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查出東家是誰了嗎?”
聽藍掌柜說對方針對四海商行,楊易也重視起來。
“面上的東家是個不知名的人物,還沒查出來處,名叫歐陽松,屬下命人跟蹤他,發(fā)現他時常出入尚書令刁協的府上,而且避著人,屬下懷疑幕后東家是刁家。”
“刁家?哼!恐怕不是刁家,真正的幕后大老板應該是當朝天子司馬睿,咱們的皇上?!?p> 楊易一聽藍掌柜說是刁家,馬上反應過來。
刁家起源于春秋時期,積年累世下來,底蘊也頗為深厚。
與王家同樣是北方大族,只是相對于王家這樣的龐然大物,渤海刁家只能算是‘小族’。
楊易雖不喜參與政事,可有王導這樣的岳丈,也并非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司馬睿剛到江南時,因勢單力孤,只能倚仗王家。
司馬睿非常信任王導,稱王導為‘仲父’,還把王導比作自己的‘蕭何’。
王導也經常勸諫司馬??思呵趦€,優(yōu)待江南百姓,以仁善治理江南。
二人在江南發(fā)展勢力的初期上演了一場君臣相敬相愛的佳話,王家也達到了權勢的高峰。
司馬睿稱帝后,任命王導為丞相,王導的堂兄王敦則手握兵權控制著長江中下游地區(qū)。
除了這二人外,朝廷四分之三的官員是王家人或是與王家相關的人。
時間長了,司馬睿漸漸失了對朝政的控制,行事經常要看王家的臉色,這引起了司馬睿的強烈不滿。
于是司馬睿重用朝臣劉隗、刁協、戴淵等人,試圖壓制王家。
雙方屢有沖突,各有勝負、也各有退讓。
目前處于比較克制的狀態(tài),并沒完全撕破臉。
司馬睿陣營中,刁協對世家大族的敵意猶為明顯。
刁協生性強悍,待人接物狂妄無忌,凡事都崇上抑下,常借醉酒之機凌辱公卿,各大門閥勢力都對他側目而視。
但他悉心盡力,志在維護皇權,因而極得司馬睿的信任。
刁協曾建議將江都諸郡的僮客(奴仆)恢復良民身份,以備征役。
江南世家大族,哪家沒有幾百上千的僮客,刁協的建議徹底激怒了各世家大族。
出身汝南周氏的周嵩更是對刁協進行直接的人身攻擊,稱他為佞幸小人。
可刁協不以為意,依然我行我素。
司馬睿要與王家抗衡,首要解決的就是錢的問題。
司馬睿見楊易車馬行的生意不錯,與心腹商議一番后,開了五湖車馬行。
“少東家,那咱們怎么辦?”
藍掌柜一聽對方的幕后東家是當今天子,大急,這可如何是好。
楊易冷笑道:“他要玩,咱們就陪他玩好了,他們不是降價拉生意嗎?咱們也降,看誰能撐到最后?!?p> “那咱們降多少?”藍掌柜有些肉疼。
“不管他們如何定價,咱們的定價總比他們低一個銅板?!?p> 楊易心想,五湖車馬行剛剛開始運行,各項開支極大,各地的線路也沒完全鋪開。
想跟他打價格戰(zhàn),還不夠格!
四海商行與五湖車馬行的價格大戰(zhàn)拉開帷幕。
老百姓高興了,少花錢當然是好事。
一時間四海商行與五湖車馬行對客源的爭奪很有些血雨腥風的意思。
“陛下,這么下去不是事,現在已經接近咱們的成本線了,再降下去,咱們就要賠本了。”
司馬睿與劉隗、刁協、戴淵等幾個心腹,正在為五湖車馬行和四海商行打價格戰(zhàn)的事頭疼不已。
“難道咱們集合了那么多中小世家,還干不過一個楊易?”
司馬睿為了把楊易的四海商行打下去,在成立五湖車馬行初期就做了大量金錢上的準備。
“陛下,四海商行開的時候長,線路比咱們鋪得多,成本本身就比咱們要低,咱們剛開始,花費大,成本自然要高于四海商行。”
“幾位愛卿怎么看?”
刁協率先開口:“陛下,已經到這個時候了,當然要繼續(xù)扛下去,否則咱們前期的努力就白做了。”
“說得輕松,賺不到錢,拿什么跟楊易拼。”戴淵持反對意見。
“咱們賺不到錢,楊易也賺不到錢,就看誰能撐到最后了?!?p> 刁協依舊堅持他的意見。
“四海商行開了好幾年了,已經有些底子了,咱們有什么?”
“楊易再有錢,也就是他一個人,沒聽說過王家給過他什么支持,咱們可不一樣,咱們身后可有好幾個中小世家呢。”
“沒給他支持?王導那個老狐貍把長江中下游的經營權都交給他這個寶貝女婿了,這還不叫支持?還有讓戶部在他的“天下支取”里參上一股,還許他借貸,這還不叫支持?!那什么才是支持?!”
“好,就算你說得對,咱們這邊幾家加起來未必不是他的對手?!?p> “虧本的買賣,那些世家是傻子嗎?憑什么白往里投錢?!?p> “那你的意思是向楊易認輸。”
“認輸倒不必,可以坐下來跟他談談,把價格恢復回去,和四海商行持平,他做他的生意,咱們做咱們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客人愛去哪去哪?!?p> “都到這會兒了,楊易會跟咱們談嗎?”
“他一個商人,跟他談是給他臉,他憑什么不跟咱們談?!?p> “哼!商人?!他是王導的乘龍快婿,那是尋常商人嗎?”
……
刁協和戴淵你一句我一句地爭執(zhí)起來。
御史中丞劉隗為人城府頗深,靜靜站在一旁,并未參與。
司馬睿聽刁協、戴淵二人吵得頭疼,將茶杯重重放在桌案上:“行了,別吵了,”然后把視線看向劉隗,問道:“劉愛卿有何高見?”
劉隗想了一下,回道:“刁大人和戴大人的意見都有道理?!?p>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刁協和戴淵同時在心里罵了句“老滑頭”!
劉隗又道:“打蛇不死,必受其傷,可要打蛇就要有打蛇的能力,咱們不清楚楊易到底能撐到什么時候,也不知道那些依附咱們的中小世家能支持咱們到什么程度,因此臣并無更好的法子?!?p> 司馬睿與他的幾個心腹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商量出個好法子,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雙方陷入僵局。
這天,藍掌柜又來了。
“少東家,已經到咱們的成本線了,再降下去,咱們就要虧本了?!?p> “咱們都要虧本了,五湖車馬行是不是虧得更多?”
藍掌柜點頭,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四海商行怎么說也比五湖車馬行經營的日子長些,在管理經驗上也要優(yōu)于對方。
“這樣,把咱們接到的單子全部轉到五湖車馬行,加大他們的虧損,我就不信擠不死他們!”
藍掌柜眼睛一亮,這招損!
隨即問道:“萬一客人不愿意怎么辦?”
“咱們從北地弄來的山珍、皮貨之類的已經開始售賣了,給他們發(fā)張貴賓卡,只要購買這些東西,以后一律九折,要是不愿意……”
楊易頓了一下又道:“再另外給他們辦張四海車馬行的卡,以后也是九折,不過時間要推遲到半年以后?!?p> “要還有人不愿意,那就把錢退他?!?p> 藍掌柜大樂,少東家這法子好,一是加大了五湖車馬行的虧損,二是給北地的貨物預先定了潛在的買家。
至于少東家把四海車馬行的優(yōu)惠卡推遲到半年后,也是算準了五湖車馬行撐不了那么久。
這是一舉好幾得,藍掌柜暗贊少東家越來越黑心了。
從這天起,五湖車馬行發(fā)現生意一下子好得不得了,經常有些生客帶著一大幫人來捧場。
那些人看著很奇怪,不像是一塊兒的,可又似乎有某種聯系。
五湖車馬行的伙計們很懂規(guī)矩,不過問客人的隱私,那是職業(yè)道德。
司馬睿、刁協等人一看生意上去了,自然是高興的,雖然……呵呵……是賠錢的生意,只要有客源,堅持堅持,把楊易擠出車馬行,一切都會好的。
特別是發(fā)現四海商行的馬車少有發(fā)車,連上工的腳力都少了。
五湖車馬行的人更加興奮,把四海商行擠死的日子不遠了,好日子眼瞅著有望了。
因為是初建,生意一多,五湖車馬行的人手、車輛就不夠用了。
刁協他們學楊易也招了些老軍伍,又引進馬匹、定制車輛,一派繁榮景象。
當然,隨之而來的是虧損急劇加大。
日子久了,五湖車馬行的人覺察出不對了,來的客人也不是個個嘴都嚴實。
四海商行將他們接的單子一股腦推給五湖車馬行的事被爆了出來。
五湖車馬行的人學精明了,發(fā)現這種組團來的生意,不接了。
四海商行的人也不糾纏,轉身就走。
沒過多一會兒,陸陸續(xù)續(xù)又進來人了。
五湖車馬行的人發(fā)現四海商行又變對策了,他們不親自帶人上門。
客戶來五湖車馬行交完錢后,拿到憑據,轉身就可以去找四海商行的人報帳。
明白了,這跟組團來一個意思,防不勝防!
難不成來一個人你就拒一個?那生意就不用做了。
“媽的,楊易這個王八蛋太他娘的黑心腸了,這招夠損的!”
刁協等人氣得七竅生煙,聚在一起大罵楊易。
“行了,罵他有啥用,還是想想怎么應對吧?!?p> “陛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五湖車馬行虧損得太厲害了,有些中小世家已經要退出了?!贝鳒Y滿臉焦急。
刁協這次沒說話,他低估了楊易的黑心程度。
“實在不行,咱們漲價,總不能一直虧下去?!彼抉R睿說出自己的意見。
戴淵苦笑:“陛下,楊易那個王八蛋黑心就黑心在這呢,他把定價正正好好卡在他們的成本線上,咱們的成本又比他高,咱們要是提價,客戶一準又回楊易那去了?!?p> “而且聽說楊易還給那些客戶辦了個什么卡,在他們店里買東西可以打九折,里外里全是他的?!?p> 司馬睿也很惱火,本想開個五湖車馬行掙點錢,結果錢沒掙著還拉了饑荒。
心里暗罵:這幫窩囊廢,連個楊易都斗不過!
又不能表現出來,他現在還要倚仗這幾位呢。
“那現在咱們該怎么辦,眾位愛卿可有解決辦法?”
“陛下,咱們跟楊易講和吧,定價跟四海車馬行一致,他做他的生意,咱們做咱們的?!贝鳒Y還是上次的意見。
這次刁協沒言聲。
司馬??纯磶孜怀紝?,明白這或許是唯一的出路了。
“鬧了這么長時間,楊易也損失了不少錢,他能同意和解?”
刁協雖然不再反對,可覺著楊易不會這么輕易和解。
“行不行,總要試試?!贝鳒Y堅持。
刁協不再說話了。
司馬睿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再無更改,只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