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渡江湖之欺騙江湖

第三十四章 困地

渡江湖之欺騙江湖 無愁山人 3398 2019-09-04 21:39:00

  門外咔嚓一個雷,閃電照亮整個屋子。等到婢子上來點上燈,驀子欺隱隱約約聽到雨聲小了,才知道自己進了屋子。

  麻袋已經(jīng)完全浸濕,等到她被“拎”出來時,雨水已經(jīng)順著頭發(fā)往下滴了。

  林勤坐到正案后,林決立在旁邊,看向驀子欺。

  “說說吧,你怎么在木屋?”林勤抿了一口熱茶,問。

  驀子欺回問:“你又為何在木屋?”

  “找萬戶圖?!绷智诖甏晗掳?,不由奇怪:“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給我傳的信鴿……”

  “……”驀子欺沒有說話。

  “驀姑娘可知道萬戶圖在哪?”林決道。

  驀子欺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說說吧。”林勤站起身,緩緩繞過桌案,要往前走。

  驀子欺狠狠的啐了林勤一口,沒有回答他。

  林勤見驀子欺張狂的模樣,惱惱的蹲下來:“少敬酒不吃吃罰酒?!?p>  “我不吃酒?!彬囎悠坌πΓ瑩u著頭對林勤說話。

  林勤笑笑,從驀子欺腰帶上拿下佩劍:“一個刺客沒了劍,算個什么?”

  “有劍的刺客是雇主一條有牙的狗,沒劍的,是滿地找牙的狗?!绷譀Q接上林勤的話,慢慢走近。

  驀子欺試著掙脫手上和腳腕上的繩子,卻徒勞無功。

  “再最后問你一次,萬戶圖在哪?”林勤擒住驀子欺的脖子,緊緊抿著嘴唇,惡狠的問。

  驀子欺咬著牙,就是不說話。

  她知道,萬戶圖上冊就在秦頤那里,但她絕對不能這么做。不是為了秦頤,而是為了萬戶圖。

  林勤狠狠的丟開驀子欺,站起身,煩躁的朝林決講:“裹起來扔后山地上去?!?p>  林決遲疑了一下,看向驀子欺,又看向林勤,低低頭,應下了。

  剛令侍從抬著驀子欺離開,林勤又把驀子欺的佩劍扔到林決懷里:“埋一起?!?p>  驀子欺被架著拉下去時,還咬牙切齒的罵著林勤,說她變成厲鬼也要折磨死他,多承謝他讓自己和父親師父團聚少受江湖折磨。

  林勤耳朵眼一直癢到心底下,總覺得哪里毛毛躁躁,就甩甩袖子,奔去自己屋里睡覺去了。

  路岌山一路跑到山地上,來時路上一直想著驀子欺被釘進棺材時的掙扎苦痛。這是真的。一個活人,是死活難按進棺材洞穴里的。驀子欺兩只手死死的扒著兩沿,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雨水一直飄著,幾個人用力掰開她箍著棺材沿的手,把她又按進去,可這邊蓋子還沒合上,又要爬出來。還好這女子淋了雨身子虛,氣力還不算特別強,可這在生死面前,這力氣還是不容小覷。

  她喊著哭著,渴望能有人來救她一命。她不能再想高千或者驀無名,只有路岌山能想了,可她怕是要等不到了。一個男人狠狠往她肩上一掌,驀子欺就昏過去了。這才算是蓋上蓋子。

  “還沒見過這么頑抗的?!蹦贻p點的說。

  旁邊那個年紀老些的冷冷一哼:“像她這樣的,多了去了?!?p>  按理說,抬她來時就不會安生的,每次埋人前都會給里面的人透會兒氣,算是仁慈,放到坑里才算合棺。

  幾個人架著棺材走到半路,就聽見棺材里又踢又喊又罵又哭的。

  驀子欺一睜開眼,就見眼前一抹黑,自己被困在一個匣子里,就知道剛剛那不是噩夢了。

  泥土的氣息越來越濃,而呼吸卻越來越難。暮色突然就慢慢從遠方蒙上來。幾個人怕晚了難回,就加快了填埋的速度。驀子欺已經(jīng)要徹底絕望了,泥土從縫隙里漏進來,落在臉上衣服上,她徹底要死去了。就這么活著死去。

  她還有那么多事沒有做。她喊破了喉嚨,挖壞手指頭,也沒有人會來了。她已經(jīng)忘記的疼,忘記了惡心,只知道自己完全被困在黑暗里,沒有親人,愛人,哪怕一絲絲機會也沒有留。她就這么悄無聲息的來到世上成為一個無名的女兒,再不為人知的離開,背著一個未完卻無法再續(xù)的結局潦草告辭了。她有些想要見到那個叫自己啞巴的臭男人,只有他救她,陪她,教她。

  緊接著喉嚨突然就黏在一起了,她的雙手從半空墜下,沒有再伸起來。

  路岌山后來的喊聲也沒有聽到,腳步聲也沒有聽到,一切曾經(jīng)她極其敏銳敏感的東西全部失去了作用。路岌山只知道一個勁找一塊碑,可哪里都找不到。

  他幾乎累的要一頭仰天栽下來昏厥了。可他不行。此刻懈怠,便是驀子欺的死亡。

  空曠無垠的山地上幾乎是一片死地,冷雨苦苦的下著,澆著這片看起來毫無生機又荒蕪肅殺的地方。

  但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在他幾乎要倒下的時候,看到了那塊風哀崗。就在離風哀崗幾步遠的地方,有松土挖坑的痕跡。

  痕跡很新,還有暫時沒有被沖掉的腳印,隱約照著來者歸路方向。

  路岌山心底下的土終于被雨水沖開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始用手扒土。

  雨不停的啪嗒啪嗒的往他背上打,他的手深深淺淺往土里鉆。緊接著他就手縫,指甲縫,衣服,袖子里,頭發(fā)上,哪里都是濕土。

  夜幕距夜色已經(jīng)差下沒多少功夫了。他還要趁著微弱的光往里看。

  “驀子欺!”他希望她能回答一聲,證明里面的人是她,證明她還活著。

  她不能死。一是他對高千的諾言,二是,二是……

  路岌山已經(jīng)一片空白,只知道一個勁扒開棺材上面的土。沾了水的土壤異常的重,他幾乎要發(fā)出一種用力的低吼才能把土塊移開。

  要了他半條命以后,他終于看到了棺材蓋。

  接下來,他要用剩下的半條命推開棺材蓋。

  他立刻把耳朵貼上去,邊拍打著邊叫著邊推開土:“驀子欺!啞巴!現(xiàn)在不是啞巴的時候!”

  啞巴。求你這時候不要做啞巴。你該叫這個人多心急惶恐。

  驀子欺呢,已經(jīng)陷入深深的沉睡中。她沉穩(wěn)的閉著眼睛,就像是不打算再醒來的那種閉著??伤€是聽見了聲音。雨聲開始清晰,還有人在拍著叫著什么。有人叫驀子欺,是在叫她啊,這個無名之輩!

  她的救命恩人。她最想在這樣情況下見到的人啊。

  可她醒不過來,她太累了,兩只手的手指冒著鮮血,指甲縫里夾著土沙,空氣里的潮濕越來越臭,越來越難聞。

  她的五官,竟然失去知覺了!

  就在這時,路岌山終于用完他所有力氣推開了棺材蓋。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就像是為剛剛困在土地與木宿里的驀子欺呼吸一樣。

  他看著她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剩下的魂魄又隨著接下來一聲雷給飛去了天上。

  他探下身子,架起驀子欺的身子,把她拖出棺材,等到把濕漉漉又單薄無力的她摟進懷里時,才感受到她的脆弱。緊接著,他的肝腸便隨著一股從心里某處噴涌的液體一樣一節(jié)節(jié)裂斷。而那股液體,則涌入眼中,或者涌進云彩里,換成毫不弱勢的雨。

  路岌山開始喘不上氣來,完全失去鎮(zhèn)靜與理智,就像是聽到秦頤威脅后的秦顥那樣,人生第一次,遇到這般折磨人又有些束手無策的辦法。他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按住她的人中,希望能把她叫醒。可她就是不給他面子,始終就是不睜眼睛。

  路岌山低頭看著她蒼白無力的臉頰,手里搓著她冰涼無溫滿是傷痕的手:“啞巴……啞巴……”他的呼吸越發(fā)急促,越發(fā)的痛苦,越發(fā)的難以控制悲痛。

  絕對不能死。

  “你還要報仇,還要報恩,我的恩還要還,你還會回千山門的不是嗎?醒過來醒過來……”這像是說給自己一樣的話叫路岌山用一種近似于豹子哀嚎一樣的聲音說出來,然后消失在雨聲里。

  他緊緊的抱著驀子欺,陷入一種毫無希望毫無頭緒的悲傷里,他不愿意撒開,更不能讓她再躺進那個匣子。他用手環(huán)抱住她的肩膀,把她完全裹到懷里,把自己唯一的溫度給了她,所剩無幾的溫度??蛇€是那么冷,他覺得好冷,好像這片荒蕪又空曠的山地上,乃至這片野蠻欺詐的江湖上不再有他可以放入眼里的東西了,他可以消逝了,他就在這,誰也似乎看不到他了。

  因為沒人看得懂他的悲傷,或者他的痛苦。

  他能撕心裂肺的嗎?還不能。

  “師父……”

  路岌山緩緩低下頭,那雙如同水一樣,如同傳說一樣的眼睛正輕輕的看著他,睫羽上的雨滴一點點匯聚,再從她眼角滑落。

  她醒了。

  路岌山的魂魄迅速歸位,肝腸一寸寸縫上愈合,呼吸一下就暢通無阻,痛苦瞬間化成泡影。

  他說不出話來。這就夠了。哪怕這聲“師父”大概是講高千。

  驀子欺伸出手,血漬干涸的指尖還縈繞著他的溫度,慢慢觸碰到他散下來的還在滴水的頭發(fā):“路岌山……”她的聲音顫抖起來,幾乎用盡整條命的力氣去顫抖,所有不安,所有恐懼,所有對去走一遭奈何橋的抗拒與苦痛一下迸發(fā)出來,淚水噴涌而出,卻又混做雨水。

  不如在正山堂前跪著的那次,她不需要告訴他哭了,他就知道,這如同灰墨的云下,都是淚。

  是他的淚,是她的淚。

  二人完完全全看著對方,又從對方眼里看著自己,世界便靜止這一刻,拜托流轉的江湖,只為此而停止流轉一剎那便好。

  路岌山幾乎驚訝于這一聲路岌山,太令他不知所措。

  他有一種危險的感覺,愈發(fā)明了的感覺,他在意她。

  只可惜,江湖聽你的,歲月也不聽你的。

  路岌山看著驀子欺的眼睛,再次把她摟?。骸斑€不晚,還不晚……來了來了……”他的聲音幾乎只能叫自己聽見,像是在安慰方才失魂落魄的自己一樣,又像是在安慰驀子欺。

  他慢慢閉上眼睛,疲憊無力的身體才暫時休憩。

  一是他對高千的諾言,二是,路岌山求求啞巴,別死。

  差一點這個世界就剩下路岌山一個人,差一點,驀子欺就見不到他了。

  路岌山把驀子欺背在背上,用自己超乎生命之外的力氣,背著她走出絕境。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