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覺禪師一身悲愴身姿,矗立在萬佛廣場前,已經(jīng)萎縮的雙腿,勉強地支撐著他厚重的身軀。
謫塵是萬難開口,手緊緊地握住大羅禪杖,他多想用手中的禪杖,保下大覺禪師。
如果他這樣做的話,大覺禪師可以活,但是大羅寺從此便會名聲掃地,佛不是佛,是惡魔。
更重要的是世人正義的一面欲要張家滿門得一個天理昭昭,而大羅寺禮佛,不正是為了一個因果相循,天理昭然嗎?
謫塵的選擇就是在人性和佛心之間作出抉擇,但是他不知道如何選擇,如今教他作選擇的大覺禪師,被放到了選擇的一端,這次他幫不了謫塵。
謫塵抓著大羅禪杖的手溢出鮮紅的血,周身靈氣混亂,瞬間將血液蒸干。
靈氣纏繞在大羅禪杖上,謫塵將大羅禪杖重重擊在地磚上,禪杖陷入大理石開裂的石縫中,他的心也想深深地埋在地里,但是他不能。
帶著重重的哭鼻音,謫塵痛心疾首地道:“大羅寺僧人大覺,于二十年前,犯下殺生戒,屠戮張家滿門,照大羅寺寺規(guī),杖二百,逐出大羅寺?!?p> “阿彌陀佛~”三名金線老和尚道了一聲佛號。
緊接著,廣場中來觀禮的眾人立馬炸了鍋,群情激憤。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這個殺人魔!”天選神域的那名喪弟的弟子高聲吶喊,底下一眾人跟著喊。
“打死他,打死這頭食人猛虎!”
“打死這個笑面僧!”
“打死無天惡僧!”
......
鏡飛花感傷道:“墻倒眾人推,幾月前還是人人敬仰,德高望重的大覺禪師,現(xiàn)在卻變成人人口中無天惡僧。”
花霓裳解釋道:“人心不古,人人自危,當世人覺得自身的生命受到威脅時,只要有人帶頭說這是禍害源頭,不管真與假,人們寧愿錯殺一千,也不愿放過一個。
只要他們是那一千個之外的千千萬,他們就會將自己包裝成弱者,群起而攻。
更何況大覺禪師親口承認二十年前的確殺了張家滿門?!?p> 水千柔也感嘆道:“只是難為了謫塵,作為大覺禪師的弟子,卻要親自下刑罰,無異于讓謫塵親自操刀弒父。”
“謫塵...”道陵口中喃喃道,他無法體會謫塵此時痛徹心扉的心情。
老道士因天命已至,道陵無力回天,但至少也是得以善終。
道陵與謫塵的共同點都是由非血親之人撫養(yǎng)長大,這種親情掙脫了血緣束縛,但又同血親一樣血濃于水。
謫塵身后的兩名身具古銅色肌肉的金剛羅漢,搬來了一張九尺長的銅案。
“禪師,請!”其中一名金剛羅漢對大覺禪師道。
大覺禪師對兩名金剛羅漢行了佛禮,金剛羅漢回禮。
大覺禪師將一身化境巔峰的靈氣撤去,靜靜地躺在了青銅案臺上。
“阿彌陀佛!”金剛羅漢對著大覺禪師道了一聲,然后揮舞起手中一根巨大的木棒,木棒盡頭一端鑲嵌銅箍,像一把厚重的大錘。
金剛羅漢無愧金剛之名,連心也煉地如銅似鐵,面無表情,強悍有力的臂膀掄著大棒。
兩名金剛羅漢擊打過程即冷酷又默契,你一棒我一棒地敲擊在大覺禪師身上。
謫塵在烈日下,頭上似淋了雨,汗從頭到腳,混著眼淚,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淚,只聽得大羅禪杖上的金環(huán),被靈氣震蕩地叮鈴鈴響。
廣場中的看客,看著金剛羅漢揮舞的那兩支大棒,像是他們自己親自揮舞的一樣,每一擊下去,心里都極度舒暢,并沒有覺得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他們在自己標榜的正義之下,懲治了無天惡魔大覺,更加地堅定了正義必勝的信念,有了信念便無畏,就能一往無前。
三十杖后,大覺禪師嘴角微微露紅,廣場中的大多數(shù)看客,即使在燥熱難耐的萬佛廣場中,嘴角也慢慢掛上了笑容,這是他們勞作的成果,自然是看到了收獲的喜悅。
八十杖后,大覺禪師背部被打爛,慘不忍睹,謫塵手中的妙心劍隱隱抖動,而大羅禪杖將謫塵定在原地,身后三名金線老和尚閉著眼,嘴里念著佛經(jīng)。
一百杖后,大覺禪師老態(tài)龍鐘的雙眼搖搖欲墜,眼角也緩緩地溢出了血,廣場中有人笑出了聲。
“天理昭昭,因果循環(huán),當真是報應不爽!”
“大覺禿驢做盡惡事,終自食苦果!”
“沒錯,沒錯!”
......
謫塵將眼睛閉上,不愿意看廣場上眾人的嘴臉,更不忍心看見大覺禪師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的模樣。
大覺禪師始終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但一聲聲棍棒擊打肉體滲出血的聲音,卻能透過眾人瘋狂呼喊叫罵聲,清晰的傳入謫塵的雙耳中,心臟亦隨著每一次擊打跳動。
一百二十杖...七竅流血。
一百五十杖...骨骼盡裂。
一百七十杖...奄奄一息。
一百九十五,一百九十六,一百九十七...眾人心里一直跟著大棒擊打的次數(shù),默默數(shù)著,到了最后幾杖的時候,高興地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此時的大覺禪師像是一具尸體,躺在青銅案臺上一動不動,血肉模糊。
“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兩百!”黃劍侍也興致盎然地在跟著數(shù)道。
天劍侍妖媚的嘴角露出冰冷的笑容,地劍侍則冷笑一聲。
“一代宗師,就這樣倒下了,而且還是死在了自己的勢力門規(guī)中,可悲可嘆!”鏡飛花搖頭道,不愿再看。
“大覺禪師一生渡人無數(shù),但也無法掩蓋他屠殺張家的事實,一佛雙面,如來渡人,無天殺生。
大覺禪師今日,親身傳述了佛法的因果現(xiàn)報,只是結果讓人悲從心起?!被奚褘苫ㄆG艷,看透了世間太多因果。
“師傅!”杖畢,謫塵將大羅禪杖杵在原地,飛奔來到大覺禪師身旁。
謫塵手中的妙心劍劍鞘抖動,謫塵將妙心劍拔出,催動周身靈氣,灌注進妙心劍中,妙心劍綠光大盛,籠罩住大覺禪師。
大覺禪師身體表面的血液緩緩干透,謫塵將靈氣釋放到最大程度,經(jīng)過妙心劍吞吐釋放,似有游龍在大覺禪師身上行走。
“這是我大羅寺第一法寶妙心劍和《妙手仁心青木訣》!”后面的一名金線老和尚驚呼道。
廣場中的人看見謫塵竟然在救治大覺,有人立馬便憤怒了:“小和尚,你在干什么?”
本欲‘功成身退’的眾人聽見有人在喊叫,紛紛朝著投去目光,竟有人在企圖救治大覺老禿驢,他們覺得像是受到了侮辱。
眾人又圍上前,質問謫塵道:“老魔已伏法,莫不成你要當一名小魔?!”
一干人學著金剛羅漢的表情,對謫塵怒目而視,銳利的眼光似要殺死謫塵。
謫塵并沒有理會這些人,而是專心地輸送著龐大的靈氣,但是不管怎樣輸送,都像是牛入泥藻,悄無聲息。
謫塵不甘心,渾身青筋暴起,輸送靈氣輸送至雙手顫抖,臉色發(fā)青,但是大覺禪師的傷勢并沒有好轉。
眼看著眾人憤怒的眼神就要吃掉謫塵,道陵上前,張開雙臂,將謫塵與大覺禪師護在身后,攔住眾人。
勸導道:“諸位,大覺禪師已經(jīng)伏法,依照大羅寺規(guī)矩,他的因果已經(jīng)了結,張家滿門被屠,諸位即非張家之人,若欲為伸張正義,此行已是功德圓滿,何必再咄咄逼人。
大羅寺乃是此地一方霸主,若諸位在如此鬧下去,大羅寺亂,誰來庇護此地安寧,恐怕里面別有用心者正是希望大家將事情鬧大?!?p> 道陵此話一出,大部分人立刻窸窣交流,覺得這人的話不無道理。
道陵也是看透了這群人因受人誤導,覺得自己生存受到威脅,才來此處將大覺禪師逼上死路,如此他們才得以心安,他們并沒有考慮過大覺禪寺死后,大羅寺區(qū)域將何去何從。
道陵在此時點破,即滿足了他們愛護自身虛偽面容的虛榮心,又將他們面臨的困境陳明,這才制止了他們下一步的動作。
他們雖然懼怕無天面的大覺禪師,但又希望大羅寺能繼續(xù)能保護他們,這種矛盾的心理讓他們選擇懲處了大覺禪師,立刻又轉過頭來擁護大羅寺。
于是人群中有人立馬說道“這位年輕人說得不錯,佛門敗類已經(jīng)清除,萬佛之光得以復明,我等將得到佛光照拂庇佑!”
緊接著人群紛紛點頭稱有道理,并堅持他們才是正義的一方,他們理當?shù)玫椒鸸庹辗鳌?p> 謫塵將大覺禪師抄入懷中,大日如煉,謫塵不愿意讓烈日灼灼地烤著大覺禪師的身體。
天地黃三劍侍已退至人群后方,觀察事態(tài)發(fā)展。
“怎么辦,若是讓那小和尚救回大覺,咱們此行便前功盡棄了,需不需要現(xiàn)在就...”地劍侍以手為刀,做了一個砍的動作。
天劍侍分析道:“現(xiàn)在不好動手,這些人已經(jīng)沒有了利用價值,制造不出混亂了,據(jù)悉,那三個金線袍的老和尚都有化境修為,而且還有鏡花水月的人,動起手來怕是得不到好處?!?p> “不必擔心,那大覺和尚筋骨盡斷,體內(nèi)生機全無,我觀他時,周身靈氣全無,全部積聚于氣海中,怕是再也散發(fā)不出來了。
即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那大覺老和尚!”黃劍侍化解兩人的憂慮道。
天劍侍舒了一口氣:“如此我等可向神主復命,神降可以開始了。”
鏡飛花看著天選神域的三名劍侍在后方嘀嘀咕咕,對水千柔與花霓裳建議道:
“天選神域狼子野心,不如我等將這三人擒拿,逼他們將事情真相當中說出,聯(lián)盟大羅寺之舉必成!”
水千柔反對:“不可,之前我與他們之中的玄劍侍交手,玄劍侍有著化境修為,此三人與那玄劍侍同屬四大劍侍,想必實力不會差,憑我們幾個怕是敵不過他們。
從肉食店出來我便隱隱覺得有幾股強大的氣息在跟蹤我們,想必便是這他們!”
花霓裳不解:“他們?yōu)楹我覀???p> 水千柔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禍水劍和道陵背上的朱紅木匣道:“或許我們手中有他們想要的東西?!?p> 水千柔心里琢磨不透,自始至終,四劍侍都沒有出手搶奪神劍,反而是一同來了萬佛廣場觀摩,隨大流一同引導讓大覺禪師受刑。
神劍的重要性自然不由分說,乃是天下權柄。
但是為什么四劍侍寧愿按捺住神劍的誘惑,也要選擇先將大覺禪師逼死,這令水千柔百思不得其解,水千柔心中隱隱感覺有大事將要發(fā)生。
她覺得有必要將此事與佛子謫塵,目前的大羅寺方丈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