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穆連就穿戴整齊去敲艾寧的房門。
昨晚從熒園回來,她就乖乖鉆回房間睡覺,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睡夠了,自己還是去叫醒她比較好,免得她現(xiàn)在睡多了晚上又睡不著,瞌睡都睡倒了。
穆連曲指輕扣門扉,屋里緊接著就傳來艾寧的聲音。
“是誰?”
她的聲音有些疲累,但很清醒,不像剛剛醒來。這倒讓穆連十分意外,她可是很少能早起的。
“是我?!蹦逻B簡單問:“現(xiàn)在方便嗎?”
“噢,等我一下,馬上就來?!?p> 話音一落,腳步聲便跟著響起。門栓從里面打開,艾寧頂著倆老大的黑眼圈出現(xiàn)在房門口,懷里還抱著那只純白小雛鳥。
“你……”穆連看看鳥又看看她,說:“你昨晚抱著它睡的?”
艾寧打了個打哈欠,邊揉眼睛邊搖頭。
“沒有沒有,我昨晚壓根沒怎么睡。你先進來吧,幫我把門帶上。”
穆連依言給她關(guān)上門,屋里一下子暗不少。桌子中間的蠟燭燒得只剩短短一小截,火苗晃晃悠悠,恨不得下一秒就會熄滅。
穆連看她小心翼翼的把雛鳥放在桌上,那個用方巾堆出的“鳥窩”里,心里瞬間涌起一股強烈的不滿。
“我讓你把它帶回來養(yǎng),可不是讓你這樣整夜不睡覺的?!?p> 艾寧坐下,往桌上一趴,懶洋洋的說:“我也不想的啊??蛇@個小家伙總在桌上亂溜達,我怕它掉到地上,所以只好坐在這兒守著,然后時不時打個盹?!?p> 艾寧說完,又是一個哈欠。
穆連垂眸看著那只縮在艾寧掌心底下的小家伙,皺眉道:“我是不是該把它再扔回?zé)蓤@?!?p> “你敢!”
艾寧往桌上一撲,牢牢把小家伙護在身下,還氣沖沖的盯著穆連。穆連一陣無語,最后只剩嘆氣。
“行了行了,我不會把它扔回去的。你去睡一會兒吧,我看著它?!?p> “我不!”艾寧又把它抱上,“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亮了,我要去找蘭芝,問一問該怎么養(yǎng)它?!?p> “不行?!蹦逻B往她面前一站:“你得睡覺?!?p> 她仰著脖子看他一會兒,忽然敏捷轉(zhuǎn)身,一溜煙從桌子另一邊跑出門去。
“問完了回來再睡,一樣的!”
她的聲音落在屋外,穆連看著大開的房門,無奈地?fù)u搖頭。
“真是拿你沒辦法。”他淺淺笑著,跟了上去。
蘭芝住的朝日樓就在艾寧他們的客院后面,直線距離不是很遠,但因為沒有直接通過去的路,所以他們只能圍著客院繞一圈才到。
艾寧站在樓門口,剛要敲門,就聽見廊上有人邊跑邊喊:“別敲別敲!師父這兩天不見客!打擾不得打擾不得!”
來人火急火燎的跑到艾寧他們旁邊,扶著墻喘了半天才回過氣。
“水木,你師父怎么了?是在閉關(guān)嗎?”艾寧問。
“不是不是?!彼局逼鹦∩戆?,擺手道:“師父這兩天要煉制玉樨,所以不能讓人打擾。阿寧姐你找?guī)煾赣惺裁词聠???p> “玉樨?”艾寧立馬轉(zhuǎn)了注意對象,“玉樨是什么?”
水木搔搔后腦勺,不好意思的說:“這個,我也不知道。師父只吩咐我說,她要煉制玉樨,叫我看好朝日樓,在她出來之前都不許人打擾。所以姐姐,你有什么要緊事嗎?”
“噢,不是不是!也不是什么要緊事,我看我們還是過些時候再——”
艾寧搖頭推辭,穆連卻替她直奔主題。
“水木,你知道這種鳥怎么養(yǎng)嗎?”他說著拉開艾寧的胳膊,把她懷里的小雛鳥給水木看。
“這個……可以讓我看看嗎?”
水木接過雛鳥,左瞧瞧右看看,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搖頭的,就是好半天沒給個說法。
艾寧趁水木不注意,悄悄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穆連,偏頭小聲埋怨道:“你干嗎問他呀,他一個小孩子能知道多少。你這不是為難他嘛?!?p> 穆連也朝她微微側(cè)頭,小聲說:“不是我難為他,是你太小看他了。別忘了,這孩子是蘭芝的徒弟。百草谷谷主唯一的徒弟,怎么能和一般的小孩子相提并論。”
“就算你這么說,可是……”
“姐姐,這小雛鳥,你在哪里撿到的?”
水木突然發(fā)問,嚇了艾寧一跳。她趕忙站好,結(jié)結(jié)巴巴說:“噢,這個,這個,是在那個,那個叫,叫,叫什么來著?”
“熒園?!蹦逻B幫腔。
“啊對。是在熒園里撿到的。”艾寧接著說,“它的同伴好像都很排斥它,所以我們就把它帶回來了。怎么了嗎?”
“沒什么沒什么?!?p> 水木邊搖頭邊把雛鳥還給艾寧。
“這個小家伙應(yīng)該是極光鳥?!彼究粗f,“不過,和一般的極光鳥又不太一樣。一般極光鳥都是那種黃燦燦的顏色。”
“黃色的?可是我——”
艾寧不知該怎么說,她明明記得昨晚自己看的那一窩幼鳥都是白的。而且它們和這小家伙長得一模一樣,肯定是一窩的不會錯。難道是自己昨晚眼花?
“‘可是’什么,姐姐?”
水木追問,艾寧就把昨晚所見大致說了說。水木聽完就笑起來。
“不是不是,極光鳥在這么大的時候會換一次毛。新長出來的才是黃色的,而且比較硬。一般會從肚子和翅膀底下開始換,換完之后才能飛得起來。我說這個小家伙不一樣,是因為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出新羽毛,但不是黃的是白的?!?p> 艾寧接著問:“那這會不會是它被同族排擠的原因?”
水木搖頭,又摸摸雛鳥的腦袋。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這個小家伙確實很特別。其實極光鳥很少見。它們可以日飛千里,很適合做傳信鳥,但它們非常怕生,所以沒辦法馴養(yǎng)。不過這只倒是很親近人的樣子,哎呦!”
水木話音未落,艾寧那小家伙突然“翻臉”,狠狠啄了水木一口,疼得他直叫。
艾寧看著咬完人就往自己手里鉆的白白一團,尷尬的笑了兩聲。
“看來我夸它夸早了?!?p> 水木邊斜著眼瞪它邊憤憤朝手上被啄的地方吹氣。艾寧也不好意思再繼續(xù)問其他的了,只好搡搡一直沒怎么說話的穆連。
“你知道它吃什么嗎?”接到艾寧的示意,穆連淡定問。
“吃素?!彼景咽滞道镆淮?,“只要是素食它都吃,而且會撿好的吃。對了,它還有點營養(yǎng)不良,所以才長得這么小一點點?!?p> 水木還盯著雛鳥,話里揶揄之意十足。艾寧也很無奈,看來剛才那一口深深傷了他的自尊啊。
“不過阿寧姐,”水木忽然抬頭,正色道:“你今后還是少來這里的好。朝日樓是師父看診的地方,雖然這幾天都休診不會有外人進來,但是,就怕萬一啊?!?p> 他下意識瞟了眼穆連,這個家伙不就是在休診的日子硬闖進來的嘛。
水木面露難色:“師父的規(guī)矩,姐姐你也知道,萬一被人家……”
“我明白,水木?!?p> 艾寧摸摸他的頭,笑著說:“放心吧。谷主能幫我,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這件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的?!?p> 與此同時,青蒼蒼露宮中,繆雪正匆匆趕往清淵所在的書房。她本想直接去寢殿找他,卻從侍俾那里得到消息,說清淵昨晚一整晚都待在書房。
她又心疼又著急,到門口也顧不上請人通稟,干脆直接推門進去。
清淵還坐在桌后那張椅子里,疲累的合著眼睛,一聽有人進來,他便立刻清醒。
“你怎么來了?!彼樕珣K白,但面對繆雪,還是露出笑容。這讓繆雪越發(fā)心碎。
“清淵?!彼锨皟刹?,“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們還像從前一樣,不行嗎?”
在他坐上青蒼王位之前,他還是那個開心就笑,難過就哭的人。不像現(xiàn)在,明明心里難受自責(zé)到恨不能掐死自己,卻還要露出微笑,即使是對著她。
“怎么還能這樣。”
清淵苦笑著搖搖頭:“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哪還能把所有事都寫在臉上?!?p> “對我也不行?”繆雪看著他問。
他垂下眼皮,笑容中有了一絲暖意。
“我只是不想讓你擔(dān)心。不過我也知道,”清淵看向她,“我在想什么,我是快樂還是痛苦,從來都瞞不過你。”
“文凌的事我也聽說了。我還聽說,你為此關(guān)了戎曳?”
清淵動作遲鈍的點頭,就像他那顆腦袋有千斤重。
“為什么?”繆雪問。
“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說了啊。他昨日沖撞了我,所以我關(guān)了他。就這么簡單?!?p> “別胡說了?!笨娧└静毁I他的帳?!澳闶桥滤粫r沖動,一個人擅自跑去月族尋仇吧?!?p> 清淵笑笑:“你這不是都知道嘛?!?p> “光我知道有什么用!”繆雪急了,快步走到他旁邊,“你得讓戎曳知道才行啊!他還以為你是青蒼王當(dāng)?shù)臅r間長了,終于變得六親不認(rèn)了呢?!?p> “看來你見過他了。這樣也好?!?p> 清淵說著走到墻邊,掀開掛軸打開暗門,從里面拿出一個紫色的綢布錦囊。
“阿雪。”他把錦囊鄭重的交給她,道:“這是打開青蒼秘境的啟門石,你帶著它前往尚川通天林,親手把它交給東虹陰閣的閣主。他們虹陰閣的閣主身份都是對外保密的,不過我與那位獸族閣主有過些交情。你去那里,直說找一位叫做房釧的獸族男人就可以了。他就是閣主?!?p> 繆雪遲疑著接過錦囊,將信將疑的看著清淵?!拔以趺从X得,你這是在故意支開我?!?p> “呵,也可以這么說?!?p> “你做什么夢啊你!”
繆雪狠狠把錦囊扔還給他,指著他的臉大聲說:“清淵我告訴你,你就是死也別想撇下我!”
“我怎么會撇下你?”清淵笑著把她拉到懷里,溫柔抱住?!拔蚁蚰惚WC,只要你活著,我就一定會活著?!?p> 他再一次把錦囊交到繆雪手上:“一定要把這個交給房釧,請他代為保管。如果有一天,你找回靈石,就請他幫忙將靈石放回秘境?!?p> 清淵眼中滿是堅定與決絕。青蒼這片土地的繁榮,說什么也要維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