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再次用了“照顧師妹”的借口趕走了童邢,童邢似是認為他的師弟重傷未愈還需要“靜養(yǎng)”,在離開時順便帶走了門口待命的一堆雜役,也勸走了跑來符廳湊熱鬧、或是聽聞叛徒一事而過來找顧斐麻煩的幾個丹殿弟子。
其中一個和原主關系似是比較好的雜役,還在童邢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中大著膽子湊到了顧斐的病榻前,豁了命地給他使眼色:“顧師兄,你放心,顧霜小師妹就交給童邢大哥,我們也一定會好好照顧紀師弟的!”
顧斐微笑著點頭回應,心中默默給這位仁兄點了個蠟。
他目送著對方被童邢掐著脖子拎出了符廳,而后重新躺倒在床。
主角回到清源山后果真還是得被虐的,他想,就算他倒下了,創(chuàng)世神的拉仇恨debuff,不,是小說中硬要針對主角的主線劇情依舊不會放過主角。
紀元燁大概會后悔吧,覺得自己是腦抽了又是心太軟才沒給被劍捅穿的顧斐補刀,好讓自己少掉一個最麻煩的敵人。顧斐若作為“清源山的叛徒”死去,即使是童邢也無話可說。
但虐主角的日子不會太久,假使仙門大會的劇情提前,頂多就這最后的一個星期。
“是啊,最后的一周了?!?p> 一周以內,主角就得被廢除修為扔下清源山,同樣也得在一周之內,主角必須依靠清源的力量一步登天,覺醒成為創(chuàng)世神。
然后,將他殺死。
“這種事根本沒法在七天內解決好么!”顧斐在床榻上蜷縮成一團,憤憤地舉起拳頭砸了砸床板,又因拉扯到了胸前的傷口而悻悻躺平。
他并不擔心仙門大會的事情,清源山鬧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叛徒,劍堂上方又有魔氣盤旋了半日之久,向來向外宣傳護山結界的安全、又為清源山上靈力而自傲的掌權者們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仙門大會一定會在近期召辦,鐵板上釘釘的事無需他再去操心。
唯一擔憂的,便是紀元燁能否及時在逆境中抓住機會,涅槃重生。盡管原著中沈鈺闖副本取得逆銀鎖這一環(huán)節(jié)被提前,紀元燁能不能成功血脈覺醒還是個未知數。
而且小說中的紀元燁是受到了長達百年的折磨和迫害,現在則不一樣,區(qū)區(qū)十幾年的痛苦可比不上深埋于心的百年仇恨。
顧斐不禁懷疑自己在紀元燁心中的可恨程度是不是還不及那個打死了紀元燁養(yǎng)父的權貴,而沒有足夠仇恨支撐的紀元燁,在受挫后會不會直截了當地一蹶不起,認為自己的存在就是個錯誤,壓根不會成為創(chuàng)世神。
顧斐:“冷靜,我要對主角有自信嘛?!?p> 他連人家的心火都給奪了,紀元燁的性格設定擺在那兒呢,肯定是對他恨之入骨,不變創(chuàng)世神變成妖怪也要找他算賬的。
“行了。”頭又開始疼了,他按住傷口慢慢挪下了床,“這時候沒完沒了地想也不見得有什么用,現在還是……”
扶著床沿站直身體后,他抬頭環(huán)視一圈四周,目光在墻壁上那些花里胡哨的陣圖上停留許久后,嘴角微微上揚:
“要合理利用手邊資源啊?!?p> —
吳崢在《仙界創(chuàng)世錄》中并沒有過多地著墨于符廳,但既然這座小屋被特地起了名,它就不是一般的小屋。它有專屬于它的戲份情節(jié),存在的意旨在于給主角送掛。
這小屋從外面看上去只是丹殿大堂的零散掛件,占地不大,實則內部分為八層,他顧斐所在的地方是所有清源山弟子都可進入的一層,其余大部分都建在地下,墻上的陣圖就是符廳的設立者留下的機關。
地下七層中存放的東西可不一般,里面收藏有各式各樣的經書,數不勝數的逸聞雜事,修真界流傳至今的名人名錄與八卦消息,以及清源山立派起所有的心法秘籍的……拓本。
嗯,只有復印件。清源山到底是因為靈力資源豐富、又有一堆散修慕著半神離仙的名聚集在一起而形成的門派,各個散修師出別門,宗派典籍混亂不堪,秘籍真跡壓根不存在,有拓本就不錯了。
也就是這些字跡潦草模糊的拓本,讓主角在修為喪失、靈根被毀、經脈具斷之時茍活了下來。
讓他一直撐到了沈鈺破除心魔取得逆銀鎖,撐過了靈力的灌溉與靈根的重塑,撐過了血脈覺醒時涌沒全身的新血和脫胎換骨時的劇痛。
在小說中,主角會來到符廳的理由和現在的他差不多,也是因為醫(yī)堂那位閑來無事到處亂逛的長老逛到了符廳里。
書里的那件事也發(fā)生在仙門聚會前期,紀元燁如平素那般被罰,不想由于新來的雜役下手太重,險些就這樣斷了氣。
原主不想惹是生非,隨意讓手下找到了符廳里的長老,把紀元燁丟進了符廳里。
值得一提,小說里根本沒出現過“醫(yī)堂”二字,那長老是干啥的也根本沒說,原主做的事就是令紀元燁死不了,再將其塞進了一個平時沒幾個人、睜開眼又會被一堆扎眼的顏色嚇到的地方,由他去自生自滅。
那會兒的紀元燁已從沈鈺手中得到了清源心法,也習慣了同門師兄弟們對他的態(tài)度,他不知符廳中別有天地,只將這座小屋當成了一個閉關場所。
于是在他運用清源療傷時的某個夜晚,他意外遇上了一個溜進清源山內偷盜典籍的魔界小賊——也不知這小賊究竟是何等的神通廣大,居然穿過了護山結界而留下了一條命,更是知道符廳內部的機關——魔物千里送掛,小說里為了劇情的發(fā)展可什么都寫得出來。
擅闖者沒發(fā)現屏氣凝神的紀元燁,只顧著打開符廳地下七層的入口,滿心只想著地底的珍藏典籍。無視了主角的后果便是被主角一擊砍倒,剛好這可憐的家伙為了突破結界也受傷不輕,紀元燁就順理成章地撿了漏,再依照魔物打開機關的方式進了符廳的地下,續(xù)命保命的秘籍get√
清源山被毀后,符廳的地下七層尚存,創(chuàng)世神又可通過地面上的機關回收清源山的密藏,還可以把這符廳當八層倉庫來用。
啊,符廳可真是個好地方。
—
回憶完劇情的顧斐偷笑,書里為了湊字數,開啟機關的方法交代得明明白白,雖然地下那堆玩意兒他要帶走一定會影響劇情,但下去看看也不壞。
開拓視野,說不準還會有別的收獲。
“我只能在這里待一天?!泵驂ι详噲D時,他對自己道,“底下東西再多也不得流連忘返,養(yǎng)傷也只能養(yǎng)一天,時間不多了,仙門大會前……我死前,還有一個地方必須去一次。”
他記起了夢中的“顧斐”無聲說出的那三個字。
謝仙村,《仙界創(chuàng)世錄》未曾提到過的地方,不知是像顧霜那樣世界自動補正給出的名字,還是如張譴那般全新的存在。
符廳之下收錄著眾多的三界軼事,或許也能找到和謝仙村有關的記載。
“咔吱——”
隨著顏色燦爛的陣圖變淡消失,符廳內的墻壁顯現出它原本的模樣,顧斐估摸著地下通道已經打開,通往地下的入口也順從地發(fā)出了響聲。
他放下了搭在墻壁上的手,“轟”地一聲,一道黝黑的隧道和著一條延伸至地底的階梯就這樣出現了。
—
第二天一大早,顧斐扯著身上的紗布匆匆跑出了符廳,臉上掛著滿面春風的笑容,朝每一個遇見并問候他的丹殿弟子表示自己已好的差不多了,然后躲過了想找他問話的張小道長,獨自一人下了山。
他不會傻到慢騰騰地步行下山糟蹋所剩不多的時間,沒準還會被得到消息后追出來的童邢給抓回去。那道劍傷并不致命,但顯然不是一天時間就能痊愈的,亂動還會讓傷口再裂開。
他知道童邢不會讓他下山“去送死”。
抬手張手抓住靈力,控制靈力卷住了山下的一棵樹,再一伸一拉,除去高空蹦極的體驗以及抵達山下后收不住靈力差點撞在樹上險些粉身碎骨外,這種瞬間移動的方式他還是很滿意的。
“先去小城里打聽打聽消息吧?!?p> 非常遺憾,符廳的地下藏書庫里找不到任何與謝仙村有關的線索,小說中沒提到的事情倒是多得很,這個世界的自動補正未免也忒可怕了點。
顧斐拍了拍因為飛速下降而撲在臉上與身上的灰塵,簡單整理了下衣飾,邁開步子走進山下小城中。
他路過了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所住的那家酒家,現在天剛剛亮,酒家的客人不多,無事可做的伙計百般無聊地蹲坐在門口的地上,抬頭看見他,沖他討好地一笑,又低下頭去。
他也笑笑,繼續(xù)朝前走去。
東拐西繞,穿過沈家大院的廢墟,遙遙就可聽見一陣神神叨叨的說話聲。
他來到了之前肩頭火鬧事的那家酒樓門前,酒樓因為他已不復存在了,空地上擺了個攤子,之前樓里的那位說書先生正搖頭晃腦,說得入神。
攤前照舊三三兩兩只坐了幾個人,沒有酒樓掌事的額外請人來捧場,這位說書先生的生意慘淡得真叫人心酸。
他在說書攤前聽了一會兒,對方講得正在興頭上,說得還是那番“創(chuàng)世神明的傳說”。
“都說那創(chuàng)世神啊全知全能,六天六夜開天辟地……”
“……草木茂盛,可惜這天地啊,好不冷清……”
“……人類出世……三界驟變,天地生靈,那魔界尊主引水入地,重創(chuàng)新界啊……”
“……逆天而為,簡直……”
“……”
“……”
待到醒木落下,“啪”的一聲,已是正午。
烈日當頭,顧斐彎腰敲了敲自己站得發(fā)麻的雙膝,又伸手擦了擦汗。
他看著幾個對說書內容起了興致的孩子湊到說書人的攤子前,向說書人討要著新的話本,看見那位老先生一臉為難的樣子,他不由勾起嘴角,也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