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夏滿!??!”
安置在房間門框上的那塊看似十分結(jié)實且厚重的木板,在青年人轉(zhuǎn)頭的同時便被人從外邊劈成了兩半,木頭破裂開來,而在這塊慘遭“分尸”的門板緩慢地向兩旁倒去的時候,又有一道魁梧的人影粗暴地撞開了它們、從房間外沖入了房間中。
擅闖他人客室的、毫無禮貌的不速之客的嘴中正發(fā)著怒吼聲,吼出的話語則是夏滿的名字,用的還是見到仇人時的那種惡狠狠的語氣,聲音也很大,并有一些破音;而他的動作之大之狠,甚至讓那些本就已成為了碎片的、可憐的木塊直接成為了更小塊的木條和木屑。
這似乎已脫離了普通凡人能做到的事的范圍——站在房間內(nèi)的青年人看著面前這木屑飛散、門板倒塌的情形,就似是擔(dān)心有木屑飛進(jìn)眼睛中般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則神色如常地瞅著來人朝自己沖來,動也沒動,只是看著。
眼前的人,是踏上了尋仙道路的修真者么?在稍有些分神地聯(lián)想了下普通人的力氣大小后,他這般想到,這個好像是位修士的闖入者顯然是想給房間中的他帶來一次“驚喜“的“突然襲擊”,還擺出了一副猙獰的面孔,兩眼突出、其中也滿是血絲。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看來,他似乎是夏家的故人、或夏滿本人的仇敵啊……是不知靠什么手段、或者從什么地方打聽到了有長著“夏家大少”模樣的年輕人在這家客棧中借宿,怕人走掉、急于確認(rèn),于是就直接跑來這里找人了?
青年人悄然在心里琢磨著面前人的身份,并不緊不慢地翻看起了腦內(nèi)夏滿的回憶,他試圖從夏家大少的記憶里找出一點(diǎn)兒線索,也看著眼前人越?jīng)_越近。
——對方的目的是如此的簡單與明確,一進(jìn)房間就直奔站在房間內(nèi)的他而來,手中持著的那把鑲著金紅邊、手柄處則纏有紅色布帶的大砍刀似乎是輝煌之地中的東西,上面沾滿了木屑,即為方才用于破壞房門的道具。
—
不過數(shù)秒,這不講禮儀的客人已奔至身前,直到這時,顧斐才感知到了從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殺氣和惡意。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以最快的速度從夏滿的記憶里找出了能和襲擊者的身形樣貌對上號的人、并大概了解了對方和夏家有什么仇什么怨、確認(rèn)其是被夏家的“籌碼”吸引后被騙、但僥幸難逃一死的人后,又在短短幾秒鐘時間里考慮了一遍是否要舍棄“夏滿”這一身份以脫身、面上卻仍保持著“鎮(zhèn)定自若”的他如是心念道,看著眼前人刻意壓抑自身的氣息的舉措,對此,他只能動作輕微地?fù)u搖頭。
“看這家伙鬧出了那么大的動靜,”而后,他則有些無奈地感慨說,“實際上是特意隱藏了自己的氣息么?呵,看上去是一介莽夫,其實可謹(jǐn)慎得很啊?!?p> 若是換作別人,他想,這一時候,怕是已被這位乍一看是明目張膽的“暗殺者”給砍倒在地了吧——因為察覺不到來者的殺意,就不好提前做好防備工作。
可惜,已經(jīng)得到了肩頭火提醒、早就有所戒備、再者也根本不擔(dān)心自己會因一次“突然襲擊”而死去的他,說什么也不可能讓對方得逞,雖然,準(zhǔn)備的時間有些太過短暫了。
——闖入者進(jìn)攻和沖刺的動作其實并不慢,只是于他顧斐而言,在腦內(nèi)查找一段記憶所花的時間要更少罷,“腦力勞動”什么的畢竟是他的強(qiáng)項,在原世界中,大部分情況下,他還是靠腦子吃飯的。
事實上,“才得到提示,危險的來源就已來到了身邊”,他壓根沒有得到充足的準(zhǔn)備時間——對方也來勢洶洶、動作強(qiáng)硬,最多給他留下了一秒多的功夫思考。
但是,無需特意去思索什么“對于突然爆發(fā)之事的最佳處理方案”,就像在他在那模糊不堪的、和他的“過去”有關(guān)記憶中所看到的那樣,沒等他開始想“打倒敵人”的方法,他的身體已比他的大腦提前一步作出了應(yīng)對:
在他自己都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騰空躍起、雙腳離地,再一個翻身、用普通的、或是未接受過特殊訓(xùn)練的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動作從來者的頭頂翻過。那只干癟而呈現(xiàn)出干枯的褐色的左手也被他趁此機(jī)會用力地、重重地按在了那不請自來又態(tài)度極差“的客人”的肩膀上。
這一連串動作之流暢與順利,讓身為動手者的他整個人都不禁有點(diǎn)懵,導(dǎo)致肩頭火警覺的危險因素,不到兩秒鐘就被除去了,他根本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因而,在吁了口氣、收回肩頭火時,他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遭了誰的幻境影響。
“哈啊……”
片刻后,盯著面前那隨著他收回肩頭火的舉動而立即雙目瞪圓地倒下了的壯漢看了好一會兒的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于是俯下身,再探出手,嘗試著能否再使用肩頭火的能力來奪去其的神火,讓這具不久前還是活生生的健壯人類的、此時已經(jīng)涼透了的尸體變成一灘不成人形的血肉。
如果這樣做真的可行,即可能掩人耳目,也方便處理。
遺憾的是,在這個人的心火和魂火被肩頭火吃掉后,維持著他軀殼的那朵神火也自行消散了,自己消失的神火并不會讓火的擁有者身形潰散,肩頭火也沒辦法拿一具沒有火的尸體怎么樣。
“……”
見肩頭火沒法處理尸體,早就有過預(yù)想的顧斐并沒有幾分意外,他再而面無表情地移動視線,看向了原本眼前這已死之人握在手中的那柄武器——然后無法抑制地皺起了眉,本就有些復(fù)雜的心情變得更為混亂。
那把大砍刀此刻正歪到在地上,橫在它原本的主人身前,并在木質(zhì)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較深刻印,想來它的重量不容小覷。
況且,這把刀的刀面上還畫有金紅相間的“裝飾物”——通過夏滿記憶中對刀主人的印象,青年人判斷其來自輝煌之地,沒準(zhǔn)還是某個大人物身份的象征,而那些被緊緊纏在刀柄上的赤紅布條應(yīng)該也是某一種具有象征意味在的事物,它很難解開,亦無法取下。
“唉,相比死尸,還是這把刀更麻煩?!?p> “唔,我好像沒辦法把它舉起來,就算是能舉的起來,也不可能把它從窗口扔下去……”
“嗯?什——”
在他正煩惱著該如何處理現(xiàn)場、不給那些急切地想要纏上自己的“麻煩”們機(jī)會時,本來已經(jīng)稍稍平定下來、已有了慢慢變回“人類的手”模樣的“趨勢”的肩頭火,忽地“暴起”了。
他有些愕然地瞅見自己那干癟的左手竟不受自身意識的控制而向上抬起,接著,似乎緊貼著骨頭的左手手心處裂開了一道口子,數(shù)十條黑色的“觸手”隨即從那道口子中伸出,后又飛快地將地面上的死尸與死尸的武器包裹了起來……待到這些“觸手”們縮回了肩頭火手心處所裂出的那道口子中時,他眼前已不見那些會讓他煩躁的事物了,死人的軀殼和或許會給他帶來無限麻煩的大砍刀,好似已成為了肩頭火的“養(yǎng)料”。
“我……”
厲害。
“你、肩頭火、你還,還真是方便啊?!?p> 詞窮如現(xiàn)在的顧斐,他已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這只鬼手的“功能”之全了,就連系統(tǒng)都沒有告訴過他,“肩頭火”還能那么用,他也不曾知曉,原來“肩頭火”不只吃生靈的“三朵火”,到了不得不吃肉的時候,它還是會吃的。
他本是相信,就算沒有肩頭火的幫助,闖進(jìn)來想殺死他的那位修士也是沒辦法輕易地殺掉他的,而現(xiàn)在這一想法不變,他卻對肩頭火有了極大的“改觀”。
——至于認(rèn)為自己可以對付那名修士的原因,首先是出于對他自身本領(lǐng)的自信——在原世界中時,在各種理由的驅(qū)使下,他有對此做過相應(yīng)的訓(xùn)練;其次是因為他剛剛才確認(rèn)了自己“并非人類”、卻是如同“執(zhí)念化身”一般的存在,他自知作為“執(zhí)念的化身”,如果執(zhí)念無法被徹底了卻的話,無論如何都不會消失。
縱然他記不起自己是為什么而執(zhí)著地想要留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想不起自己的執(zhí)念為何物還讓他“重啟”了一次,但這并不妨礙他瞄準(zhǔn)時機(jī)、充分利用起“執(zhí)念化身”這一“身份”的好處。
他原本僅以為這和當(dāng)初對付夏淼的時候一樣,肩頭火只是為他省下了“打斗”的時間而已,沒想到,這只附在他左手上的殘缺妖怪居然這般“深藏功與名”。
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處理掉夏淼血肉的“妖怪”應(yīng)該也是肩頭火,而不是什么路過的草妖,它在他因為記憶過載而昏迷后便主動“清理了現(xiàn)場”,讓后來感到的夏家侍從們沒發(fā)覺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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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時,在目光從左手移向地面、又自地面移向左手,這么反反復(fù)復(fù)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遍后,青年人略有些意猶未盡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平復(fù)了自己的心情。
他然后才后知后覺地記起了一個事實:這回的他所殺死的,可是一個人類啊。
——那并非妖怪,也不是會變成妖怪的“執(zhí)念纏身者”,而是一位確確實實的、以后也不太可能會變成妖怪的人類。
不過想到這一點(diǎn)時,他并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沒有愧疚感,也并未對自己方才殺死了“曾經(jīng)的同類”的舉動而深感慌亂或恐懼,因為在原世界中,這種事情他已做過不止一遍了,早已“習(xí)慣”了。
此時僅是有所感嘆而已。
“哎……”
“就姑且……算是正當(dāng)防衛(wèi)吧?!?p> “……”
“啪嘰——”
“……?”
有聲音——敵人分明已經(jīng)死去,不再處于“警戒狀態(tài)”下的肩頭火也于青年人的注視之下慢慢地變回了普通人手的樣子,但是,在這個時候,一個奇怪的聲音忽然響起,讓心情略有放松的他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個不怎么清脆的聲響,聽起來倒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被擠壓后、又被捏碎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