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大漢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閣下意欲何為?”
“你呢?”這兩個字是大漢身邊之人所說,但在他聽來這聲音就像從天邊傳來一般,遙遠,孤寂,寒冷,徹骨的寒冷。就是這短短兩個字竟讓這熾熱如火的漢子打了一個寒噤。
大漢忍不住看了看身邊的這個人,只見他一身白衣勝雪,面如冰霜,一雙淡紫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透著說不出的神秘,一雙手負在背后,右手握著一柄劍,一柄天下無雙的劍,劍柄以白玉制成的劍!
那大漢吃了一驚,問道:“白玉神劍,劍神黎雨軒?”
長劍以白玉作柄,普天之下僅劍神一人。黎雨軒此刻就站在這大漢面前,但仍像是遠在天邊,遙不可及。這就是人和神之間的距離?
“你尚未回答我的問題。”
大漢苦笑道:“我,我也不知道?!崩栌贶帥]有反應,那大漢低下頭接著道:“也許你不信,從我的最后一刀劈落直到現在我的頭腦都是一片空白?!?p> 黎雨軒仍是看著遠方的天空,緩緩道:“我相信。”
他當然相信,恐怕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大漢此刻的心情,七年前長白山一戰(zhàn)之后,他何嘗不是如此,當一個極度驕傲之人的驕傲被徹底粉碎,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想起七年前的往事,一縷淡淡的憂傷從黎雨軒那冷漠的眼中一閃而過,他不愿讓人看到他的情感,不愿讓人走進他的生活。
這世上有些人本就如此,寧愿一個人默默的承受所有的痛苦,或許是因為他們太驕傲,認為自己可以承擔一切;又或許,只是因為他們太敏感,不愿別人看到他們內心的脆弱。
黎雨軒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著大漢說:“你為何出神?”
“我,我……哎……”大漢也看著黎雨軒,看著他那雙冰冷卻又威嚴的眼睛,在這雙眼睛之前,沒有人能拒絕他的要求。但這大漢卻不能說,因為他是一個男人,一個驕傲的男人,所以他的痛苦絕不能說,對誰都不能。
黎雨軒道:“也罷,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那奪命十連斬的最后一招在刀上三尺三分處可有玄機?”
那大漢忽然瞪大雙眼,緊握雙拳,全身都開始顫抖:“那,那是這一招唯一的破綻,今天那怪力難道是恰巧擊中此處!”
黎雨軒點點頭道:“你那招使出來有千鈞之力,若真能從十丈之外硬碰硬擋下,不是神仙便是鬼魅?!?p> 大漢仍是一頭霧水:“可這世上真有如此巧事?”
“這倒未必是巧合。”
“莫非是仙宮之人?昔年我?guī)煾副闶菙≡谙蓪m神尊手下,我魔刀的命門他們或許知曉?!贝鬂h沉默片刻,接著道:“仙宮之人混入正派的武林大會本不稀奇,但他們?yōu)楹螘鍪志瘸捎⒛???p> 此刻黎雨軒正盯著遠處的藏劍山,剛才大漢所言他似乎一句也沒聽進去。
大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世上沒有一個人能看透黎雨軒的心思,至少時至今日仍是如此。
黎雨軒看著藏劍山發(fā)呆,而那大漢卻盯著黎雨軒在發(fā)呆。
他已經從之前的挫敗感中走了出來,但他已被眼前這個人所吸引,這個江湖人稱劍神的男人。他一定有常人難以想象的經歷,才能塑造出這種全天下獨一無二的氣質。一種讓人望而卻步的威嚴,就好像真的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俯視眾生。
忽然,黎雨軒轉過頭來,看了那大漢一眼。大漢瞬時感覺仿佛有一股涼氣由心而生,不自覺的后退了兩步。黎雨軒的眼神還是那樣空洞,冷漠。似乎這世間的一切都已與他無關,對塵世間的種種都已不再留戀??吹竭@樣的眼神你會想到什么?——死亡。
“我要說的都已說完,告辭?!闭f罷,黎雨軒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大漢在他身后高喊:“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我在這世上沒有朋友,能讓我瞧得起的,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對手,你的刀法不錯,將來可能會是一個有趣的對手?!崩栌贶幋丝桃言跀凳砷_外。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這大漢都聽的清清楚楚。而且聽完頓時感覺心里一股暖流流過。劍神的肯定無疑是對他最大的鼓舞。
他從地上拔出那柄魔刀,眼含熱淚輕輕撫摸,抗在肩上滿懷信心的回去了,他不去藏劍山,不赴武林大會,從哪里來便回哪里去,他要回去潛心修練他的刀法,僅僅因為黎雨軒的那句話讓它重燃斗志,他要做黎雨軒的對手,讓劍神瞧得起的對手!
三月的夜空并不似盛夏那般繁星點點,但一輪明月綴以點點孤星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黎雨軒就在這充滿神秘魅惑的夜空下走著,他走路的樣子一如既往的優(yōu)雅,他那雙冷漠無情的眼睛卻有了些許變化,有了只有人才應該有的情感,他看著藏劍山的眼神中似乎含有些許的期待。
“二十年了,是時候算算賬了!”
三月十四,夜,明月高懸,清風徐來。
名劍山莊自正氣堂向外已擺滿九九八十一桌宴席。
武林大會,決定下任武林盟主之位,實乃正派武林第一盛事。武林盟主位高權重,身負帶領正派武林群豪對抗仙宮之重任,關乎正派武林的生死存亡。
是以武林名門之中無論是扶危救困,胸懷天下之大俠亦或是道貌岸然,口蜜腹劍的偽君子都聚集于此。
九九八十一桌,上坐八百一十人,按理說已不能算少,但除此之外仍有不少人連坐的位置都沒有。
換言之能坐在席上的除了名門子弟便是江湖中小有名氣的地方群俠。像云清遙這般毫無名氣的后生晚輩本來只能站在庭院之中分杯酒喝,隨便填飽肚子,湊湊熱鬧就好。
但他偏偏就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而且還是正氣堂內的九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