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三節(jié) 夏天的爭吵
一大早上,丁小文就被廚房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懗承蚜?。她?qiáng)睜著惺忪的睡眼走向廚房,原來是鳳姑姑在做飯。
“鳳姑姑早,宏哥哥早?!倍⌒∥拇騻€哈氣說。
“小文,你喝雞蛋水不?你宏哥哥每天早上都要喝一碗雞蛋水?!?p> “雞蛋水?”丁小文好奇的看向鍋里,晨曦的陽光照在鍋里,仿佛煮著半鍋金燦燦的彩霞。但是定睛一看,雞蛋被打成花,寡淡地躺在開水里,連個蔥花也沒有。她撇撇嘴,說了句,“我不喜歡吃雞蛋?!?p> 當(dāng)雞蛋水端到宏哥哥的面前時,他大口大口地吃著。丁小文又開始后悔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宏哥哥,你玩小霸王游戲機(jī)嗎?”
“玩啊?!?p> “小文你是不是都忘記了。你三四歲的時候,來你姨奶奶家玩。你宏哥哥和雷哥哥在那里打游戲,你看著覺得有意思,就偏偏要和他們一起玩?!兵P姑姑說道。
“可不是。小宏說小文不會玩。小文立馬生氣了,大吼了一聲,我會玩,我天生就會?!蹦棠滩逶挼馈?p> “小文當(dāng)時,可兇哩。小宏當(dāng)時就嚇哭了。一個快十歲的孩子居然被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嚇哭了?!兵P姑姑繼續(xù)說。
丁小文聽了咯咯直笑,宏哥哥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丁小文見狀,忙說道:“家里有我暉哥哥的游戲機(jī),我們晚上玩游戲吧,我最擅長《坦克大戰(zhàn)》了?!?p> “好?!焙旮绺缧α耍柟鉃⒃谒哪樕?,溫柔的像一個夢??措娨晞】炊嗔说亩⌒∥拇丝滔?,到底要多溫柔的女生,才配嫁給他,給她小文當(dāng)嫂子。
到了學(xué)校,丁小文整節(jié)課都在猜想那碗雞蛋水的味道。下課了,她就拉著江英英問,“你喝過雞蛋水嗎?”
“沒有,一聽就不怎么樣?!?p> “可我看我宏哥哥喝的可香了?!?p> “誰是宏哥哥啊?”
“我親戚家的哥哥,最近在我家做客?!?p> “哦。雞蛋水,沒喝過。我最喜歡魚香肉絲了。之前在飯店吃過。”
“魚香肉絲好吃,鍋包肉更好吃。我喜歡吃鍋包肉?!蹦玛貜乃齻兩砗笞哌^,插了這樣一句話就走了。
丁小文沒有接話,她從來沒有去過飯店,更沒有吃過魚香肉絲和鍋包肉。她有點(diǎn)好奇肉絲怎么能做成魚的味道,更好奇怎么樣用鐵鍋把肉包起來。
丁小文第一次吃到魚香肉絲,都是很多年以后了,她的姑姑帶著她去丹江城的文化宮下坎兒,一個蒼蠅小店。店名丁小文早忘了,但是記得那天她吃到了今生吃到今生最好吃的魚香肉絲。湯汁黏糊糊的,甜中有酸,酸中帶甜,酸甜適宜,還帶著點(diǎn)辣味。咬上一口,她就幸福地流了眼淚。
熬了一個白天,丁小文興沖沖地回到家,她想快點(diǎn)給宏哥哥展示她高超的游戲技術(shù)。可是一開門,家里安安靜靜的。鳳姑姑和宏哥哥走了。她終是沒有和宏哥哥玩上一局游戲。
丁小文有點(diǎn)失落,站在門口愣了一會兒,感覺空空的。
沒過幾天鳳姑姑又來了,這次沒有帶宏哥哥。她和奶奶把大屋的門關(guān)上,聊了好一會兒。丁小文在門口悄悄聽著,也就隱隱約約的聽到,宏哥哥住到了寄宿學(xué)校,她終于離婚了,戶口需要先落在我們家。
丁小文聽著興奮不已,落戶口的意思不就是鳳姑姑以后是我們家人了?丁小文的生活平靜的毫無波瀾,每天一成不變的像一汪死水。她覺得無趣極了。任何改變都能讓她高興好一會兒。比如一年前她父母打架打得厲害。奶奶威脅說如果再這樣吵下去,就帶著丁小文搬出去住。丁小文立馬在腦子里羅列出了一大堆搬出去的好處:她會有一個自己獨(dú)立的臥室,會有獨(dú)立的書桌,會有一個大書架。她爸爸再也不會在她看動畫片的時候和她搶臺了,諸如此類。她父母仍舊時不時地吵架,她奶奶并沒帶著她搬出去。那時候她就懂了,原來大人說過的話,也是可以不作數(shù)的。
鳳姑姑小住了幾日便離開了,丁小文再沒有見過她。
過幾日,奶奶的妹妹,鳳姑姑的婆婆就找上門來了。
這次奶奶和姨奶奶都去了小屋。姨奶奶關(guān)門的時候,門發(fā)出“嘭”的一聲,直接把丁小文隔離在門外。
丁小文回到大屋里玩玩具只聽小屋傳來姨奶奶的尖厲的喊:“好啊,三姐啊,要你管我們家的閑事!要不是你,我家老大和鳳子也不能離婚!就是攛掇的!”
奶奶回答的聲音很小,丁小文用力聽也聽不清楚。
“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三姐你不是這個道理也不懂吧!這個家就被你拆散了?。 ?p>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就是假裝好人!”
“別解釋了,你解釋什么啊解釋,離都離了!”
“你和我的姐妹情分就到此為止吧!”
姨奶奶的話,字字清楚;奶奶的話,一句未聽清。
然后,丁小文聽見那里哭天搶地的聲音,也分不出是奶奶哭的,還是姨奶奶哭的。她躡手躡腳地去門口偷聽,剛貼近,門就開了——是姨奶奶,她氣沖沖地走了出去,完全沒有理會站在門口一臉迷惑的丁小文。
接著奶奶也出來了,眼睛紅紅的。小文看著很是心疼。
那天下午,奶奶就接到了她姐姐,也就是鳳姑姑媽媽的電話。
電話那邊說了什么,丁小文聽不見。她只能聽見奶奶在這邊一個勁兒的道歉,說自己也是好心,是可憐鳳子總是被打。
那通電話持續(xù)了很久,久到她都已經(jīng)昏昏欲睡了。奶奶是何時撂下電話的,丁小文確實(shí)不知道,她只記得當(dāng)時奶奶躺在床上,眼淚順著她的皺紋流下,就那樣默默地,悄無聲息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