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落馬的鱉

　　青靈在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們中實在很好找，蘇靈抹了抹眼角的淚，將昏迷的她抱在懷里的時候，才松了一口氣。

　　“好了，把他們都帶回去，特別是適才那孩子?！睏蠲烀斓哪抗鈷哌^護衛(wèi)們，最后隨意地點了點倆個護衛(wèi)道，“那兩個，搭把手，把里面的那新護衛(wèi)長抬出來，順便，把里頭的那些孩子們都葬了?！?p>　　“是！夫人?！蹦莻z被點名了的護衛(wèi)答應一聲，面面相覷了一下，便一同跑去干活了。

　　也就在倆護衛(wèi)往小巷里跑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傳入了正在往橫七豎八的乞丐里找人的楊渺渺耳朵里。

　　楊渺渺便看向了來人，反正不急。

　　“夫人，爺在家里催了，說小姑娘哭得實在厲害，怎么哄也哄不住??！”騎在馬上的仆人到了地兒便拉了韁繩，輕輕地掌了下馬兒，讓馬兒停了沒跑過癮的不滿嘶聲，然后下馬，拉著韁繩，躬身垂首，不敢正眼看楊渺渺。

　　“好，你回去跟他說，我就回去?！睏蠲烀斓溃曇艉屯Ｒ粯?，只是眼里卻多了幾分嘲諷。

　　老掉牙的借口了。

　　“是?！逼腿斯Ь吹鼗亓艘宦?，然后轉身，微微地拉了一下韁繩，控制著打著響鼻的馬兒，打算等離楊渺渺遠些再上馬。

　　一只手，慢慢地撐起身子。

　　一只手，慢慢地抬高。

　　猛然揪??！

　　“咴兒——咴兒?。?！”棕紅的駿馬揮起了兩只前蹄，立了起來，用力地甩著腦袋，欲跳不能。

　　仆人沒有預見平日里在自己手底下乖的不行的馬兒會有這種變故。韁繩脫手，在手底勒出了痕跡，馬兒嘶鳴的一瞬間，他沒想太多便直接倒在地上打了個滾，先遠離了馬兒，稍后再行安撫。

　　“走！??！”白曉辛緊緊地攥著小希的手臂，忍不住大吼了一聲，頭發(fā)掩蓋下的額上青筋畢露。

　　“起！??！”

　　小希成功地跨坐在了馬兒背上，他急忙一手鎖住了馬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本被白曉辛攥著的手臂反過來拉住了白曉辛即將放開他的手，快磨碎了牙，神色猙獰地將白曉辛拉了上來。

　　不待曉辛坐穩(wěn)，他把頭用力一探，一口咬在了馬脖子上，兩腿的膝蓋學著他見過的馬師那樣，狠狠地撞了一下馬身。

　　馬兒并沒有和預想中的一樣跑起來，而是在原地嘶鳴著，瘋狂地跳著蹦著，想要把他們甩下去。

　　他們的身上并沒有熟悉的味道，并不是它的主人。

　　“我來來來，你——拉拉拉緊！”白曉辛被馬兒顛得說話有點不利索了，他抓著小希的腰，腦袋實在暈乎。

　　轉頭看著馬尾巴一下一下地揚起，垂落，揚起，垂落，白曉辛的眸子一亮，伸手一探。

　　“吁——呼——”白曉辛模仿著馬行里頭賣馬的師父訓馬的聲音，長吁了一聲。

　　這是威脅。

　　馬兒再次嘶鳴了一聲，總算揮著蹄子跑了起來。

　　白曉辛的意思很明顯，你要是再不跑，就試試變成斷尾馬的滋味。

　　事情并沒有發(fā)生太長的時間，只不過是幾個呼吸的事情。

　　眼睛被什么給晃了一下，白曉辛一手抓著小希的腰，一手拉著馬尾巴，看著女人離他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然后，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白曉辛的心臟猛地被錘了一下。

　　然后是一陣天旋地轉，他只感覺到自己狠狠地撞在了什么上。

　　黑暗暗的一片，看不清事物，分不清方向。

　　在雪地上一個艱難的翻身，白曉辛翻著白眼顫抖著撐起了上身嘔吐了起來。發(fā)黃的饅頭碎屑散發(fā)著濃濃的酸味稀嘩了滿地。

　　白曉辛喘息一會，手腳并用，亂顫著撐起了小身子打算找小希，可是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地站起來?；蛘哒f站起來了，但是那雙腳已經(jīng)支撐不住他的身體了。

　　他再度撲在了地上的時候，左手臂傳來了一股深入骨髓的疼痛。

　　是脫臼。

　　用還算完好的另一只手撫上脫臼的地方，他的額頭上滿是汗水，這下，風一吹，渾身骨頭都在向他叫囂著疼痛。

　　“小?！甭曇粽f不出的沙啞，白曉辛發(fā)現(xiàn)自己一說話，滿是酸氣的喉嚨就好像有亂七八糟的針在扎他。

　　“小?！彼俣冉辛艘宦?，打算抬眼看一下適才都沒顧得上看的環(huán)境。

　　“小?！闼懒藳]啊？”白曉辛再次喚了一聲。

　　一聲比一聲低，一聲比一聲嘶啞，不像在叫人，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直到，一雙上面繡著長細且碧綠的葉子紋路的靴子，慢慢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原來，自己已經(jīng)弱到，氣味也分辨不出來，聲音也聽不見了的地步嗎？

　　“你想……在我身上找什么？”白曉辛輕聲呢喃，還在試圖去動彈著，話也沒指望女人能聽得見，因為他的聲音實在太小了。

　　“我找你?！迸烁┮曋讜孕寥缦N蟻茍且偷生般的掙扎，眼里慢慢地浸潤出了幾分悵然和憐憫。

　　話音落下，白曉辛便發(fā)現(xiàn)自己受傷的那條手臂的手背上多了三根明晃晃的銀針。

　　“孩子，你還是先睡會罷……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你?！?p>　　原來，大家都是這樣倒在地上的。

　　原來，馬兒是這樣把他們給甩掉的。

　　好困……眼皮……重……重得……睜不開了啊……

　　小希，我……也跑不出去了……

　　想要抬起腦袋的白曉辛，眼底最后也只剩下了暗紅的披風一角，還有那雙變出了好多重影的靴子。

　　他最終搖搖晃晃地倒在了地上，閉上了不甘的雙眼。

　　“如果，可以有更多的選擇，我相信，你一定不會選擇就此倒下，”楊渺渺慢慢地半跪蹲在了地上，忽視白曉辛身上的臟亂，蔥白的手伸出，輕輕地撩開了白曉辛臟亂的頭發(fā)，露出了一張有著秀氣輪廓，卻臟兮兮的小臉，“對罷？白曉辛?！?p>　　楊渺渺的手指，輕輕地在他臉上描繪起來。

　　指尖經(jīng)過眉毛，拂過眼睛，略過鼻子，停在嘴巴。

　　“抱歉，你沒有選擇了?！?p>　　女人的聲音在這方小天地中響起，呼嘯著的寒風在瞬間更利了一些，撩得女人的披風爍爍作響，仿佛在響應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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