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池休整了片刻,傾身恢復(fù)后立刻招呼如硯。
“噫,我的驢呢?”
如硯這才想起剛才在對戰(zhàn)中,不慎喜得自由的毛驢?!芭叮瑒偛艦榱巳τ瓚?zhàn),騰不出手,放走了?!?p> “什么???”剛才的對話仿佛耗盡了她的心氣。但是聽說驢跑了,青池登時振奮起來?!般吨鍪裁?,我們快去找驢啊!”
“但柏舟大人說你不能偏離路線——”
“要是找不到驢,”少女的表情逐漸失控,“就拿不回押金。沒有押金,我也不想活著回去了!”
*
在如硯的幫助下,青池最終還是追回了她的驢,順利取回押金,但代價是早班遲到了。
臉色沉痛地收工回來,她碰到臉色更加陰沉的柏舟。
按照如硯那老實的性子,恐怕在述職過程中,將她半天如何喂驢、夜中如何找驢的事一五一十、毫無遺漏地匯報給柏舟聽了。
想到這里,青池心情頓時愉快了些。
但也僅限于此。她沒有了往日和柏舟較勁的興趣,只想倒下,什么都不想地蒙頭大睡一場。
青池醒來的時,太陽已經(jīng)低垂,金紅的霞光落在山靄之間。
那少年已經(jīng)醒了,背對著她盤腿坐在一個木桶上,不知在看什么。無數(shù)光塵越過他的肩頸。
她隱約聽到了一聲嘆息。
“你……你醒啦。”青池開口,嗓音有些沙啞。想到昨晚的危機(jī),有些心虛地湊過去。若不是她一時沖動,忽略了零的警告,也不至于中了彌津的設(shè)計,順帶發(fā)現(xiàn)了式微的真身。
零又是一聲嘆息。“罷了,如果一位世尊想要你的命,你是躲不掉的?!?p> “是是是?!鼻喑刈е愕呐圩樱劬σ患t,想要肆無忌憚地傾倒苦楚。比如控訴那個變態(tài)的彌津,以及陪她玩了半天地神扮演的式微。
一想到這個丟人的部分,羞恥就像一只粗糙的手掌,撫平了那些委屈。
“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吧。”青池梳著因為打結(jié)而有些不平順的鬢發(fā)?!叭绻腋鼱帤庖稽c,你是不是會早點告訴我?”
“不,我沒想這么多,只是覺得麻煩?!绷惴碚酒饋??!拔疑踔翛]想到你會難過?!?p> 青池忍不住笑了。
縱然這家伙能推導(dǎo)出萬事的機(jī)理,卻體味不出其中的悲喜。她不知道這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
潛意識中,她總覺得不論發(fā)生了什么,零永遠(yuǎn)都會在她背后,都可以幫她兜底?,F(xiàn)在她隱約感覺到,零的陪伴也不是永恒,而她面對的敵人恐怕比自己想象得可怕得多。
“你真的決定了?”
青池知道他在指和式微解約的事。即使在休眠中,昨晚發(fā)生的事情他也能推測出了大概。
她點頭?!安徽撍卸嗝磸?qiáng)大,如果不能理解或掌控這種關(guān)聯(lián),我不過是個搖旗吶喊的傀儡罷了?!?p> 她說得很慢。理智總是比情緒跑得慢一些。
雖然她仰仗著莫名的運氣闖過了很多關(guān)口,但這也更讓她不敢大意。
“而且,我怕他把你……”
“這就不用考慮了。”少年瞇起眼。“我還沒到需要你為我擔(dān)憂的地步?!?p> 青池醞釀的溫情瞬間消散?!斑€不是天天沒精打采的!”她擼起衣袖,“我要去九寰的講座占座了。沒準(zhǔn)還能問問‘無月之夜’的事情。”
“說到九寰。”零陰陽怪氣地,“你也見過燭君和蕓娘了,可有什么想法?”
“我要有什么想法?”青池遲疑地在紙堆中探出頭,“現(xiàn)在就很好啊,我看他光輝耀眼,就希望更多的人看到他,聽到他。越多越好?!?p> 這種感覺很奇怪,是一種全新的感覺,仿佛在他到來之前就已經(jīng)注定。在九寰面前,她甚至分辨不出激動和畏懼的區(qū)別。
零歪著頭,灰色眼瞳逐漸瞇起。青池此時的心中確實涌動著一種磅礴的感情,或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這感情太莊嚴(yán)了,以至于看上去不像是一種感情,而是無法抵抗卻注定夭折的宿命。
“隨便你?!彼薹薜毓緡佒!澳贻p人啊,第一次不摔得頭破血流,是聽不進(jìn)忠告的?!?p> *
和解約條件有關(guān)的“無月之夜”、“無煙之火”,青池不敢和黎琊一起商量。
黎琊雖然知無不答,但是因為研究過于熱情,很可能揪著她一問到底。雖然他對旁人的隱私并無興趣,但青池暫時不想暴露自己把一個世尊當(dāng)?shù)厣?、還努力給他升階的糗事。
哼,別問,問就是都怪式微。
然而式微提供的這個方法,似乎也是第四紀(jì)元之前的古代祭儀。查遍現(xiàn)存的資料,也只有零星記載。
迫不得已,她只得硬著頭皮去找先生宋執(zhí)。
*
“先生,學(xué)生有一問?!?p> 她站在紀(jì)古塔宋執(zhí)的書房外,拖著聲音喊道。
“吵什么,進(jìn)來!”門內(nèi)傳來宋執(zhí)沒好氣的回應(yīng)。
推門而入,在無數(shù)堆疊的雜物中間,老者正在燭火下沉思。她眼光一瞥,果然發(fā)現(xiàn)之前印著“銀宇”的冊子已經(jīng)消失了。
“看什么呢?”老人立刻警惕起來,將攤在書案上的紙頁圍攏起來。
“先、先生,您的書真多?!鼻喑馗尚?。她的人類語學(xué)成時間有限,所以一緊張難免結(jié)巴。
“哼。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這句贊美雖然糙,但對于書癡總是粗暴有效的。
“‘無月之夜'?‘無煙之火’?你問這個做什么?”
“偶然在書上看到的,覺得有點奇怪?!?p> “哼,本事不大,好奇心不小?!彼螆?zhí)拄著拐杖,走到扶手椅前坐下,開始從基礎(chǔ)原理講起?!盁o月之夜指吞月,無煙之火為冥火,這是一個源自暗族崇拜的儀式,但與暗族又不盡相同。第五紀(jì)以來鬼祭衰亡,這個祭儀也早已廢止。但在上下祭院時代,這是一個極高等級的‘消除’術(shù)式。”
畢竟是世尊級別,高就高吧。實話說看式微提起的口氣,還不確定這個儀式是否能夠成功。畢竟世尊結(jié)緣,也是史無前例之事。
“……能有多高級別呢?”
“一般用于朝代改換,或者軍事同盟中止吧。”
這停下來,青池大約明白了,這個儀式的發(fā)動難度不僅在于湊齊無月之夜的條件,還有儀式本身。
“這個儀式的祭祀者要按照雙方之中高位階者的來操辦,規(guī)模則是以兩者的平均位階來算。”
然而第五紀(jì)以來,已經(jīng)沒有世尊直接參與的祭儀了。而按照式微的位階……天神階位不是均勻提升的,天階以上幾乎是指數(shù)級別。所以就算青池自己按照零階來算,對半下來,也需要三位天階祭司長。
鬼鬼,這又不是天階神滿地跑的第三紀(jì)!就算她湊齊了這些條件,豈不是等于和天下公告,式微剛結(jié)的緣被區(qū)區(qū)人類反悔了??
“好了,明白了吧,去去去?!崩险邠]手,將她喝退。“最近我有事,別用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來煩我!”
青池點頭后退。但以她的眼力,即使匆匆一瞥,也足夠看清被匆匆掩蓋的陳舊文件上,有一冊的封面沒有書寫任何文字,而是一個泥金描畫的花押。
閃了老腰
今天不肝了,早點(凌晨一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