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致詫異地看著來人。
趙醫(yī)生……
跟她想象中差別還挺大的。
一頭簡單清爽的短發(fā)，如墨勾勒的長眉，鳳眼眼尾細長出挑，鼻梁高聳，頜線清朗，簡直就是——
雌雄莫辨。
“你好，我是趙謹理。”
聽聲音也是分不清性別的。
比劉致高出半個頭的趙醫(yī)生面帶微笑地伸出了手。
“噢，你好，我是劉致?！眲⒅禄匚樟艘幌聦Ψ降氖?。
“秋天，登高望遠，真是神清氣爽?！壁w謹理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仰頭深吸了一口，“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這房子外圍的樹？”
“嗯？”劉致不解地往外看了眼。
是什么名貴樹種嗎？
趙謹理：“因為我喜歡吃栗子，所以種的全是栗子樹呢。最近也正好是收獲的季節(jié)了?！?p> “……哦。”劉致不明覺厲地點點頭。
“你呢，你有什么喜歡吃的？”
……
劉致不知不覺地就和趙醫(yī)生東扯西扯地閑聊了很多。
等回過神時，趙謹理正問她酒店發(fā)生的那件事。
“什么？”
劉致忽然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回了沙發(fā)上，手上端著前臺小姐姐剛泡的紅茶。
她把茶杯放了下來。
“我沒什么事其實?！彼缓靡馑嫉匦π?，“我本來都說我不需要心理醫(yī)生了，真正需要幫助的是事情的受害者。是我男朋友非要我來看看的……”
趙謹理不以為意地笑笑，在對面的沙發(fā)上拿起他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說說你的男朋友吧，你們怎么認識的，又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我男朋友……”劉致愣了愣，然后說，“他是我老板，我們不到兩周前剛在一起?！?p> “是那件事發(fā)生以后嗎？”
“……是……”
“熱戀的感覺一定很甜蜜吧？”趙謹理目光柔和地看著劉致，很快地拋出下一個問題，“恨不得天天黏一起，滿心滿眼的都是對方？”
“……”劉致垂眸，“也不一定都那樣吧?！?p> “為什么選擇在那件事情以后，決定在一起了呢？”
“因為在那前幾天他跟我坦露了心意……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嗎？”
趙謹理鳳眼與嘴角一同上揚，他看了看手表。
“今天先到這里吧，我覺得我們進展還可以。”
“……嗯，好的?！眲⒅曼c點頭，站起身來。
“那么下周二我們還約3點吧？”趙謹理也站起來，“如果有什么問題，或者什么事，打電話給前臺的崔小姐，我們可以調(diào)整時間?！?p> “嗯，好?！逼鋵嵅⒉幌朐賮砹?。
趙謹理不再提剛剛的話題，與劉致一同走到樓下大廳，小詹已在那吃吃喝喝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慢走?！壁w謹理送他們出門的時候說。
“那個，趙醫(yī)生……”劉致回頭。
“嗯？”
劉致糾結了一會，“那個，可能這個問題很冒昧，但是剛剛困擾我很久了……”
“趙醫(yī)生，到底是男士，還是女士??？”
趙謹理勾唇一笑，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珍珠牙。
“是男是女很重要嗎？拜拜啦，劉致，祝你有個好夢?！?p> “哈哈哈……”
小詹從小山頂笑到了山腳，“你怎么會問這種問題？趙醫(yī)生是男是女？”
劉致撇撇嘴看他，“怎么了？我看他長得好看，好奇不行嗎？”
“你不知道嗎？趙醫(yī)生是個'她'啊——女字旁的那個。”小詹歡快地開著車，“是個女的啊?！?p>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我怎么知道？她就是女的還需要怎么證明嗎？”
“你之前還說金百合的影帝影后都是她的客戶呢?！眲⒅潞吡艘宦暎叭缓笥终f只是聽說，其實根本不清楚?！?p> “是男是女這個事我還是知道的，確定得很。”小詹說，“再說了，你上網(wǎng)一查不就都知道了？趙醫(yī)生的名氣還是挺大的。”
……也對。
我剛剛為什么要當面問??？拿出手機查查不就知道了？
劉致郁悶了。
“嘿，咋又不說話了？跟趙醫(yī)生聊得咋樣?。俊?p> “個人隱私，你問這么多干嘛。”劉致把腦后的兜帽罩住了腦袋，“好好開你的車，我要靜靜。”
“行行行……”
回去的路上，正是日落西山，天空帶著迷醉的金色，漸漸暈染上絲絲紫色和紅色，不再刺目的陽光籠罩著大地，也讓劉致的內(nèi)心放松了下來。
似乎，好久不曾有這般的感覺了。
劉致想起邱文博來。
濃眉，一雙狹長而深邃的柳葉眼，漂亮的下頜線和笑起來的酒窩讓她這幾天都忍不住想摸摸。
要是能一起看日落就好了。
光線柔和而溫暖，正是春光明媚的模樣。
道旁的櫻花開得正盛，涼風都似帶著粉，搖曳的花枝悄悄在行人發(fā)間點綴著柔軟的春光。
路人臉色皆帶著喜色，朝著一個方向疾步而去。
這是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了一樣。
前面越來越多人。
“別擠，都別擠啊?！?p> 有人在維護著秩序，但熱情的群眾還是往前踴動著，探頭張望。
“哎喲！你踩著我了，走路能不能小心點??！”一個女生抱怨道。
“你這人怎么這樣啊，連道歉都沒有就走……喂！喂！”
順著女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個戴帽子的男人穿行入人群后不見了。
“呀！是他……是他！他來啦……”
人群中爆發(fā)出歡呼，更是齊齊往一個方向攢動著。
“李容安！李容安！安安呀啊啊啊啊……”
“別擠！別擠?。 ?p> 各種聲音如海浪一般翻涌，一浪高過一浪，直到一聲刺耳的聲音終止了一切。
被這聲音拉拽著穿越重重人群——
“啊啊啊啊?。?！被……有人被車撞了??！”
馬路上，兩道黑色的剎車胎印慌亂地戛然而止在眼前。
急停的轎車前，三四米處，一人倒在血泊中。
這是……
……
劉致猛然醒來。
喘著粗氣，額上皆是細密的汗珠。
是夢？
駕駛座上無人，她身上也被披上了一件襯衣。
這襯衣……
“醒啦？”
有人敲了敲車窗，劉致抬頭一看，是邱文博。
他笑著拉開車門，“小詹跟我說你在車上睡著了，我就讓他先回去了，我剛在外頭抽了根煙你就……怎么了？怎么睡得滿頭大汗？”
邱文博關切地伸手探向劉致額頭。
劉致目不轉睛地看著邱文博的臉，忽然撲向他胸前，手臂緊緊摟上了邱文博的腰。
一個溫熱的懷抱，還帶了點熟悉、此時卻討厭不起來的煙味兒。
“噩夢了……”劉致喃喃道。
“做噩夢了？”邱文博說，“不怕……只是夢而已。”
“太真實了……”劉致把臉又往邱文博身上深埋。
邱文博在劉致頭頂無奈地輕笑了聲，手輕撫著懷里的后腦勺。
“哎，看你很久都沒睡好了，哪知一睡就……”邱文博說，“夢到什么了，想說說嗎？”
“……”
“你是要把自己憋死在我胸口嗎？”邱文博拍拍她后肩，“不說就不說，可別把你第一次主動投懷送抱變成自殺事件，我會有心理陰影的?！?p> “……什么啊?！眲⒅掳亚裎牟┩崎_。
“不對?！鼻裎牟┑皖^去看劉致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戲謔道，“應該是第一回，清醒地，擁抱。”
“啊——？”劉致眉毛皺到了一塊，“啥意思？什么清醒不清醒的？”
我什么時候不清醒地……什么了？
“就知道你不記得?！鼻裎牟┱f，“或許，那個時候的你就喜歡我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p> “……對對對，我就是反應遲鈍。”
邱文博笑著把劉致牽下車，兩人一起在附近買了些水果然后上了樓。
不一會兒，外賣也送到了。
劉致看著揭開蓋的飯盒里居然有一道糖醋里脊，不禁歡呼起來。
“哦吼，好久不見了！”用手就拈起一塊肉丟嘴里，“半個月清淡飲食終于結束了！”
邱文博將糖醋里脊往自己那邊拖了拖，把另一盒黃瓜炒雞蛋推到劉致面前，“肉是我的，你吃這個就好?！?p> “哎你這人……”
“逗你玩的?！鼻裎牟┬χ讶馔苹氐絼⒅旅媲埃皇謸沃~角，看著劉致一臉無語的模樣。
“你現(xiàn)在老用這種眼神看我。”劉致說，“有種怪肉麻的感覺。”
邱文博伸手捏捏她的臉頰。
“那你就要習慣習慣?！鼻裎牟┱f，“我以后會一直這樣看你的。”
劉致伸手摸摸臉剛剛被掐的地方。
有點疼。
忽然想起之前在車上做的夢，她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目睹了所有措不及防發(fā)生的事，夢里的場景和氛圍都是那樣熟悉那樣真實，就是事情發(fā)生得和她印象中的不一樣。
“嘶……”
“怎么了？”
邱文博見劉致忽然捂著腦后，連忙過來查看。
“沒事，就是頭有點疼?！眲⒅抡f，“但不是傷口那?！?p> 那就更讓人擔心了。
“去醫(yī)院檢查下吧。”邱文博說。
劉致擺手，“沒事，現(xiàn)在一點都不疼了?！?p> “你剛出院，所有問題，就算是小問題都不能忽視?！?p> “住院時也會有頭疼啊，大夫都說正常?！眲⒅抡f，“我不也是檢查過沒有問題才出院的么，要是真有什么隱患，半個月時間該出問題的早就出問題了——不要杯弓蛇影啊，好不好？我想好好吃頓肉……”
最后還有點撒嬌意味地搖了搖邱文博的胳膊，如小狗眼般巴巴地看著他，目光中都是討好和小可憐。
邱文博撇過頭不與這樣的劉致對視。
“還說我肉麻……”
“嗯？你說什么？”
劉致沒聽清他背過頭說的話。
“沒什么?！鼻裎牟┗仡^警告般地看了她一眼，“但如果一會還頭疼，就一定要上醫(yī)院檢查，OK？”
劉致猛點頭。
“不要使勁晃腦袋！”
“……哦?！?p> 兩人重新在飯桌邊做好。
不知道為何，因為想起了夢中的場景，此時再看眼前紅紅的糖醋里脊，似乎胃口也一下子消失了。
血泊里的人……
劉致看著對面開始好好吃飯的邱文博，回想兩人剛認識時發(fā)生的所有事。
“哎，那個……”
劉致叫了一下邱文博。
“嗯？”邱文博抬頭。
“咱倆剛認識那天，你不是后來也去醫(yī)院了？”劉致問。
“對?！鼻裎牟┱f，“胳膊脫臼了。怎么了？”
“為什么啊？”劉致問，“我一直都沒問過……你到底怎么受傷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