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友?”
紀(jì)元燁心呼不好,眼前這人的修為和自己相差太多,還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xiàn)在了自己身后。他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敵人,也感到后怕,如果剛才自己沒有回頭,面前人究竟會怎么做?會像現(xiàn)在這樣帶著笑容和自己問好,還是讓自己成為倒在窗戶下面的那堆尸體中的一員?
“你不需要這么緊張,我既然愿意與你搭話,就不會在這時害你?!贝髦婢叩暮谝氯送犷^輕笑,“現(xiàn)在告訴我,你的名字?!?p> “我……”紀(jì)元燁猶豫,他瞥了眼窗外的血腥慘狀,似是在心中掙扎了一番,“你,你又是誰?”末了,他還是沒把自己的名字說出口,可能是不習(xí)慣一個初次見面還不明敵友的人的這種問法。
當(dāng)時也是相處了好幾天的時間,他的師傅才從他口中問出“紀(jì)元燁”這三個字來。
黑衣人見狀,并沒有進一步逼迫,他蹲了下來,抬起一只手撫在了紀(jì)元燁的臉上,這種溫柔的動作令紀(jì)元燁全身僵硬,“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彼f,那半張臉?biāo)嘎冻龅男σ飧睢?p> “以后你會遇上類似的情況,記住,就像今天一樣,面對從未見過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要把名字告訴他。”
“……為什么?”
黑衣人微笑:“當(dāng)你的名字被奪走時,你的存在也會消失。”
“什么意思——唔?”
黑衣人的離去也像他出現(xiàn)那般突然,從打開的窗戶處刮來了一陣風(fēng),就像是這陣風(fēng)將他吹走了一樣,風(fēng)過房間里便沒了別人的身影。
真是厲害。
紀(jì)元燁在心里感嘆道。
他抬手搭在了自己的臉上,從記事起除了養(yǎng)父的一次醉酒和那只貓外,還沒有人與他做過如此親近的動作。
轉(zhuǎn)身合上窗,黑衣人走前所留下的那幾句話在他的腦中不斷翻滾——名字、還有存在,這些不真實的東西也會被奪走么?他記得幼時認(rèn)識的人中是有人改過名的,而他的那些同門師兄弟里,也有因拋卻凡塵而下定決心將俗名一同遺棄的。
自愿舍棄和被人搶奪,都是失去,兩者的大徑相庭無人質(zhì)疑。
若是有幸還能再見的話,就鼓起勇氣去問問對方話中究竟是什么意思吧,他想。黑衣人說了,他既然愿意與自己搭話,那么暫時就不會傷害自己——這是否是一種保證?還有那些在夜晚莫名失蹤的珍寶,還有黑衣人的身份,待到下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想問的事情有很多。
也不知對方有沒有耐心來回答他,畢竟“沒有敵意”也只是暫時。
“喂,你還在干什么呢?”門口突然傳來了熟悉的叫喚聲,出聲的這位同門弟子好像對這家酒館沒什么好印象,臉色也十分蒼白,“大師兄丟了東西,心情很不好,你快些下來?!?p> “出了什么事?昨晚休息前不是說了要返回門派么?”
“總不能空手而歸,什么也沒做成就回去——”站在門口的年輕修士撇了撇嘴,“剛才有人找上門來了,讓我們幫忙。”
“做什么?”紀(jì)元燁心里有數(shù),平常會找仙人幫忙的,無非就只有遇上妖怪走投無路的人家。他們進城時追趕的那只妖怪也是受人所托,只是不知道逃走的家伙有沒有回到城里繼續(xù)害人。
“除魔?!?p>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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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和妖怪是不同的概念,妖怪由生靈所變,魔物則是執(zhí)念與邪靈,兩者唯一的相似點估計就是都會害人。被妖怪吃掉的人好歹還會有殘渣,雖然一眼看去慘不忍睹,但人死后好說還有去處——靈魂還有安歇地。民間也有人死后靈魂出竅的傳聞,靈魂不是妖怪的主食,于妖怪而言頂多只是個調(diào)味料,但對魔物來說就不是這樣了。
被魔物吞噬的人會連渣都不剩,很可能那魔還會擬態(tài)成已死之人的模樣去禍害另一方土地。
“你只是跟去看看,積累經(jīng)驗?!鳖欖郴貞浿≌f里的情節(jié),斜眼看著被“小弟們”拉到自己跟前的主角,盡力模仿原來的顧斐對待主角時那副嫌棄的表情,“不要拖我們的后腿,不然就把你當(dāng)成這次行動的誘餌?!?p> 他的心情很不好,換做誰去一次性讀完那本又臭又長的長篇小說都不會有好心情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有這一天,浪費了寶貴的時間只為讀那種網(wǎng)上一找便能找到千百篇類似情節(jié)的惡俗讀物。最后是探測到他很久都未動彈的系統(tǒng)自動跳出來,才把已經(jīng)昏昏欲睡的他給叫醒。
“我活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在看書時犯困?!鳖欖澈仙鲜诌叺臅蛳到y(tǒng)表達自己的不滿后,才發(fā)覺時間不妙,而匆匆從房里沖出后,就對上了一眾人驚訝的目光。
原作中的顧斐是一個不會在小輩面前掩飾壞脾氣和惡意,卻又很喜歡在小輩面前裝樣子的咋一聽很矛盾的一個人,拿小輩出氣和裝逼兩不誤,也是辛苦了這一角色竟演了幾百年——所以坐在一樓的這些顧斐的跟班們估計是看自家“老大”居然就這么披頭散發(fā)地出現(xiàn)而覺得匪夷所思吧,那時他眼見有根本不認(rèn)識的人湊上來,急中生智,把寶物已全沒了的事交代出去后又作出一副慌忙的樣子,徑直沖回了房內(nèi)。
然后還要繼續(xù)裝出失魂落魄的樣子,直到被請進了又一家大戶人家的院子里。
“所以你是想讓我這個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靈力的無修為凡人去對付那種反常識的玩意兒么?”顧斐冷笑,系統(tǒng)好像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卻以“劇本就是那么寫的”做借口直接躲了起來,格外干脆地去學(xué)做了鴕鳥,明明一直在線,卻怎么叫都不回答。
于是在心里陳列完一堆罵人詞后,他已經(jīng)站在了那大戶人家的庭院中,手下的人也已開始做起了除魔的準(zhǔn)備。
系統(tǒng)死活不應(yīng),所有的退路都已堵死,顧斐只感到心累,但就算啥也不會,站也得站到最后。他可是得完成任務(wù)的——至少得在系統(tǒng)面前裝出一副誓要完成任務(wù)拿到新生的樣子,說不準(zhǔn)就在走劇情的過程中讓他找到了可以不等一百年就能救活妹妹的方法。
嘛,光是站著其實也挺好的,他想,會有人替自己干活可是令人深感欣慰,心里的疲累感也被那些小弟們的貼心驅(qū)散了不少。小弟們四散開來開始布陣——顧斐扭頭看向一邊,唯一一個像他一樣的普通人則老老實實地站在他身邊——比他矮一個頭的主角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同門弟子在別人家里上躥下跳,那對眼睛里充滿了求知欲,可惜主角身邊的前輩并不能替他解答,因為作為前輩的他自己對眼前事也摸不著頭腦。
他瞟了眼一邊趴在墻上催動靈力涂涂畫畫的手下,對對方畫得內(nèi)容起了些興趣。那是一副略顯復(fù)雜的符咒,或許是用來驅(qū)魔的。
緊接著就看見那還是一介普通人的主角彎腰,拾起了地上的一樹枝,就這樣,模仿著把那繁雜的驅(qū)魔符給畫了出來。
【哎呀,主角的天賦點可是全滿的,什么東西看看就會?!肯到y(tǒng)終于舍得出聲了,它可能認(rèn)為在原本世界中幾乎是全知全能的顧斐會不習(xí)慣這等落差,所以自以為及時地冒出來安慰?!救思铱墒莿?chuàng)世神?!?p> 【換句話說,這些東西可以說就是他創(chuàng)造的,本來就會的東西,看一遍只能說是溫習(xí)?!?p> “我可不覺得你是在安慰我?!鳖欖忱浜咭宦?。他與系統(tǒng)之間的對話其他人自然是聽不見的,所以除了表情上的控制外,其他也不需要擔(dān)心。
他記得吳崢的小說里有這一情節(jié),圖的就是埋創(chuàng)世神的逼格有多高。別人畫的符拿那所謂的魔毫無辦法,但主角隨便在地上畫的這個,直接把那魔給轟成了渣渣。
“呵,你在瞎畫些什么?”符咒有用歸有用,但戲還是得繼續(xù)演的,顧斐一腳踹在主角的手上,少年吃痛,那根樹枝也隨之飛去了不知哪里的角落。還沒等到少年抬起那只受傷的手,顧斐又一腳踩在那上面。
“……算了吧你。”他收回自己的腳,又用腳尖點了點地上的符,“像你這樣連靈力都無法控制的普通人,根本就不是修仙的料?!?p> ↑以上是原作小說中的劇情,被冒名頂替了的顧斐照搬了下來,雖然動作則有所改善,按原劇情,踢的是主角的手里的樹枝,踢手太過兇殘,不符合顧斐在他人面前裝出的形象。
至于一腳踩在了主角手上……僅僅是因為沒站穩(wěn)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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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jì)元燁按著已經(jīng)紅腫的手,瞪大了眼睛。一個月來顧斐對他是充滿了惡意也讓他吃了不少苦,可親自動手且在別人面前還是第一次。果然是因為師姐給自己的那柄短劍遭到了顧斐嫉妒的原因么!紀(jì)元燁咬緊牙關(guān),他還沒學(xué)會“仙術(shù)”,手骨斷裂還需要等漫長的時間讓它慢慢恢復(fù)。
“師兄?!彼麖娙讨稚系奶弁矗摿?xí)慣了,這十幾年來自己受過的傷不小,骨折什么的也該習(xí)慣了。
“呵,凡人就該有凡人的樣子,別裝什么可憐?!鳖欖诚肓讼?,覺得小說里的臺詞好像有點突?!裳輵蚴裁吹倪€得按劇本來,他不知道該怎樣改動才能不影響最后的結(jié)局,“站到一邊去好好看著?!彼直沉艘痪?,“要是妨礙到了這次行動,我說過了,就把你投進陣?yán)锶ギ?dāng)誘餌。”
其實《仙界創(chuàng)世錄》里每個反派在與主角對話時說辭都很莫名,強行降智,唯心言論。
“嗯。”紀(jì)元燁點了點頭,縱使有再多不滿,他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實力并不足以打過任一魔物。自己的師兄說的確實沒錯,方才只是覺得那符咒眼熟才仿照著畫了一遍,也許那么做真的會影響到驅(qū)魔。
正打算往一邊走去時,腳步一頓。同時周圍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紀(jì)元燁似是感覺到了什么,他猛然向后跳開,又迅速抬起頭。
只見原先他站的地方,被一像是沒有實體的東西砸出了一個巨坑。巨大的陰影瞬間遮蓋了地面。
魔物,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