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龍傳下
為期一年的歷練就這樣開始了，秦漢看著在長白山道殿外的矗立的人影，秦卿道骨風(fēng)流，上官亦嘉甜美柔和。長白山仙尊：父親道仙，依舊的詞嚴厲色不茍言笑?？墒窃谶@一刻，秦漢卻覺得父親那張冰山臉如此可愛，也許是即將離開家鄉(xiāng)，所突然冒上心頭的依戀不舍吧。
“等我回來！”秦漢強轉(zhuǎn)過頭，沖著天空大喊，隨即御劍飛行，最終身影消失在天空中。
突然銅鏡顯示的畫面開始劇烈地扭動顫抖，懸靈枯井雖可作用于服用了忘塵丹的人，喚起此人腦中最為深刻的記憶。但是不僅僅恢復(fù)的多少無法預(yù)料，記憶也可能會出現(xiàn)混亂和重疊，若是喚醒記憶之人不想被憶起而刻意遺忘的記憶，更加可能傷及此人心脈。
跌坐在銅鏡下閉目的青龍突然一口鮮血噴出，銅鏡將人的記憶映射展出幻象，而回憶之人則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仿佛是做了一場夢，夢到了前世今生。也因為這樣，許多的人在夢中安詳死去再也沒能撐開雙眼醒來。
“桃夭，護住他的心脈。”季孫胥微微皺眉叫住桃夭。
桃夭上前，青龍此時體內(nèi)靈力混散，心脈受損。桃夭勉強用藥愈師的特有靈氣護住青龍，可是他知道，這恐怕?lián)尾涣硕嗑昧恕?p> 銅鏡上畫面跳躍閃現(xiàn)：
忽得出現(xiàn)了一個粉衣小女孩，秦漢飛身上前接住從山坡上滾落下來的孩童“嘿，小妹妹你沒事兒吧？”
忽然一下又浮現(xiàn)了另一名黑衣男子，“任念白”季孫胥眼中閃過殺氣，魔尊——任念白。即使是數(shù)十年前的任念白，季孫胥也能一眼認出。滅門之恨，這十年的蟄伏十年的隱忍，他收集了多少任念白的資料，他看了多少遍此人的臉，他在心里排演過多少出手刃仇人那幕。
銅鏡中：
任念白對秦漢說道“正道也好長白山也好，你既然救了我的女兒，我便欠你一情。日后定會還你，絕不相欠?！闭f完不等秦漢答復(fù)，扔給秦漢一只羽毛“此乃我魔族魔物，你如若有危機，運用靈力此物可像我傳遞你的方位，我便會趕來救你。”
秦漢只覺自己手上突然被一種毛絨感覆蓋，還沒來得及回復(fù)只見眼前閃過一光亮，面前早已失去人影。“嘿，這架子還不小。小爺我還不稀罕你這玩意兒呢。”秦漢撇撇嘴，想把羽毛丟掉卻發(fā)現(xiàn)羽毛覆蓋在自己皮表上無法拿下，試了幾次便也失去了耐心?！芩?，愛留著就留著吧?！貪h無語地聳聳肩。
銅鏡突然又出現(xiàn)了抖動畫面開始跳躍：
秦漢與一行人相并肩“帶上我吧，我也想去見識一下大澤荒中一直傳聞的皇室宗秘?！?p> “沈嬸，沈叔！”沈歸突然沖到銅鏡面前，身后雙手緊握的程堂和面色驚詫的季孫胥強忍住上前的沖動。
“沈姐姐你認識他？”桃夭看出了沈歸的情緒突變。
“沈家村，沈陌的娘親和父親，當(dāng)年救下我的人?！鄙驓w眼眶不禁有些濕潤，那只存在記憶中的慈祥面容。
畫面漸漸浮現(xiàn)出了五個面容，兩名女子‘世上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三名男子“公子人如玉，陌上世無雙?！?p> “父尊”、“師傅”季孫胥和桃夭同時喚出聲?！赣H？’尹框心下一沉，壓抑住了到嘴邊的話。
“劍圣？金龜子？”尹框在看見父親的震驚中愣了半響才反應(yīng)過來季孫胥和桃夭的稱呼指代何人。
“傳聞當(dāng)年劍圣組建過一個舉世無雙的隊伍。無論是作為斬殺師的劍圣還是作為藥愈師的金龜子，預(yù)辯師和通靈師都是當(dāng)時最為拔尖的人，還有著一個擁有著十方日談的神秘男子。當(dāng)年可謂是整個四海八荒最為年輕的傳說，甚至有傳聞這一支隊伍每一個人的能力都可以獨擋一個上仙。只怕秦漢就是遇見了他們?！背烫媒舆^話。
沒想到沈陌雙親曽和劍圣他們一同歷練過江湖，只怕沈家村也不似表面上所看那般簡單平凡。這五人究竟做了什么，為何最后卻在瞬間消弭，仿若世間從未有過這支隊伍。
銅鏡中人物又開始模糊，畫面突然一下調(diào)轉(zhuǎn)到了天涯海角鎮(zhèn)：
秦漢獨自坐在草屋一旁，劍圣一行五人在另一旁席地而坐。秦漢望著腰間掛著的藥囊，一年期限已經(jīng)到了，可是好不容易和劍圣一行人來到大澤荒，少年的好奇心和對于江湖的向往都使得秦漢挪不開歸程的腳步。已經(jīng)用長白山幻術(shù)向大哥傳輸去影像珠應(yīng)該不會有事，秦漢想，頂多回去給上官亦嘉好好賠個不是。
在事情發(fā)生的當(dāng)下所有的以為都是那么簡單，卻忘記了世事無常，命運詭譎難測。
“他們所要查的皇室秘史，可是我們在此遇見的那神秘的皇室將士？”桃夭隱隱有種感覺，這其中必定有某種聯(lián)系。
“應(yīng)是有關(guān)的吧?！鄙驓w皺皺眉，沈嬸和沈叔到底是什么身份，這五個人的真實身份又究竟是何？
銅鏡突然一片空白，“怎么回事兒？”程堂腳步急促來到青龍面前。
“他的氣息雖然很微弱，但是我一直給他續(xù)著，不應(yīng)當(dāng)是這般情況?！碧邑策呎f邊再次給青龍灌入靈力。
“看！”尹框大喚，空白的銅鏡上又浮現(xiàn)出了畫面。
銅鏡畫面：
長白山上，秦漢戴著面罩哭著拉著秦卿的袖擺“怎么會？怎么會？怎么——”
“漢兒，三年了，你晚了三年才回來。沒有任何你的消息，沒有收到你的影像珠，我們都以為，以為你——”。秦卿哽咽了一下，沒再開口。
秦漢撒開手，顫顫巍巍向后倒退，被身后的闌檻絆了一下，竟就這樣摔倒在地。那意氣風(fēng)發(fā)瀟灑俊朗的少年郎似乎一下蒼老了數(shù)十歲，原本俊朗的容貌被丑陋的面罩遮住，爽朗的笑容被滿目的悲涼覆蓋。一個大男人就這樣癱坐在地上抽噎起來“我拼了命的活著回來，就是為了娶她?！?p> “不，不會的！我不相信！我要去找嘉嘉妹，我要去問她！”秦漢突然止住哭泣，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起身就要向外沖去。
“站?。∩瞎僖嗉我呀?jīng)是皇室四王妃了！由不得你接不接受，你今后給我斷了這個念頭，好好待在長白山上?！币恢痹谝慌缘牡老膳取?p> “我不！”秦漢長這么大，一直畏怕父親，此刻卻一下怒吼回去。
“混賬！”道仙也是從沒遇見過，不經(jīng)真動了怒氣。
“長白山戒規(guī)棒呢？他若是敢走出這大殿，就讓他爬都爬不出去！”道仙握緊了在寬大袖袍下的手。
“師尊，父尊！”大殿上師兄弟秦卿都不禁被道仙的話嚇住，舍不得秦漢受這般苦。
“戒律仙長，聽見我的話了嗎？”正派都有屬于本派的戒律，也自古以來都有一位戒律仙長，只認戒律，位列上仙。
“嘭——”秦漢被一棒打在背上，禁不住這戒規(guī)棒的力量，再加上氣血攻心，一口鮮血奔涌而出。
“漢兒！”秦卿眼眶不禁濕了濕“父尊！”
“住口，都給我出去！”
“父尊！”
道仙道袍一揮，大殿里的人都被巨大靈力帶出，秦卿是里面靈力最強的，雖不至于被驅(qū)出大殿，但是自身靈力也是沒法和父尊相比，耐不住也是一口鮮血。
道仙皺皺眉，終是嘆口氣，任秦卿留在空空的大殿上。
“嘭——嘭——”秦漢的視線漸漸模糊，無法支撐跪倒在地，他只看見面前似乎有那抹身影，他想他還沒來得及娶她，他還沒問她那晚在孔明燈下究竟寫了什么。思緒漸漸恍惚起來，周遭有說話的聲音，可是秦漢卻聽不清了。
秦卿握緊拳頭，看著滿身血跡的秦漢轉(zhuǎn)頭看向道仙“父尊，我知道你怕漢兒莽撞壞了計劃，可是，他畢竟也是—你怎下得去這手?！?p> 道仙吐出口氣，也似蒼老了許多“待到他日，我將這長白山交與你的手中，你便知道這重擔(dān)。為了長白山，我們只怕終將要犧牲掉漢兒。是我不配做父親，只盼來世，再彌補漢兒這世所受之苦。”
秦漢躺在床上，身上的疼痛遠不如心間來的更加劇烈。秦漢卸下了面罩，俯首摸上左臉的傷疤，原本這么俊俏的臉，被一道赫然的疤痕貫穿，顯得一絲可怖。
“我這幅摸樣，不娶你，也許，也好?！鼻貪h自嘲的笑笑，淚水卻難以抑制地涌出。
銅鏡又開始劇烈顫抖，畫面翻轉(zhuǎn)，不斷閃過一片片：
“沈家村！”沈歸喚住。
畫面中出現(xiàn)了秦卿的身影，竟然還有一角華山道袍，白茫茫一片的雪卻瞬間變成了沈家村滿目的殺戮和血腥。
畫面又開始抖動，終于又展現(xiàn)出幻象：
“既是如此，那我就幫四王子奪皇位，這樣她以后就能成為皇后了?！贝魃厦嬲值那貪h站在他恍若前世被罰禁閉的崖邊，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輕輕對誰訴說。
畫面又開始抖動交替：
秦漢站在大殿之上，看著剛剛成為長白山掌尊新一代道仙的秦卿。
“為什么，你一直在騙我?！?p> “漢兒，父尊和我這般都是為了長白山。而你為何還是這般魯莽，你大可不必在除夕宮變中露面，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計劃，可是你為何要露面，你這般做，將自己推到天下面前。反了正道千萬年的規(guī)矩，要我如何保你？”
“計劃，規(guī)矩！呵——”秦漢的淚水不由滑落。
“這一切卻都是我自導(dǎo)自演的一場笑話，是你們毀了這一切，你們從一開始就在騙我！”秦漢沖著秦卿大吼。
秦漢只是害怕周顯宗有意外，他怕她沒了依靠，他多么希望能夠哪怕遠遠地也能夠看著她幸福地活著?？粗茱@宗牽著她的手，看著她一步步踏上正殿。可是呢，他想起了除夕那天，他一步步走過血腥，雙手沾染了數(shù)不清的人命?？粗茱@宗踏上正殿，在冊封禮等著看著那個記憶中的少女的出現(xiàn)，卻從白晝等到黑夜，從熱鬧等到冷清，從人海等到空曠。他不顧一切，記不得又沾染了多少的鮮血，沖到周顯宗的寢殿，卻被死死攔在了殿外，他不死心，大叫著質(zhì)問著。
“四皇妃呢？上官亦嘉呢？”
卻只聽到寥寥幾語：
“上官亦嘉？長白山聯(lián)姻的那個女子？”
“——她死了，在大婚當(dāng)日祭陣就死了——”
秦漢跌跌撞撞走出皇宮，皇宮中人后面說了什么他也聽不清了。漫天大雨，洗凈了他一身的污垢一身他人的鮮血，卻洗不凈他苦的發(fā)澀的心，洗不凈他被淚水侵濕模糊不清的視線，洗不凈那記憶中明眸皓齒的女子。他再也不是長白山那無憂干凈的少年了，他的雙手沾滿了洗不盡的鮮血，她的姑娘也不再是記憶中的鮮活了，而是一具陳尸，而他甚至不知道尸體在哪兒。
她不知道那記憶中的女子死前是怎樣的，無奈、不舍、解脫還是思念。
他以為即使?fàn)孔∷氖值娜瞬皇亲约海钪腋５鼗钪愫?。他以為——他以為的太多了，他最大的以為就是等到自己歷練回來，那女子鮮紅嫁衣，執(zhí)子之手與子白頭。
他跪倒在雨中，連哭泣都發(fā)不出聲音。祭陣，那個傻子。沒能等到自己，她的心中該是多么遺憾。
青龍一口鮮血噴出，淚水從他緊閉的眼眶中流出。
銅鏡畫面瞬轉(zhuǎn)：
長白山：“你們的計劃，你們的宏遠你自己去完成吧。從此以后，我與長白山再無瓜葛?！鼻貪h站在殿下看著臺階上的秦卿，一切一切都像是前世。秦漢俯身磕下三個響頭，決絕轉(zhuǎn)身。
“漢兒——”秦卿邁開了一只腳卻無法再向前，隱忍的顫抖著的雙手。
秦漢背影顫了一顫，卻終究是沒有回頭。
一路離開長白山，耳邊卻都是抹不去的那歡聲笑語“秦漢，咱們?nèi)ツ线叞桑疫€沒見過江南呢?！?p> 迢迢年華老去的早已是千瘡百孔的心，染指江湖結(jié)悲劇，無人逃得過宿命。
走到長白山山腳，秦漢一口鮮血噴出順勢倒下。魔羽卻在這時閃現(xiàn)，秦漢只覺眼前都是歷練那年自己離開長白山的場景，微笑的師兄弟，不茍言笑的父尊，心疼自己的大哥，還有未過門的媳婦兒。
青龍終于倒下，桃夭濕了眼眶，終是無能為力。后面只怕就是魔尊救了他，吃下忘塵丹。忍受削骨剝皮之痛，換了臉終于成為另一個人，成為了魔界四長老之一青龍。
“情深不壽?！碧邑残南铝鬟^一絲凄涼。
“鮮衣怒馬少年時，一日看盡長安花。”
“看來當(dāng)年的迷霧越來越濃了，只怕涉事者比我們所想像的更加廣?！奔緦O胥說道，默默思考著。
沈歸緊皺的眉頭“他當(dāng)日也在沈家村，還有華山和長白山的人。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先去長白山吧，去長白山找找線索?？磥砣?、魔、正都涉及其中，后面的路只怕不好走?！背烫靡舶櫚櫭颊f道，暗自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