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我們說一下休循的法陣——”
姬軒轅左手拿著謝衣的圖紙，右手拿著岑纓的畫冊，平靜地掃視一圈，眾人皆不由自主地聚精會神預(yù)備聽他闡述。即便單純俏皮如阿阮，也使勁用手背抹抹嘴，把手背到身后準(zhǔn)備認(rèn)真聽講。
“其實……除非以雷霆之力毀掉整個休循，否則我們根本無法從這上方離開迷陣。”
“啥？！”/“這怎么可能？！”/“怎會如此？！”/“蘇說能離開??！”/“難道這里不是‘眼’么？”五個年輕人的聲音疊在一起，或長或短，直指問題關(guān)鍵。
【我說什么來著?！勘甭宸藗€白眼。他舉起右手，將眾人的疑問聲壓了下去，示意眾人接著聽。姬軒轅點點頭，繼續(xù)說：“休循的法陣，應(yīng)當(dāng)是同現(xiàn)在藏于水下的休循國同時開始建造的，建城時的一磚一瓦，都要作為夢境的依附點去配合法陣，應(yīng)天時、地利、人和，還要計算虛實。”
姬軒轅捏住圖紙一邊，舉高左手輕輕一抖，圖紙自然垂落。那張圖紙分為三部分，最上面是謝衣以俯瞰視角繪制的水下休循國的大概，當(dāng)中一朵大蓮花，前后左右被大大小小的方塊、圓圈、多邊形，那正是休循城內(nèi)大大小小的建筑，這樣對比下來，蓮花所在的位置只占了整座城中央的一小塊，而休循在地下的規(guī)模足可比得上一座繁華的中州城市；第二部分是高度說明圖，之前眾人所在的、蓮花島是一座塔的塔頂，這一點在謝衣從蘇附身的尸體上搜集出來羊皮上已描繪得很清楚，但謝衣用偃甲探測的內(nèi)容又補充了一些，整體地勢西南高東北低，蓮花所在的塔在整座城地勢最高處，最南端有高度僅次于他的集群建筑——那些建筑有不少在山壁里，似乎是硬生生只開鑿了一半——最北端則有一深坑，西面多有建筑，東面有大的平面廣場；最后一部分是謝衣著重標(biāo)出來的場景，位于北面的深坑內(nèi)，坑內(nèi)還有一圓形的坑，但被石門封閉了，周圍似乎有八個按八卦排布的雕塑，具體形狀不甚清晰。
“謝大師的探測圖紙上，這休循城雖然宏偉，但它并未建造完畢，可以說，直至休循滅國，休循城只是個半成品，法陣更是只有雛形。”姬軒轅用畫冊一角代替自己手指，輕輕點了點南面緊靠山壁的集群建筑，但他話鋒一轉(zhuǎn)，又道：
“然而法陣之根本在于‘陣’，只要這座陣與天地四時、日月星辰相應(yīng)，驅(qū)動所用的靈力來自于半魂蓮，那么是否由人來完成它已無必要，它只要開始運轉(zhuǎn)，就能時時刻刻完善自身?！?p> 樂無異撓頭：“它怎么‘時時刻刻完善自身’？休循的法陣也化靈了？”聞人羽推了他一把讓他閉嘴。
姬軒轅不以為忤，只是說道：“并沒有化靈，是依據(jù)各處的標(biāo)記按‘計劃’將它們納入法陣內(nèi)，一旦‘災(zāi)劫’降臨，便可催動法陣，使這個國家代休循承災(zāi)；當(dāng)國家滅亡，半魂蓮內(nèi)的靈力又反過來催生死物化靈、以夢的形式繼續(xù)?！?p> “這、這未免太過匪夷所思！”夏夷則驚詫不已，“‘標(biāo)記’是何物？且災(zāi)由天定，如何轉(zhuǎn)嫁于他國？”然而他頭微左偏，眼睛一轉(zhuǎn)，自己先行有了猜測：“莫非公孫兄口中所稱的‘災(zāi)劫’乃是特指某一種？與夢境有關(guān)？”
姬軒轅點頭：“‘災(zāi)劫’是指魔族來襲，而標(biāo)記，我起初推測是一種與夢境相關(guān)的力量，不過有睚眥和寄靈族的碎晶在，幾乎可以確定精絕佛塔的壁畫內(nèi)容為過去真實發(fā)生的事，所以現(xiàn)在看來，或許‘標(biāo)記’正是半魂蓮本身。”他松開右手，岑纓的畫冊平著飄浮到他身前，正好掀開到全都是西域國名的那一頁。他右手食指輕輕扣了扣畫冊上的“休循”二字，下一刻那兩個字扭動了一下，字的上半部分從紙面上折起，像極了人起床的姿態(tài)，接著又扭動了兩下掙脫紙面，向上浮去，筆畫顏色也由黑轉(zhuǎn)白。姬軒轅便翻過右掌，用掌心托住了“休循”那二字。
“我聽小纓子說過，西域諸國往來頻繁，不論是傳道、通商、婚配等正常交往，亦或是直接開戰(zhàn)，千百年來已不計其數(shù)，”姬軒轅道，伴隨著他的聲音，畫冊上其他的國家名也一個個抖動著躍出紙面，按照先前畫上的八卦位置，圍繞著姬軒轅手里的休循飄浮在姬軒轅身前，“或許就在這無數(shù)次往來中，休循人確認(rèn)了半魂蓮遍布西域，這才決定布置這個法陣，將西域所有國家，都同休循連接在一起。”
他微微上抬右手，有兩條銀色的靈絲，分成兩個方向從“龜茲”出發(fā)，一路沿著之前在夢域里他們的行進(jìn)的乾—震—巽—坤—離—艮—兌—坎的路線，交叉著穿過一個又一個的點，直到在最中心的休循止步，然后包括“休循”在內(nèi)所有的點向下又探出一條銀色靈絲，在“休循”正下方匯集。
“這樣看好像一個蓮花的花骨朵！”阿阮指著姬軒轅手上模擬出的法陣道。
姬軒轅笑道：“原本這朵‘蓮花’是開放的，這些國家只是同休循相連，仍可通往外界。但或許正是因為將要滅國，休循人啟動了法陣，讓它合攏，將‘蓮蓬’休循拱衛(wèi)在最深處；國家消失后，遺跡化的靈融入靈做的夢，就成了原先國家的替代——但也或許，在休循滅亡前，其他的西域國家已經(jīng)滅亡了，法陣直接將它們的靈納入其中。蘇公子進(jìn)入此處后接管迷陣，在‘蓮花花苞’上用自己的靈力又進(jìn)行了‘加固’，將讓夢域們彼此相連，而所有夢通向現(xiàn)實的通路都改到了休循，至此，休循徹底連成了一個有進(jìn)無出的困陣。”
【‘我既然出不去，你們也別想出去帶人來害我’？】北洛在意念里接了個話茬，他發(fā)現(xiàn)岑纓偏著頭在偷看他，咳了一聲皺眉訓(xùn)道：“專心聽講！看我作什么？”
“哦，”岑纓扭回頭去，她點了點下巴，道，“所以蘇公子實際上也并不知道如何離開這里，他將自己用神魂凝成的葉子給我們，其實只是令西域諸國不再相連，迷陣依舊存在。”
聞人羽一拱手，問姬軒轅道：“請問公孫公子，如果這上方走不通，我們該如何離開休循？”
姬軒轅看著手上的“蓮花花苞”道：“這座陣要與日月相應(yīng)，如今它因蘇公子的布置，久在地下封閉，無法正常運轉(zhuǎn)。所以當(dāng)今夜月上中天之時，它必將打開一條承接月光、吸納生氣的通路。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那條路，然后讓‘花’開——”
他手中，蓮花所有的花瓣自外至內(nèi)一層一層攤開，直至露出包在其中的“休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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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時候我還覺得這里像巫炤的墓，原來這個‘島’是一座塔的塔頂……”
岑纓一落到島上，就忍不住開始感嘆：“塔頂?shù)牡裣穸寄苋菁{數(shù)十人，全盛時的休循城只怕大得超乎想象?？蛇@樣一個國家在書里只有百余字的記載，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哪里、以什么維生、又為何消失，他們靠什么建起這座城市和這座大陣，甚至是埋葬這座城的這些水，我們都不知道它的源頭……”
但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臉頰，又自己反駁自己道：“反過來想，不論是建造大型地宮，還是馴養(yǎng)麖獸，都需要大量人力，這背后又不知道藏了多少血腥。休循沒在史書中留下太多記載，就等同于與它同時期的其他國家，并沒有受休循太多損害。但愿這些麖死了以后，休循和那些國家的陰靈夢境能夠就此沉寂，再也無法危害陽世。”
姬軒轅原本準(zhǔn)備了一肚子安慰小姑娘的話，沒想到要去安慰的對象自己把自己開解了，一腔熱情落了空。他只好招呼道：“小纓子，來，把這條繩子纏到這塊石頭上面，一會兒水位下降一點以后，你和我一起坐船去休循城上方算這座法陣的巽位。”
“好的，前輩！”
另一邊，樂無異無奈地看著腳下的木頭，撓著腦袋問云無月：“那個，云姑娘，雖然你們給我材料讓我做偃甲我很感激，可是楓木太軟太脆了，做抽水偃甲會很不結(jié)實。我自己還有好多現(xiàn)成的偃甲可以改裝……”
謝衣擺擺手制止他，他對云無月說道：“煩請云姑娘尋一些質(zhì)地堅硬的木材，如樺木檀木等。”
云無月點點頭，消隱身形回了蓮中境，不一會兒她再次現(xiàn)身，身后跟了扛著足有山高的木頭的孤灼。他將木頭放下，向云無月行禮：“蓮中境里的就是這些了，霒蝕君，您要不要再稍等片刻？庫房里或許還有鐵梨木，小妖們正在……??！王上！孤灼見過王上！”
北洛點點頭，走過來。他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木頭，道：“多謝。蓮中境里的事并不急，你平時多打造一些武器送回天鹿城?！?p> “是，王上！”
孤灼一閃身回到蓮中境中。直到他離開后，樂無異才忍不住開口問：“‘王上’？他也是辟邪嗎？”
北洛匆匆點點頭作答，接著把話題正回來，對謝衣說道：“有勞二位了，如果還有缺的材料隨時告訴我，我和云無月去驅(qū)使麖開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