃府大門在望，雪燕在丈夫眼前左轉(zhuǎn)右轉(zhuǎn)，一陣雞飛狗跳的倒置，才把擔心放下。

　　胡飛攜嬌妻走下車廂，眼前的一切慢慢和記憶重疊，依舊是老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