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袁宣巽恬
堇月見了,才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柔和笑意,保持著令她覺得安全的距離。溫和道:“這就是你的名字,南榮堇月。記住了嗎?”
堇月輕輕點頭,如受傷的小獸。不言語,瑟瑟縮縮。
巽恬不知道他已然回來,開了石門便喚道:“小師妹,師哥帶你去湖里撈魚?!?p> 堇月見了他,才透出一點笑意,而后點頭。袁宣峻看在眼里,先是驚訝,而后又收了神色。
巽恬見他在,忙行禮躬身道:“見過師傅?!?p> “帶著師妹去吧,那白魚正是產(chǎn)子的時候,你們吃多少撈多少。不要浪費了?!?p> 堇月不管袁宣峻,未等巽恬回答,就上前拉著他走了。
落夕湖旁是千年不倒的胡楊,一汪清澈的水是這沙漠里的明珠。湖底沉著袁宣峻釀造的酒,游動著極白的十寸于長的白魚。魚肉鮮美,若是燉湯,便是不加鹽也有種別樣的鮮甜。
傍晚,夕陽將胡楊映成紅色。湖面開始倒影著天空。太陽從明亮刺眼漸漸變成可窺見的紅,如一枚偌大的咸蛋黃。從沙漠里的地平線沉下去。
金星閃耀在西方,天空如浸墨一般大片大片的黑了。星河開始升起,秋季的大三角橫跨星河。
巽恬與她坐在小舟上,星河映在她的眼里,臉上一點嬰兒肥,刀削班消瘦的身體,透著一種莫名的倔犟。
堇月指著東方升起的星星,那顆特別明亮的星星又看著巽恬。
巽恬順著她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握住她的手指著那個星星問:“是那顆嗎?”見她點點頭又道:“那是織女星,左邊的是河鼓星,右邊那個是天津星。這三顆星星在夏天就會陪著星河出現(xiàn)。直到冬天,看不見的時候?!?p> 轉(zhuǎn)念想到,這里是北越沙漠,就算是冬季也不會看不見這些星辰。早就不是故國皇宮里,秋季是延綿的雨,冬季是烏沉沉的雪和云。
堇月聽他說話,莫名的覺得一種安心和溫暖。而此時,星河倒影在湖面里,舟里只有一盞燈。她一口吹滅了那燈,伸出手在湖里晃了一下,星河在水中泛起漣漪。
巽恬見她的樣子,又想起了在逃亡途中死在自己懷里的妹妹。一樣干凈的眼,一樣單薄的身體。那種熟悉的親情一直環(huán)繞著他,讓他對眼前的人不自覺的心生顧惜。
堇月一直劃拉著湖面,半響才對著他道:“餓,肚子餓。”
他拍了拍她的頭欣慰道:“你終于說話了,我烤魚給你吃,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他取了舟里的一枚竹子,飛馳在湖面插入水中,捕獲了兩條小些的魚。白魚得五年才有四存,十寸之上才能產(chǎn)子。
待他到了湖邊,以氣聚指,化氣為火點燃了一旁的干木。將竹子插在沙中,火的熱量開始卷起那魚皮上的油脂。爆出點點聲音。
堇月依然在那舟里,四顧星河。月亮已然升起,大如巨輪,仿佛觸手可及。
袁宣峻忙完了事,才想到今日是十五。怎么也算是一家團圓,于是便去密室里對練功求速差點入魔的大弟子道:“婳兒今日十五,不必面壁了。你師母做了些家鄉(xiāng)的糍圓,去湖邊吧。”
張貞婳心底還是有氣,不過一直悶在石室里早就覺得悶得慌了。于是乖乖認錯,賭氣出去了。他見她這樣子,只得暗暗搖頭。
薩伊從廚房里出來,手上是兩個盒子。她一身灰麻素衣,普通平髻,三兩木簪。哪里還有半點前皇后的氣派尊貴,沙漠的風沙太大,如何桀驁都會被一點點磨平。
袁宣峻上前幫她拿了食盒,兩人保持著長久以來的客氣。他聞著里頭的食物味兒道:“好熟悉的味道,是大秦的糍圓,腌肉的月餅還有剛炸的沙琪瑪?”
薩伊笑道:“我看你是餓了,倒是聞得準呢。不過還有旁的,一會兒就知道了。”
魚肉快好了,堇月卻還在舟里。巽恬突然有點玩笑之意,就是不去接她。
堇月冷靜的看著他不動,四下又沒有可以劃動小舟的漿,只是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就開始拼命用自己的手臂滑動著水。突然無用,卻又看得人心疼。
巽恬頭上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師傅不知道什么時候在他身后。薩伊責怪道:“還不快去把堇月接過來。”
他躬身道:“本想玩笑一二,沒想到她當真了。母親,我這就去接師妹。”
待他去了,她才又道:“這孩子平日里葫蘆一樣,好像堇月來了后他要孩子氣些?!?p> “是啊,多一個孩子,孩子們也熱鬧些。今日十五,這湖底的酒冰涼的正好入口,我去取兩壇?!?p> 堇月被他攬在懷里,從小舟一躍而出,跨湖面到了這岸邊。先是用力捶了他幾下,才平復下來。
他忙勸慰道:“魚熟了,你不是餓了么?還有力氣打人啊?”
薩伊將食物排在了一方布上,幾人席地而坐。貞婳特地換了一身新的衣衫,是靈動的美麗,堇月只看著那魚不動。
袁宣峻把酒遞給薩伊,又往胡楊樹下采了幾株香料在手里捏成末到那魚旁灑在魚上道:“這個枯子末有辛辣的味道,只用一點點就能讓魚的鮮味爆在嘴里?!?p> 遞給堇月那魚道:“慢點吃,小心燙。只吃肉,注意不要咬到內(nèi)臟?!?p> 薩伊將食盒打開,一樣朱色印子的糍圓,一樣脫模的月餅。一樣鹵制的草原里的牛肉,一樣酸奶皮,并著混了韭花醬的烤的羊肉排。一排的酒杯中倒入了赤色的沉月醉,只袁宣峻端了酒壇子,自顧的飲了一大口。
堇月看著他的樣子,喝了一口那略帶冰涼的酒。倒是覺得很不夠味兒了,也學著那樣子端了酒壇,猛烈的喝了幾口。嘴里混著魚肉的甜和沉月醉的溫,臉上也緋紅起來。
貞婳大口嚼著一塊糍圓道:“小師妹喝酒的樣子,真的好像師傅啊?!?p> 薩伊取了一個月餅給她道:“這是你家鄉(xiāng)的味道,快堵上你的嘴才是?!?p> “我難道說錯什么了?”
袁宣峻低頭一笑:“沒說錯什么,的確像,也是緣份?!庇谑菑膽牙锶〕鲆粔K玄色鑲嵌了舍利子的玉玨交給她:“這個給你,過兩日你就得和師姐們練功了。先練筋骨,到時候可不許偷懶?!?p> 薩伊見她的樣子那樣單薄,又道:“要不要等她再好些?你最初讓兩個孩子練筋骨,一站梅花樁就是一天,光是幾個尋常的招式就得重復個四五個時辰。孩子還小?!?p>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孩子天份極高,正是身體弱的時候才要慢慢強健起來?;竟Σ环€(wěn)當,如何能學習更上層的武學。先從馬步扎起吧,到時候可得嚴厲些才是?!?p> 薩伊看著眼前和南榮曌極為相似的孩子,明白他的心意,是教她現(xiàn)在吃苦些,來日也不要吃苦。亦點點頭,又對貞婳和巽恬道:“那師妹練習基本功時,你們倆也在一旁跟著練習。不要荒廢了?!?p> 二人只得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