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火與黑暗
幻影兇間變成了一座冰窖。
雪宴將木制的桌椅都拆了,不經(jīng)意間,他聽見房間某個不知名的地方,響起一陣歌聲。
當我和世界不一樣
那就讓我不一樣
堅持對我來說
就是以剛克剛……
雪宴尋著聲音踉蹌地走到衣柜面前,怔怔地看著鏡子。
而鏡子里反射出的卻不是他的角色形象邁克,而是學校的操場,200米紅色橢圓形的塑膠跑道,就像一條凝固了千年的血管……
·——分——·——割——·——線——·
【當太陽漸漸西沉,一縷縷霞光與夕陽靜靜地瀉在校園里,眼前的一切都被染上昏黃的暖色。
那么溫馨,靜謐。
漫步于校園,海遙眼簾里映出了一個孤獨的身影。
少年煢煢孑立在操場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歪歪扭扭地印在地上。
而另一個姽婳的影子,正在悄悄地靠近,無聲又無息。
一雙時光里無限溫柔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雪宴摘掉耳機,回頭看見了身后俏生生的海遙。
“有什么事你說吧,以后就不要再纏著我了!”雪宴特不耐煩的語氣,估計他是想一次性打發(fā)了這個女生,因為最近關于兩人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他不想和這個新來的女生走得太近。
“我想問你,為什么要故意考零分?”海遙抿唇看著他。
雪宴還真的告訴她了:“我小學一直是第一名,有次聽見我爸跟朋友吹牛逼,他說我學習成績好都是打出來的,從那以后,我就故意考零分!”
“為、為什么呀?”海遙不解道。
“我憑什么要慣著他?”雪宴冷冷地說。
海遙聽出了這話的潛意思:考第一要挨打,考最后一名也要挨打,既然他不讓我痛快,我憑什么讓他痛快?
這恐怕是她見過最叛逆的男生了。
見雪宴說完就走了,海遙一把拉住他,嬌嗔道:“你這個人,還真是我自風情萬種,與世無爭!”
“我風情萬種?”雪宴有些生氣,如果說傲慢、孤僻、乖戾、精神病這些他都能接受,但唯獨‘風情萬種’、‘娘娘腔’這種貶義的形容詞,在他看來,這是對自己的侮辱。
“情趣、韻味、風度的結合,就是風情,你只有我一個朋友,只有我了解你的風情,也只有我喜歡你的風情,你就不能對我有點耐心嗎?”
海遙撒嬌地說,將雪宴的耳機塞進自己耳朵里,忽然就笑了。
我如果對自己妥協(xié)
如果對自己說謊
即使別人原諒
我也不能原諒
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瘋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在我活的地方
我和我最后的倔強
握緊雙手絕對不放
下一站是不是天堂
就算失望不能絕望
……
“原來,你喜歡聽老歌?”海遙驚喜地說,“有時我覺得聽著過去的老歌,感覺無邊思緒滑落青春歲月的峰,也是一件非常純真而美好的事情!”
“不!”雪宴說:“我不喜歡聽老歌,只不過聽老歌,總比聽將來腦殘的小鮮肉嚶嚶嚶強多了!”
“……”海遙頓時無話可接,注意到他書包里露出的復讀機,不禁揶揄道:“這都什么年代了,你還聽磁帶呀?要不,我送你一部諾基亞n97?剛上市的。”
“不用,我跟你又不熟?!毖┭缙谄诎卣f,將臉沉了下來,“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就是不一樣,你對每個人都這么大方嗎?”
“也不是呀!”海遙凝望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我看得順眼的人,我愿意給他花錢,誰也管不著?!?p> “……”雪宴繃著臉,憋了一半天,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沒辦法對這個女生說出冷言冷語的話。
海遙傲嬌的熱情,讓他覺得這個女生受到一點傷害都是不應該的。
所以憋了一半天,雪宴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那一個瞬間,這笑也是淡淡的,輕云一樣,將一對淺淺梨渦揉在黃昏的暖色里。
海遙看得呆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男生笑時候的樣子。
海遙微微偏著頭,看著他,甜甜地抿著嘴笑。
有時候,女生的甜蜜是沒來由的,可她就是甜蜜。
“其實吧,我特能體會你的孤單,人是這樣一種復雜而奇妙,立體而多層次的生物,我們活在大千世界之中,卻又內(nèi)藏著一個深不可測的精神世界,每一個人都是無數(shù)矛盾的綜合體!”
“撲通!”
雪宴突然像是一座在夏天雨水中塌方的小山,整個人失去支撐般轟然朝旁邊倒去。
他重重地上,臉色慘白的嚇人。
黃昏的夕陽照耀著地上的少年和那個定格一般的少女。
世界安靜得一片如同真空的宇宙。
雪宴昏迷了很久,不知道什么地方傳來地獄的鐘聲,來回地響著。
也行,死亡并沒有詩詞中的那種悠遠和悲愴,只剩下枯燥和煩悶把鈍重的痛感傳向食道和萎縮的胃部。
睜開眼。
醫(yī)院的燈光將墻壁映得雪白,周圍的一切擺設都突顯著白色的模糊的輪廓。
“看樣子,我還活著……”
這樣想著,雪宴抬起右手想去摸才感覺到被牽扯著的不自在,順著望過去,胳膊上是交錯來回的幾條白色膠布。
下面插著一根針,源源不斷地朝自己的身體里輸進冰冷的血液,他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那根扎在血管里的堅硬的針,胳膊彎曲的時候,像是要從血管上刺出來。
倒掛著的點滴瓶里剩下三分之一的透明血液,猩紅而渾濁。
右邊少女的身影在白熾燈下,靜靜地望向他。
聲音溫柔得像是一池99度的水,帶著沸騰的關心,“你醒了?!?p> 海遙的眸子,在蒼白的病房里顯出微微的溫柔感來,一層一層地覆蓋在身上。
“醫(yī)生說你消化道受損,正在慢性出血,你的血紅蛋白只有正常人的1/4,怎么弄的?也是你爸爸打的嗎?”
雪宴沒有說話,就像一句美麗而憔悴的尸體般躺在床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他每天都會吐出血塊,每天都吃不下東西,但他堅持不去看醫(yī)生。
原因很簡單,他只想在疼痛中,在折磨中,就這樣靜如秋葉般死去。
海遙站起來走到房間角落的矮柜前停下來,拿起熱水瓶往杯子里倒水,熱氣汩汩地往上冒凝聚成白霧。
這白霧浮動在她目光的散距里,“醫(yī)生說,你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還要做一個超聲波胃鏡,你消化道受損的組織,將來可能會引起癌變……”
海遙默默地看著這個男生,透過那雙眼眸,她看到的是壓抑的星空、扭曲的樹木、盤旋的雅雀、低迷的路燈……
以及那冷木的眼神!
那灰暗的世界仿佛將她的心也籠罩,壓抑到了極點。
海遙臉上顯出幾許凄迷的表情,拿著水走過來,吹了一會兒,然后遞給雪宴,“我知道你不關心這些,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你再怎么痛恨你的父親,不要用這種方式來報復他,不值得!”
雪宴走神的望著某一處角落,但這個女生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情緒的起落,似乎被他都認真的聽進了心里。
“不要做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被父母疼愛的你,我的痛苦,你又能體會多少?”
雪宴冷冷地說,他像是被打斷了夢境的某個片段,伸手將胳膊上正在輸血的針拔下來。
海遙并沒有被雪宴的樣子嚇到,而是平靜地看著他,“你不用對我呲牙,我不是在同情你,你這樣自我的人,也不需要被同情,我媽媽一直教育我,要坦然面對生命中所有的幸與不幸,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千萬種,只有死亡,是最愚蠢的那一種!”
光影勾勒出雪宴冷漠的線條,他說,“我跟你們不一樣,死亡是一件沒有辦法逃避的事情,是自然賦予我們無可選擇的必然歸宿,我從來不畏懼死亡,也并不向往活著的美好……我可自閉于核桃殼內(nèi),而人自認我是個無疆限制君主,沒聽過嗎?莎士比亞,如果有天我死了,至少可以證明,我沒有接受這個世界那些庸俗不堪的思想,也沒有變成一個和他們一樣的傻比!”
說著,雪宴拿起床頭柜的繳費清單,看了眼上面的金額,“這些錢,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就在他走出病房的那一刻,他聽見身后傳來海遙幽幽地嘆息聲,“你錯了,我們最害怕的不是死亡,其實是黑暗……”】
雪宴在房間里升起一個小火堆,裹著被子出神地看著那跳動的火苗。
正如海遙說的那樣,人最害怕的不是死亡,其實是黑暗。
人類正是因為害怕黑暗,才學會了用火焰來創(chuàng)造光明。
人不僅害怕黑暗,也害怕孤獨。
因為孤獨,就是內(nèi)心的黑暗。
人為什么會害怕死亡?
因為死亡,就是永恒的黑暗啊……
【NPC角色戴安娜擊殺了召喚師程璐】
房間中突然想起這聲提示,雪宴的心也跟著一緊。
中路,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