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是二姑是四嬸,那副嘴臉落在陳飛眼里,好不惡心。
坐在堂屋里,屋梁上吊著的沾滿黑灰的大吊扇有氣無力地轉(zhuǎn)著,帶來聊勝于無的風。
椅子上的陳飛面無表情地聽著二姑四嬸你一言我一語勸著老媽改嫁。
這與前世不一樣,記得前世是老光棍先得意洋洋地拿著那張老媽摁著手印的高利貸欠條過來逼宮,之后才是二姑四嬸出面相勸。
現(xiàn)在想來是因為老光棍以為有了“內(nèi)應”,這才讓這二人先過來勸勸看能不能得手。
此時他沒有表態(tài),一句話都未說,因為沒有插嘴的必要,畢竟老媽不可能同意。
李秀很詫異,也很惱火。
兩年前都把話說成那樣了,此時這二人卻來這一出,是鬧哪樣?
既然談到這種事,李秀當然不會客氣,狠狠回懟了幾句。
雖然鬧過,但你正常來,仍當你是客??赡阋遣荒米约寒斖馊耍邑M能容你放肆?
我在自家遭到這么大困難都沒找你們,誰給你們的勇氣和資格跑我家來說這種話?
你們現(xiàn)在算老幾?
這讓二姑四嬸的顏面被削到滿地都是。
陳飛微微彎了彎嘴角。
他覺得,大概是老光棍跟這二人打過包票——
【只要你二人先去勸幾句,必成,甚至都不用我拿著條子出面?!?p> 成你M的成!
“二姑四嬸?!庇X得差不多了的陳飛終于開了口,聲音和臉色都淡淡的,什么態(tài)度都看不出來也聽不出來。
“不拿殺手锏出來是不行的,回去吧,有人懂我的意思?!?p> 很模棱兩可且猜不透意思的話,讓二姑四嬸面面相覷。
李秀亦是如此,皺著眉一臉狐疑地打量著她的兒子。
面面相覷的那二人說了兩句場面話后,終于灰溜溜地離去了。李秀便開始問了起來,表情很是嚴肅。
“陳飛,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她們要來?她們這又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有多少事在瞞著你媽?”
陳飛沒有說話,而是站了起來,搬了張椅子走到后墻前,然后站在椅子上把掛在墻上的父親的遺像取了下來。
父親……永遠這么年輕!
封著相片的玻璃一塵不染,顯然老媽是時時擦拭的。
李秀與陳翔都震驚地張著嘴,目瞪口呆地看著陳飛的舉動。
陳飛微微笑了笑,把遺像輕輕放到李秀手中。
笑容有些哀傷。
“媽,今晚咱家有事,極重要的事,什么都別問,全看我的就行,你就捧著爸的遺像坐在這里,別動。”
……
“聽話,乖?!?p> ……
“媽,你就相信我好不好?”
說到此處,陳飛的聲音已經(jīng)開始哽咽。
李秀想是意識到了什么,點了點頭后,眼睛開始慢慢變紅。
“陳翔?!标愶w轉(zhuǎn)過頭。
“你去找二伯和大姑,這兩家只要在家的人,請他們?nèi)^來,記住是請,你懂我的意思。”
……
陳翔走了,老光棍等人一時半會還未到,畢竟走路和商量都需要時間。暫時無所事事的陳飛便蹲在門口默默看著抱著父親遺像一動不動的媽媽。
某一刻,他站了起來,向著遺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重重磕了三個頭。
……
【要么立刻還錢;要么跟其一起過日子;要么立刻把房子騰出來抵債……】
兩萬七,在那一世,哪來的錢還?
把房子騰出來……那娘仨住哪?
這是家啊,是父親留下來的家啊。
在真正被逼上絕路的那個夜里,大概是意識到了什么的老狗凄厲吠了一夜。
這是父親抱回來的狗,養(yǎng)了好多年了。
深夜里,在這凄厲吠叫聲中,在四十瓦燈泡的昏暗燈光下,走投無路的娘仨在父親的遺像下抱頭痛哭,無助、絕望、撕心裂肺。
這是陳飛永世都無法忘懷以及釋懷的一刻。
在很多年后,他在想起老黃狗的吠叫時,覺得如果這個世界真存在靈魂,那想來是父親回來了。
父親啊父親,你是不是知道家里有難、知道最愛你的女人被你的姐姐和弟弟家算計,這才回來?
如果真是你,那你看到這一幕,會如何著想?
……
“爸,別憋屈了,看兒子怎么給你出氣。”
終于,淚水奪眶而出。
……
李秀拼命抿著唇,目光像是要殺人,全身在不停顫抖。
……
不過,在那一世,雖然老媽在走投無路以及權(quán)衡利弊之下已經(jīng)決定同意改嫁,但最終仍是沒讓人得逞。
柳暗花明。
也正是因為此,他才未能知道原來這事竟是自己的親嬸子和親姑姑搗得鬼。
兩萬七,不是舅舅家出的,舅舅家根本沒錢,母親并沒有去找舅舅和外公。
這筆救命錢幾乎所有人都想不到。
是陳翔求回來的。
那夜,在老狗的吠叫聲中,陳翔忽然消失了。事后才知道,原來這小子半夜跑到鎮(zhèn)初中的校長家,跪在人家家門口。
后來被人發(fā)現(xiàn),于是熟睡的校長被驚動,這才發(fā)現(xiàn)陳翔。
然后陳翔一邊哭一邊給校長磕頭。
初中時的陳翔是校長的“掌上明珠”,一直被引以為傲,甚至是全校的驕傲。
這是這所全縣最偏僻的鎮(zhèn)中學有史以來第一個不用中考就能被市中提前錄取的學生。
陳翔說需要兩萬七千塊錢,否則他再也讀不了書了,哪怕市中免他學費也讀不了。因為全家都可能會死,如果校長愿意借給他,他會立下字據(jù),將來工作后十倍償還。
最終那位他從未見過的校長在了解到內(nèi)情后,拿了錢出來,并且當場撕碎陳翔立下的字據(jù),還親自把陳翔送回了家。
真正救命的錢!
陳翔也沒讓這位校長失望,在三年后的高考,陳翔在被戲稱為地獄難度的江淮省,以全省一千出頭的名次,跨進了位于皖省的九校聯(lián)盟中的一所,照片被掛在鎮(zhèn)中學的光榮榜第一位。
又過了好幾年,工作后的陳翔給校長帶來二十七萬,為此付出沒買成房以及被丈母娘逼與女朋友分手的代價。
唏噓么?
心痛么?
每當想起這一幕幕,陳飛都會覺得心疼到不能自已。
不過他回來了,這一世最親的人再也不要經(jīng)歷這些痛楚了。
絕望?
絕境?
都請離我遠遠的。
給我離我在乎的人遠遠的!
每一個對我好的人,我記著你,絕不會忘了你。
每一個對我壞的人,我也會記著你,絕不會忘了你。
PS:感謝“書友160710132354927”的打賞(數(shù)字太多了,標題放不下),破費了,萬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