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金谷引

第六十二章 晉愍帝的宿命

金谷引 日出遷喬 3340 2019-09-30 10:09:20

  長安城,晉朝的小皇帝司馬鄴坐在破敗的行宮里,茫然的望著天空。

  他登基時才13歲,身處皇家,知道登基意味著什么,可這一切都不由他做主。

  他是被身周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硬推上這個位置的。

  做為宗室子弟,他的境況并不比普通人家的孩子生活得幸福。

  父親愚魯,又身帶殘疾,不得祖父武帝司馬炎的喜愛。

  連帶著他,也很少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祖父。

  好不容易承襲了三伯父司馬柬的爵位,境況剛好些,又趕上洛陽城破。

  他倉皇逃到滎陽密縣避難,結(jié)果稀里糊涂被立為皇太子,再后來就是懷帝司馬熾被劉聰毒死,他被眾人推上皇位……

  如今,他不過才16歲,在這個位置上已經(jīng)三年了。

  剛到長安城時,城中不滿百戶人家,房屋坍塌,荊棘成林,到處都是斷壁殘垣。

  朝廷沒有統(tǒng)一的車馬服飾,只能把官銜寫在桑木板上作標識。

  軍隊不過兩、三千人,用車僅四輛,兵士們的器械鎧甲均供應(yīng)不足,糧餉之類的就更別提了。

  他不是沒有努力過,身為宗室子弟,他很想力挽狂瀾,拯救祖宗們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

  他曾數(shù)次提出要向天下征召軍隊,均被臣屬們以種種理由拒絕了。

  其中有個理由很可笑,他們說:“被蝮蛇咬了手,壯士便截斷手腕防止蛇毒蔓延?,F(xiàn)在胡人賊寇士氣正盛,應(yīng)當(dāng)暫時截斷隴地的道路來觀察事態(tài)的變化。”

  也有有識之士強烈反對這種說法,斥責(zé)道:“現(xiàn)在蛇已經(jīng)咬頭,頭難道也能截斷嗎?”

  可這種聲音太小,小到大多數(shù)的人都聽不見。

  他想起一句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他還不是‘巧婦’!

  如今長安城已被漢朝劉曜大軍圍兩個多月了,城中已經(jīng)斷糧,大半人餓死,已經(jīng)出現(xiàn)人吃人的情況了。

  聽說現(xiàn)在一斗米要二兩金子,就這還不一定能買得到。

  就連他這個皇上都只吃釀酒用的曲餅來充饑。

  他不是沒努力過,晉朝也的確有許多忠義之士。

  自從他在長安登基后,劉聰屢次派大軍前來攻打,均被晉朝將領(lǐng)給打回去了。

  現(xiàn)在兵源補給不上,糧餉接濟不上。

  晉朝的將士們是在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與漢軍打仗。

  ……

  讓這一切都結(jié)束吧,他累了,真的累了……

  “來人?!睍x愍帝喊道。

  “陛下。”來人是尚書左仆射曲允。

  也正是曲允等人帶兵多次阻擊了來犯的漢軍,很得晉愍帝器重。

  “愛卿,向漢朝遞降書吧?!睍x愍帝說這話時,很平靜。

  “陛下不可,咱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怎可向漢軍投降!”曲允大驚失色。

  晉愍帝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還沒山窮水盡嗎?”

  晉愍帝突然呵呵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愛卿,現(xiàn)在外敵橫行,京都危急,各地諸侯無獻身之志,四方將帥無勤王之舉,現(xiàn)在還不是山窮水盡嗎?”

  典允的臉色很灰暗,長時間的作戰(zhàn)一直不得休息,再加上營養(yǎng)不良,他也快撐不下去了。

  可他知道,他不能倒下去,晉愍帝還需要他。

  勸道:“皇上,我們還有江南?。∥覀兛梢匀ソ现匦麻_始?!?p>  “江南……,呵呵,江南……”晉愍帝一邊念叨一邊搖頭。

  “雖然朕封司馬睿為左丞相,可他如何會聽朕的,現(xiàn)在江南已經(jīng)是司馬睿的天下了,不,是司馬睿和王家的天下?!?p>  典允知道,晉愍帝說的是實情,司馬睿是在瑯琊王家的扶持下掌控江南的。

  司馬睿借助王家在天下的名望,而王家又因司馬睿的宗室血脈間接掌控江南,現(xiàn)在江南是司馬睿和王家共有的。

  司馬睿和王家哪一個都不會愿意江南再多一個主子。

  “愛卿,如今已到了這種地步,外面沒有任何救援,身為司馬家的人,為社稷而死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趁長安城還未陷落,遞降書吧,讓百姓少受些屠戮之苦,也讓將士們少遭受些磨難,他們夠辛苦的了,去吧?!?p>  司馬鄴說這些話時,眼神空洞,無悲無淚。

  曲允知道司馬鄴心意已定,再無更改,忍著內(nèi)心巨大的悲痛,點頭去了。

  晉愍帝向漢軍大將劉曜送上降書。

  自己乘坐羊車,脫去上衣,口銜玉璧,侍從抬著棺材,出城投降。

  群臣哭泣呼號,攀援住車駕,拉住晉愍帝的手,晉愍帝不勝悲哀,御史中丞吉朗撞棺自殺,當(dāng)場身亡。

  劉曜燒了棺材,接受了玉璧。

  一周后,晉愍帝被送往平陽,曲允等朝臣也跟隨而去。

  漢朝皇帝劉聰給晉愍帝加上光祿大夫、懷安侯的稱號。

  劉聰?shù)堑睿瑫x愍帝在他面前叩頭跪拜。

  曲允見到這種情景痛哭不止,沖著晉愍帝叩了三個頭,說了句:“陛下,老臣不能再陪您了。”說完就撞柱自殺了。

  劉聰大怒,命人將曲允的尸首拉出去喂狗。

  晉愍帝想求情,動了動嘴唇,迫于劉聰?shù)耐旱降讻]敢開口。

  他也不過是個才16歲大的孩子,現(xiàn)在的他對未來很恐懼。

  楊易被關(guān)在驛站三個多月了,劉聰從他身上榨了100多萬兩銀子。

  除了從他身上榨銀子,劉聰對他也沒什么不好,偶爾還會邀他飲宴。

  得了晉愍帝這么個大寶貝兒,劉聰可著勁的向天下人顯白,當(dāng)然這其中也沒落下楊易。

  這天,楊易得到劉聰?shù)难垼瑏頋h宮赴宴。

  壓榨了楊易100多萬兩銀子,漢宮看起來也有了些模樣,比第一次楊易來的時候,氣派了許多。

  楊易一邊四處看著,一邊在心里大罵劉聰,“他娘的,這都是老子的血汗錢,拿了老子的,還要向老子顯白?!?p>  侍者將楊易領(lǐng)到一個很顯眼的位置上。

  大殿中,漢朝的大臣們見侍者將楊易安排在如此顯眼的位置上,都互相耳語著什么,沖著楊易指指點點。

  楊易暗罵:“劉聰這個龜孫子不知道又要耍什么花招?!?p>  這時河內(nèi)王劉粲和靳準相攜而來,見到楊易過來打招呼。

  劉粲先開口:楊少東家看著好象比那日胖了些。”

  靳準接著道:“楊少東家好氣色,看來我大漢朝的水土很養(yǎng)人?!?p>  楊易沖著二人拱拱手,回道:“天天被關(guān)在驛站里,像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想不胖也難?!?p>  劉粲和靳準互看一眼,笑道:“楊少東家真會開玩笑?!?p>  劉粲沖楊易詭秘一笑道:“楊少東家,今天有好玩的,你可瞧好了?!?p>  楊易茫然:“什么好玩的?”

  劉粲故作神秘:“到時你就知道了。”

  說完不待楊易再發(fā)問,徑自去了。

  靳準沒走,說道:“自那日再未見著楊少東家,改日老夫再請楊少東家喝酒?!?p>  楊易趕緊拱手道:“那哪成,上次是靳大人請客,這回怎么也該輪到在下請,要是靳大人不嫌棄,明天味名居在下做東,回請靳大人如何?”

  靳大人哈哈大笑:“老夫一直等著楊少東家下帖子,卻一直沒得著信,今天楊少東家親自相邀,怎么也要承情的?!?p>  “好,那就說定了,明天味名居,在下候著靳大人。”

  “好,好,明天見?!苯笕艘贿叴饝?yīng)著,一邊走向自己的座席。

  就在三人說話的功夫,大殿內(nèi)又陸陸續(xù)續(xù)進了些人,很快就把大殿中的位置坐滿了。

  漢帝劉聰最后一個進殿,他進來后先掃視了一下大殿,特意朝楊易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遠遠地給了楊易一個微笑。

  “媽的,這老小子的微笑還真他娘的貴?!睏钜装盗R。

  劉聰從他那榨到錢了,顯然心情不錯。

  這一幕被殿中眾人看在眼里,大家看向楊易的眼神或多或少變了,各懷心思。

  靳準和劉粲互視一眼,又很快將目光轉(zhuǎn)開。

  宴席很快開始了,楊易注意到劉聰身邊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青衣侍者很是眼生,以前來的時候從未見過。

  楊易也沒往心里去,一邊吃喝,一邊欣賞著大殿內(nèi)的歌舞表演。

  宴席進行到一半時,劉聰跟身邊的青衣侍者低語了幾句。

  那青衣侍者來到楊易身邊,給楊易斟了杯酒。

  楊易以為青衣侍者只是劉聰身邊的貼身侍從,不以為意,沖劉聰舉杯,微微頷首,意思謝劉聰賞賜。

  可身周的人卻私底下竊竊私語,楊易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么。

  劉聰微笑道:“楊少東家,朕待你如何呀?”

  楊易愣了一下,心想:你待我如何,你自己不知道嗎?

  正琢磨著該如何回話之際,劉聰又道:“朕雖不舍得你回建康去,卻并未限制你在平陽城中的活動?!?p>  媽的,你困著老子,還要老子念你的好嗎?楊易真想破口大罵。

  劉聰又道:“現(xiàn)在,朕讓你們晉朝的皇帝親自給你斟酒,這待遇怎么樣?就是你那身居高位的岳父大人也沒有你這樣的待遇吧?!”

  說完哈哈大笑,大殿內(nèi)眾人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楊易大驚,猛然起身,看著身邊站著的青衣侍者。

  原來,他是投降過來的晉朝皇帝司馬鄴!

  司馬鄴面色漲紅,眼角隱有濕意,低垂著頭,雙手緊緊拽著衣襟,顯然心情并不平靜。

  楊易這才明白劉聰今日叫他來赴宴的真實意圖。

  媽的,害老子!!

  他一個晉朝平民百姓可以坐在殿內(nèi)和大漢朝臣們飲宴,而晉朝的皇帝卻如奴仆般侍候劉聰,還給他斟酒。

  這要是傳回晉朝,文人墨客肯定會大肆渲染,吐沫星子都能把楊易淹死,這也會成為政客們攻擊他老丈人的把柄。

  雖然他不怕,他老丈人也未必怕,可面子上的事情還是要注意的。

  另外,晉朝的皇帝被當(dāng)成奴仆般呼來喝去,身為晉朝子民的他,臉上也無光。

  楊易向司馬鄴行了個一揖到地的大禮,卻未開口說話。

  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司馬鄴,稱他陛下,在這種場合,相當(dāng)于是羞辱他,稱他懷安侯,好像也是在羞辱他。

  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不開口。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