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追逐
“啪”的一聲,馬鞭重重地抽在馬背上,那馬吃痛,一聲嘶叫,撒開四蹄向前奔去。
人影閃動,“砰砰砰”拳腳相撞之聲不絕于耳。李敢以一敵三,一時間倒也未落下風(fēng),但即便他與三人旗鼓相當(dāng),耗在這里也全無意義,到時事主被人擄走,任務(wù)也算失敗。再說匪徒三人也不是泛泛之輩,他們配合默契,你攻我守,交替出擊,將李敢圍在一個半圓之內(nèi),李敢左突右沖,卻始終不能如愿。
與馬車同行的除了車夫跟受傷的那兩位,另有四名匪徒護持,他們推著馬車前行,那馬雖然不是什么良駒,這時幾乎沒了負重,奔跑也是迅速,馬車自李敢身邊的街道呼嘯而過,轉(zhuǎn)眼間便駛出幾丈遠的距離,照這個速度,只需數(shù)十個呼吸,便能抵達下一個十字路口,若到那時,再想追尋,便無異于大海撈針了。
李敢目光盡赤,他知道,若讓這幫歹人得逞,不僅是他,連帶著他的叔叔與鏢頭楊毅,在順天鏢局的生涯,便要結(jié)束了。
即便是為了自己,也要盡力拼一把,他冒著受傷的危險,奮力前沖,右拳虛晃作長拳狀出擊,逼退右側(cè)匪徒,左邊故意露出一個破綻,在他正面的匪徒得以一拳打在他的左臂之上,趁著這個機會,李敢快速揮動虛晃的右拳回擊,這人不知他是避實就虛,他重心靠前,想躲避時卻已為時已晚,胸口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李敢一拳,他疼痛難忍,不由自主地噔噔噔后腿了好幾步。
包圍圈一破,李敢迅速沖出,往馬車遠去的方向追去,這時側(cè)面一人借機偷襲,李敢后背又挨了一拳,但他籍著前沖之力,這一拳不甚嚴(yán)重,反到加快了李敢的速度。
三人欲上前追趕,這時斷后的乞丐頭領(lǐng)喝道:“別去管他,趕緊扯呼!”
幾人朝著相反的方向四散逃離。楊毅與李啟成趕到時,匪徒們早已混入人群溜走,也不見李敢蹤影,只余三人倒伏在地。
楊毅心中“咯噔”一聲,“完了……”
不遠處,三個五城兵馬司的兵丁聞尋趕來。
李敢發(fā)力狂奔,馬車到達十字路口時雖然還是沒有追上,但馬車的去向卻也看得清清楚楚。
馬車在十字街左拐,這時候速度不得不放緩下來,趁著這個彎道超車的機會,李敢與馬車又拉近了幾丈距離,待他轉(zhuǎn)過街道拐角處往前一望,心里頓時又是歡喜幾分。
原來這條街道行人比剛才那條要多的多,雖然車夫老遠便喊著“閃開閃開”之類的話提醒著路人,但速度與先前相比卻慢了不少。
李敢一鼓作氣,繼續(xù)追擊,距離漸漸拉近,其中一個護持馬車的匪徒感覺身后異樣,回頭看到有人追趕,大聲喊了一句什么,為首名叫湯以恒的匪徒聞知立刻趕上去與車夫說了幾句,然后果斷招呼四人停下腳步,擺出一字長蛇陣等待著李敢前來。
今天的劫持,計劃周全,開始一切順利,但最后冒出來的這個青年,確實是先前不曾了解過的,他能從三人的圍攻中毫發(fā)無傷的沖出來,說明他是個練家子,而今又不依不饒地追趕而來,料想也并非是臨時起意想管管閑事來著??磥?,自家的情報一定是出了問題。
先前這青年從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他還當(dāng)是路人來著……
媽的,大意了。
好在這青年當(dāng)時也并沒發(fā)現(xiàn)他們的意圖,若是讓他看出來,結(jié)果怎樣還很難說。
話說回來,其實湯以恒心里也清楚,即便無人追趕,馬車短距離的沖刺可以,若長時間的狂奔,就是馬有這個耐力,他們也撐不住,更不用說勢必會引起公門中人的注意了,他們這輛馬車外表看著雖然豪華,實質(zhì)上卻沒有特別的權(quán)力,到時候給人攔下問話,十有八九會露出馬腳。
他們做這一行的,事先都有規(guī)劃,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會考慮到,包括無法預(yù)料的意外,以及之后的應(yīng)對。比如快速地駛離事發(fā)之地,可以掐斷目擊者的視線,只要到了沒有事發(fā)目擊者的地方,周圍的人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便可以低調(diào)而行,就算這時再有人追來,他們直接將之?dāng)r下即可,而馬車,則可以趁著混亂逃脫,之后他們與追趕人之間的動手過招,在旁人眼里,不過是一場普通的斗毆而已。
這一路跑來,雖不過二三里遠,但人人都是發(fā)力狂奔猶如百米沖刺,如此一來,個人體力之間的強弱,立馬高下立判,他們四人一停下來,其中一人竟然喘氣如牛,彎腰扶膝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一看就是平時疏于鍛煉,估計再跑一會,不用人追,自個先倒下了。
四人中只有一人是湯以恒認識的,另外兩人不知老大是從哪里找來的,兩人中的另一個雖然體力比他倆差點,但看著還可以,只是不知道手上功夫怎么樣……這兩人屬于外圍人員,原本是負責(zé)放放風(fēng)什么的,計劃里并沒打算讓他們與人對決,此時為了給馬車爭取時間逃離,也只好拿出來濫竽充數(shù)了。
能進入鏢局混口飯吃,除了需要可靠的人舉薦外,人品、體力與拳腳功夫都得過關(guān)。打鐵還需自身硬,做鏢師這一行,能打能跑就是立身保命的不二法寶。
入鏢局前李敢就有一些功夫底子,加入后也得到了一些鏢師的指點,平時不出鏢時也是勤練不輟,再加上他本身年富力強,所以不論功夫還是體力,李敢都是湯以恒這些人望其項背的。
縱是這樣,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對方占了人數(shù)的優(yōu)勢,結(jié)果如何難以預(yù)料,再說他剛才與三人大戰(zhàn)一番,消耗了一部分體力,而后又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了這么遠的路,此時也是氣血翻滾,心臟突突突地跳個不停。
這四個人攔住去路,看來不殺出一條血路看來是不行了。為了保險起見,隔著兩丈遠李敢便停止奔跑,他調(diào)整著呼吸,緩步前行,籍此恢復(fù)一下體力,以應(yīng)付接下來的危機。
一對四的情況下,雖然他們每個人看來都不是李敢的對手,但四人聯(lián)起手來,若配合的好,李敢也占不了便宜。所以要想速戰(zhàn)速決,就得講究點策略。
柿子要揀軟的先捏,李敢的打算,先將兩個看起來比較孱弱的匪徒擊倒,他倆一旦失去戰(zhàn)斗力,另外兩個縱然厲害,也不足為慮。
可惜豐滿的理想敵不過骨感的現(xiàn)實,像湯以恒這樣的匪徒,大抵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李敢的算盤,湯以恒大概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所以他只是一個眼神,另一個與他合作無間的同伴便理會了他的意思。
雙方一接觸,李敢就知道自己的算盤落空了,你來我往中,他想攻擊兩個較弱的匪徒,另兩個強壯的便挺身前來阻擋,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也不是沒有實現(xiàn)自己計劃的可能,但那是要付出代價的——即便他強行擊倒一個或者兩個匪徒,必定自己也會有被人擊倒的可能,這樣的結(jié)果,他是不能承受的。
畢竟對方倒下兩人,還有兩人可用,而自己一旦倒下,沒有外援的情況下,一切皆休。
此路不通,那只好退而求其次,李敢立即做出了最壞的打算,即便沖不破這幾人的包圍去追趕馬車,也要纏著這他們1,等待叔叔或官府中人到來,到那時,或許留下一兩個活口也不是問題。
一般來說,京城中的純民事和刑事上的治安力量,歸屬于順天府衙門、五城兵馬司、以及大興和宛平縣衙。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全城的事都可管得,至于大興和宛平縣衙參與與否,那就要看是在誰的地面上了。
李敢一時間找不到克敵制勝的辦法,同樣的,湯以恒這些人對李敢也是無可奈何。
這種動態(tài)的僵持其實對雙方都不利的,時間拖的越久,李敢現(xiàn)場救出事主的希望就越發(fā)渺茫,救不出事主,李敢的鏢局飯碗必定不保。而湯以恒這邊,事情就要嚴(yán)重的多了,若不能速速脫身遁去,不光是飯碗,就連項上吃飯的家伙,估計都得搬家。
官差比李敢想像的要快了那么一點。
由于雙方都是赤手空拳,爭斗的過程似乎也沒有傷及無辜的兇險,除了一開始有輕微的騷動外,這邊的打斗在人群中并未引起大的恐慌,不大一會,看熱鬧的人便將這一處街道圍了個水泄不通。
由于打斗的雙方都是練家子,由于都害怕受傷,在有所顧忌的情形下,只能是游走纏斗,見招拆招,即便拳腳相加,也是一觸即退,動作輕盈靈活,并沒有街頭混混般的那樣拳拳到肉刀刀見血,以及不顧形象的哀嚎怒罵。
這樣一來,打斗的過程似乎更像是那武術(shù)表演,反而增加了可觀賞性,不大一會兒,看到精彩之處,人群中已有人喝起彩來,搞得李敢湯以恒等人哭笑不得。
平衡在旁觀人群中有人喊著“官差來了”之后被打破。
從湯以恒等人與李敢對決,到此時也不過四五分鐘光景,官府中人能這么快趕來,說明京城的治安力量密度還是挺大的。不過有這四五分鐘時間,估計馬車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很遠了。所以一聽到有官差到來,湯以恒立即當(dāng)機立斷,與同伴對望一眼,同時對著李敢強攻一番,而后乘著李敢退卻的機會,二人立即后退,貼近了看熱鬧的人群內(nèi)圍,然后突然出手,各自拽過一個路人擋在身后,從人群中擠出一條縫隙,丟下另外兩個匪徒迅速逃離而去。
這一切毫不拖泥帶水,一氣呵成,猶如事先演練過一般,另外兩個匪徒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等到他們意識到被同伙拋棄也想如法炮制的時候,卻已失了先機。
兩個強敵率先逃跑,李敢立即轉(zhuǎn)守為攻,他飛身上前,一腳將那個最弱的匪徒踢翻在地,另一個匪徒剛剛撥開人群,便覺雙腳騰空,一股大力襲來,然后騰云駕霧般向后摔去,雖然腦袋沒有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但臀背著地,五臟六腑受到震動,也被摔了個七葷八素,一時半晌是爬不起來了。
若非是李敢手下留情,往后摔的同時有一個微微向下貫的力道,這匪徒說不好就是一個頭破血流的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