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抬起頭,看見奚山河依舊氣的忿忿不平,滿臉鐵青,隨時就會拂袖而去一般,喬峰見了好生過意不去,欲待出言安慰幾句,只是突然想到:“奚二哥這么生氣,除了氣陳孤雁如此張狂以外,也還為自己太過沒用生氣,自己最好還是不要火上澆油了,自己這么不爭氣,也實在是有負(fù)奚二哥的一番指導(dǎo),指導(dǎo)了半天,誰知道還是被人家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徒弟打輸了,師父更沒面子。就算現(xiàn)在奚山河罵他幾句,他也覺得理所當(dāng)然?!毕氲竭@,什么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兩人彼此沉默,各懷心事,喬峰等了好半天,奚山河還是沒說一句話,他忍不住偷偷瞅了奚山河兩眼,只見奚山河緊皺著眉頭,一副恨鐵不成的樣子,似乎已經(jīng)從滿臉的憤怒變成了滿臉的失望,不知道是對自己學(xué)藝不精失望,還是對自己祖?zhèn)鞯姆д确ㄍΣ粔虼笫?p> 又過了良久,只聽奚山河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你現(xiàn)在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這句話似乎是對喬峰說的,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說完他見喬峰沒反應(yīng),又轉(zhuǎn)過頭接著道:“不過你也不要灰心,一次兩次的失手,不打緊的。只要你以后能勤加苦練,遲早會在江湖上出人頭地的。”他說這幾句話說的特別勉強,似乎連自己都不信,說完還拍了拍喬峰的肩膀,見喬峰滿臉愧疚,低頭無語,又安慰道:“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功夫不是一天二天就能練出來的?!闭f完以后,又搖了搖頭,一臉不置可否的樣子,對喬峰瞅都沒多瞅一眼,便背著手走出了院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喬峰怔怔的看著奚山河走遠(yuǎn),心里有些悵然若失。在他的印象里,奚山河一直個性子直率,說話豪爽,從來不存半點私心的人,自從喬峰來到丐幫后,奚山河跟他,可以說是半師半友的關(guān)系,情義最為深厚,沒想到自己今天如此不爭氣,讓他如此沒面子。
這天晚上,喬峰第一次感覺奚山河對自己講話如此冷談,連平時常掛在嘴上的那句“喬兄弟”也免了,跟對一個陌生人一般客氣和冷淡。喬峰似乎隱隱約約感覺的到,奚山河怕是已經(jīng)對自己失望透頂了。
第二天清晨,喬峰在廚房吃早飯時又碰到了奚山河,兩人依舊談笑如故,奚山河也跟以前一樣嘻嘻哈哈的,可喬峰卻看出奚山河臉上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失落,他倆雖然都跟沒事一般,似乎昨晚的事根本就沒發(fā)生過,誰也沒提昨晚的比武較量,陳孤雁也是一樣,還是一副自恃清高的樣子,不主動跟他說話的話,對誰愛理不理,對喬峰也從不正眼相看。
而從這次比武事件之后,奚山河也沒有再傳授喬峰什么功夫,喬峰也不在乎,知道自己在丐幫內(nèi)無依無靠,別人對他好,他心里感激,別人對他不好,他也覺得理所當(dāng)然,能學(xué)到十三招伏魔杖法就很是心滿意足了,他每天晚上風(fēng)雨無阻的跑到院子里練那十三招伏魔杖法,時間久了,雖然知道自己跟陳孤雁差距依舊很大,不過他自我感覺進步倒是挺大的,至少比剛來的時候強多了。
喬峰把奚山河教的伏魔杖法練熟了以后,又重新練起太祖長拳跟太祖棍法來。只是在丐幫內(nèi),他依舊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閑人,似乎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如此渾渾噩噩,不知不覺就過來二年有余,這兩年喬峰正處于長身體的年紀(jì),在丐幫內(nèi)雖然不算吃的好穿的好,但比他在老家的生活水平強多了,再加上整天練武,跟剛來的時候比,身子明顯魁偉壯實了不少,個子也足足長高了三尺有余,雖然整天身穿微有破爛的舊布袍,但長的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一張四方的國字臉,顧盼之際,頗有威勢,看上去已經(jīng)像個江湖好漢,而不再是那個鄉(xiāng)下來的農(nóng)家少年了。
春去秋來,很快又到了初秋的一個月末,這天丐幫照例放一天假,讓幫內(nèi)的兄弟可以自由活動活動,愿意回家的回家,愿意逛街的逛街。喬峰閑來無事,頗感覺有些無聊,想了想便獨自一人出了玄武堂,打算進城去逛一逛,因為玄武堂所在的地方位于城郊,離城區(qū)還有些距離,所以喬峰這些丐幫弟子平時也沒什么機會進城瞎逛。
喬峰成為正式的丐幫弟子后,他也慢慢從一個新人變成了一個舊人,經(jīng)過兩年的時間從一名無袋弟子變成了一名一袋弟子,雖然級別依舊很低,不過至少比無袋弟子強,喬峰此時在丐幫內(nèi)多少也有點特權(quán)了。成為一袋弟子后,喬峰此時也不再需要有人帶他了,奚山河在這兩年間,跟喬峰的關(guān)系明顯的疏遠(yuǎn)了不少,喬峰慢慢的變的跟陳孤雁一樣,成了一個獨來獨往的閑雜之人,只是奚山河作為喬峰的直系領(lǐng)導(dǎo),他閑來無事之時,偶爾會帶著喬峰一起進城見見世面。
不過今天奚山河沒有領(lǐng)著喬峰一塊進城,而是早早的回了城里的家,喬峰也不在意,他從玄武堂出來后,沿著大路直奔城里市肆繁華之地。
喬峰從玄武堂出來后,進城到了市肆上買了些零食點心,打算回來當(dāng)宵夜吃,又逛了兩圈便有些興味索然了,他一邊提著點心,一邊緩步回店,在路上還折了一根樹枝當(dāng)竹棒,時不時的在空中揮來揮去,練習(xí)自己想象的“打狗棒法”,練著練著,便有些飄飄然起來。
最近這一個月來,喬峰似乎感到自己的功夫開始突飛猛進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一直在練玄苦大師教他的內(nèi)功心法,他堅持練了兩年以后,剛開始還覺得毫無進展,有道坎怎么都過不去,誰知道一旦過了這個瓶頸口,似乎一下子什么都順了。
他記得剛開始跟著玄苦大師學(xué)功夫的時候,進展特別快,練了一個來月就感覺渾身精力充沛,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后來不知道為什么,開始慢慢感覺進步變緩了,直至后來竟然感覺毫無進展,他那時候認(rèn)為是這少林寺的入門內(nèi)功心法似乎只能強身健體,練來練去也很難有什么突破,不過他一直沒有放棄,在他的堅持不懈修煉之下,直到最近這一段時期,他才突然有了一種‘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領(lǐng)悟,隱約感覺到這兩年的勤練沒有白費。
有了這少林正宗內(nèi)功心法的幫助,再配合上奚山河教他的伏魔杖法,喬峰明顯能感覺自己進境極快。
只是他自己依舊很不自信,給人感覺整天渾渾噩噩的,一副混天燎日的模樣,他也不敢相信自己,自從被陳孤雁不費吹灰之力的打敗后,喬峰再也沒跟別人較量過,別人也不知道他在練功夫,每晚也無人前來打擾過問,他自己也不顯山不漏水的,練武之事豪不外露,只有到了晚上才按時修習(xí)。
喬峰將到玄武堂之時,忽聽注意到莊院西南方不遠(yuǎn)處的那座大山,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說的就是這山吧!他每天在院子里都能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這座山,山上層巒疊嶂,郁郁青青,遠(yuǎn)遠(yuǎn)望去,猶如人間仙境一般。喬峰心想:“趁著今天有空,上山逛逛倒是也不錯,不知道山上的景色能比的上少室山嗎!”說去就去,喬峰沒怎么猶豫,便沿著山道,往山上走去。
進山后不久,便見這山上到處都生滿了密密的青松,古柏,還有好多遮天蔽日的古槐樹,顯然都有些年頭了。這山僻靜無人,不僅風(fēng)景秀美,空氣更是清新的不得了,他深深吸了一口山間清新的空氣,活動一下身子,繼續(xù)往山上走去,走到半山腰時,透過枝葉極目遠(yuǎn)望,秋高氣爽,風(fēng)輕云淡,看到山下的風(fēng)景極為壯觀,心胸此時也頓時為之一寬。
又往上行了里許,已經(jīng)快到山頂了,喬峰感覺有些累了,剛想找地方坐下休息一會,忽然聽到草叢中簌簌響動,喬峰覺得有些好奇,剛想撥開草叢看看是什么,突然草叢中悄沒聲息的竄出一條蛇來,盤在喬峰跟前,把脖子屈成弓狀吐著信子瞪著喬峰,似乎在向喬峰挑釁,喬峰見這蛇渾身發(fā)青,沒有一點雜色,似乎聽人說過:純色的蛇最毒,而自己在少室山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蛇,他感覺這種蛇身子雖然不大,只有二尺有余,但劇毒無比,一驚之下,站在那呆若木雞,一動也不敢動,額頭直冒冷汗,心里不斷念叨:“怎么辦!怎么辦!”僵持了一會,喬峰見蛇沒動靜,心想:“聽說蛇都喜歡聽口哨聲,我吹吹口哨試試,看看能不能跟它套套近乎,希望它不要咬我?!庇谑?,他便學(xué)著吹起了口哨,噓溜溜的吹了幾下。吹完看到那蛇依舊吐著信子,亮著毒牙,嗤嗤作響,在他身前丈許之外,一對亮晶晶的眼睛盯視著他,似乎對口哨聲毫無感覺,喬峰鼓起勇氣,又噓溜溜的吹了幾下,那蛇依舊沒反應(yīng),在地上一動不動。
喬峰在心里默默祈禱道:“乖蛇兒,好蛇兒,我們互不相識,井水不犯河水,你千萬別來咬我,我肯定也不去招惹你,各走各的路好不好!”他邊吹著口哨,邊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幾步,那青蛇見此不為所動,仍舊在那嗤嗤的吐著信子,滿臉警覺的看著他,做出一副隨時進攻的架勢,喬峰見青蛇仍舊在那蠕蠕而動,心里不禁有些發(fā)毛,又小心后退了幾步,感覺稍微沒那么危險了,不禁松了口氣,轉(zhuǎn)過身就想撒腿往山下跑。
誰知他剛一轉(zhuǎn)身,突然之間,那青蛇往前一躥,如閃電一般一下子就沒影了,喬峰大駭,趕緊向四周看去。這時突然感覺左腿像被針扎了一般劇痛,接著喬峰忍不住驚呼:“啊喲!不好,被蛇咬到了?!彼泵燮鹧澩?,只見左腿內(nèi)側(cè)讓那青蛇給咬出了兩排齒印,鮮血正自滲出,而那青蛇一溜煙就躥進了草叢不見了。
喬峰一下子就慌了,顧不得打蛇,連滾帶爬的就往山下跑去,誰知沒跑兩步就感覺左腿麻麻的似乎沒感覺了,接著突然一個站立不穩(wěn),咣當(dāng)一下摔倒在地,他慌亂之余,想要站起來接著跑,可左腿已經(jīng)麻木無力,試了好幾下都沒能再站起來。
“哎??!”這時喬峰猛然驚覺:“這蛇毒性好厲害!不能再跑了,越跑身上的毒越是發(fā)作得快,得趕快把傷口周圍的毒血擠出來,不然有性命之憂!”想到這,他趕緊坐在地上查看被蛇咬的傷口,只見傷口四周已高高腫起,周圍皮膚已全成黑色,血也變的深黑如墨。他心中害怕,不禁嚇得有些魂不附體,雙手忙牢牢按住傷口上側(cè),想阻毒血往上擴散,但跟著整條腿開始變麻,他大驚之下,雙手撐地,向前爬了幾步,到了一處空地后,但覺左腿的麻木感漸漸上升,片刻間便麻到了大腿,整條腿似乎都沒感覺了。
他幼時在少室山也曾被蛇咬過,不過毒性沒這么厲害,那時他嚇得夠嗆,一路小跑堅持到家后才感覺傷口四周發(fā)麻,雖然如此,當(dāng)時還險些送命。沒想到這青蛇毒性如此猛烈,片刻之間毒血就擴散開來,他急的滿頭大汗,悔恨之余,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是流了出來。
喬峰開始變的絕望,心想:“毒性這么厲害,回去肯定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也不一定能救得過來,唉……!還能怎么辦!難道就只能這樣等死了!”
他想起以前聽別人說過,如果小腿被毒蛇咬了,趁毒血還沒擴散到全身之時,把腿砍了,還有可能活命,只是現(xiàn)在手里即沒帶刀,他又沒這種當(dāng)機立斷的勇氣,再者就算砍掉左腿能活命的話,這跟一個廢人有什么區(qū)別,還不如死了干凈。
就在這彷徨無措,自怨自憐之際,喬峰開始感覺四肢百骸都漸漸變的麻木沒感覺了,他知道這是劇毒已延及全身的表現(xiàn),這時就算想砍腿自救也來不及了。想到這,他長嘆一聲,不再做無謂的掙扎,干脆躺在地上,看著天空心想:“既然都這樣了,還不如安安靜靜的度過在世上的最后時光,看著天空這么藍(lán),世界這么美好,可惜自己很快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想到糊里糊涂的竟然會死在這種地方,實在太不值了,還有爹娘就我一個孩子,不知道到時候他們會有多么傷心欲絕?!?p> 想著想著,他感覺身上毒性開始發(fā)作,眼前也變的模糊起來,沒多久便覺得越來越困,最后迷迷糊糊似乎有人來了,他剛想站起來大喊幾聲求救,可誰知眼前一黑,他一下子就昏了過去,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喬峰睜開眼來時,首先看到的是一面窗戶,正好有陽光照了進來,陽光刺眼,喬峰忍不住閉上眼,模模糊糊的想著:“我記我睡著前就已經(jīng)是下午了,怎么現(xiàn)在還能有陽光?!毕胫胫炙耍?dāng)他再睜開眼睛時,窗外似乎已經(jīng)變成了黑天了。喬峰心道:“這是哪里??!難道陰曹地府這個樣子嗎!我到底怎么了?”想到這感覺腦子里一片混亂,實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閉上眼略一凝神之后,便發(fā)覺自己是睡在一張床上,但不是自己的床。他想轉(zhuǎn)頭往四周瞧瞧,誰知全身僵直,竟然一動不能動。他大驚之下,想要從床上坐起來,但手腳便似變成了不是自己的一般,空自使力,卻一動也不能動了,這才想起:“自己是被毒蛇給咬了,難道被人給救了,不知道是誰救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