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城外,不管是軍隊(duì)還是前五大勢力高層紛紛散去,只剩下七星秘府府主一直在云水城主府外等候。
“道陵府主,我家小姐讓我轉(zhuǎn)告你,劍歸人散,曲終花落,望道陵府主珍重?!鼻鍍簩⒁幻队窈校B同一封信函交到道陵手中。
說話,清兒態(tài)度亦如寒冬般冷冽,轉(zhuǎn)身入府,毫不猶豫地將大門關(guān)上了。
道陵匆忙打開信函,只掃了一眼,身體便僵直住了。
“休書”二字端端正正地落于信函起始,毫無頓挫之感,提筆之人心意之決絕,可窺一斑而知全豹!
玉盒中,端詳?shù)仃惙胖懒曩浻杷岬某苫槠付Y,千年仙品玉神冰藍(lán),玉神凋零,冰藍(lán)不再。
道陵拿著未署名的休書,落寞地走在云水城的大街上,云水軍民在合力重整著戰(zhàn)后的云水城,百姓看見道陵,不時(shí)有人熱心地喚一聲“姑爺!”
云水依常,新人歡好,舊人淚夢!
聽雨閣內(nèi)。
“小姐,東西都交給姑爺了?!币粫r(shí)嘴快的清兒察覺到水千柔既冰冷,又憂傷的神色,輕輕地打了下小嘴,恨這張嘴快說錯了話。
水千柔的手不自主地揉搓到一起,恰好落在清兒因自責(zé)的低垂下的視角中。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午飯燉些補(bǔ)膳給城主送去,就不用準(zhǔn)備我的飯菜了。”
“是。”清兒乖巧地應(yīng)了聲,輕手輕腳地退下了。
她知道小姐定又是要出去指揮云水的戰(zhàn)后重建了,雖然小姐嘴上不說,但心里依舊放不下姑爺,因?yàn)樗粗约倚〗悛q豫了半日,才嗪著淚決然地陳書了幾息,快速寫下了“休書”二字。
她能感受道小姐內(nèi)心中的猶豫和沉痛,雖然她不知道小姐和姑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堅(jiān)決地相信,是姑爺做錯了事!
“道陵府主,我家主人有請。”
道陵剛踏出云水城,一輛富麗堂皇的車駕便停在了道陵身前,八馬齊驅(qū),鏤金鑲玉,好不氣派!
道陵看著如此車駕,如今能將車駕馬匹都能裝點(diǎn)成此般模樣的,只有那:“新月神城之主?”
“正是我家主人!”
當(dāng)今天下,月主之邀,莫敢不從。
如今道陵身為七星秘府之主,其舉手投足,更代表七星秘府之態(tài)度。
道陵回頭,不舍地望了一眼云水城,然后隨著車駕前往新月神城。
新月神殿內(nèi)。
“沈道陵,見過月主?!钡懒暌姸Y道。
“哎,道陵賢侄莫要見外,你與如瀧年紀(jì)相差不大,喚月叔便好!
我聽如瀧說,你救了如瀧一命,作為如瀧的父親,月某再次謝過賢侄!”月主舉杯,對著道陵一飲而盡。
道陵躬身恭敬地回禮,但并未端起一旁的酒杯同飲,因?yàn)樗冀K記得有人對他說過,她不在,不許飲酒!
“來人啊,去將小姐請來!”
“是?!?p> 道陵與月主一時(shí)無話,月主所為,實(shí)在令天下人所不齒,但忌于月主神境之能和新月神兵之威,沒人敢動。
“城主?!?p> 一名青衣曼妙的女子,帶著淡淡的清香而來,輕柔的綢緞盡顯身姿曲線柔美,在這座鋼鐵神城中,道陵總算品品嘗到了一絲與眾不同的甜美!
“月姑娘。”道陵見禮道。
月如瀧盈盈欠身,既輕靈如水又落落大方。
“道陵賢侄看我這女兒如何?”月主笑著問道。
“恬靜文雅,新月如瀧?!?p> “好一個新月如瀧!我新月神城自黑夜中起,因此我新月神城需要一顆太陽,道陵賢侄意下如何?”
“道陵不知月主何意?”
“月某愿將愛女下嫁于賢侄,賢侄意下如何?”
“月叔將這天下一統(tǒng),天下盡在月神掌中,要什么樣的男子沒有,為何是道陵?”
“你不愿意?”月主神色微怒,不滿意地問道。
月如瀧一臉難色,扯了扯道陵的衣角,女兒姿態(tài)翩翩,我見猶憐!
“聽說你跟我女兒已有夫妻之實(shí),你難道不想給她和她的父親一個解釋?”月主的神色肅穆地喝問道陵。
“此乃道陵之過,道陵愿意用任何方式補(bǔ)償月姑娘,只是道陵之妻只有云水水千柔,此生再無他人!”
“哼!既然如此,那便用你整個七星秘府來還我女兒清白!”月主怒而拂袖轉(zhuǎn)身,盡顯帝王儀態(tài)。
月如瀧花容失色,匆忙地提著長裙上前跪下道:“城主,再容女兒些時(shí)間,道陵他會答應(yīng)的?!?p> 月主回過身,憤憤地看著道陵道:“我給你三天時(shí)間,我兒女如此為你,倘若你再不識好歹,便用你整個七星秘府來替我女兒的清白陪葬!”
“是,女兒和道陵告退?!?p> 月如瀧匆忙拉著道陵退出了新月神殿。
一路上,道陵與月如瀧沉默并走,不言一語。
月如瀧將道陵安排在一間奢華的客房中后便欠身離去,門外留下兩個女婢站立左右,名曰可端茶送水,實(shí)則讓道凌寸步難行。
是夜,夜空東方升起了一輪皎月,不知是因?yàn)闆]有云彩敢靠近,還是因?yàn)樵铝撂叩木壒?,?dǎo)致神城冬日的月亮很清,沒有一絲的掛彩。
“你們先下去用飯吧?!?p> “是,小姐。”
青絲如黛的月如瀧,捧著溫?zé)犸埐耍p輕推開房門,誘人的飯香混著女兒清香,讓身處黑暗中的道陵那渾渾噩噩的瞳孔,有了一點(diǎn)生機(jī)。
“出去!”道陵聞到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香味,知道是月如瀧來了,他心煩意燥,暴喝道。
月如瀧被道陵突如其來的喝聲嚇怔了幾息,而后笑意盈盈地對道陵道:“生氣也是需要力氣的,千柔要是知道你在我這沒吃好住好,怕是會責(zé)罵我的!”
道陵不言語,企圖將自己藏在黑暗中。
月如瀧像一道精靈,借著月色在房中游走,青衣所過之處,紅燭燈起,映照著她輕盈的身姿,仙氣飄飄。
“千柔妹妹真好,能有一個男人這樣愛她!”
月如瀧走到窗前,仰頭望著月色,恰好此時(shí),皎月高懸處,破天荒地出現(xiàn)了一瀧輕紗。
“你想說什么?”道陵冷冰冰地問道。
“鏡花水月,明鏡最正氣,百花最艷麗,云水最寧靜,新月,卻是一座鋼鐵牢籠!
在新月城,沒有鮮花漫野,沒有詩情畫意,不準(zhǔn)玩鬧,不準(zhǔn)無故外出,更不準(zhǔn)有兒女私情,婚嫁喪娶,全由城主府暗中操辦。
進(jìn)新月城,就要將你一身洗凈。
一旦入了城,成為新月城之人,外界與你將再毫無干系!你的生命中,就只剩下打鐵,制造,跟一顆小齒輪一樣,永遠(yuǎn)在新月城這部大機(jī)器上旋轉(zhuǎn)。
有時(shí)候,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個人還是一個零件,或許一直以來,都只是一個只聽命令行走的新月城部件?!?p> “新月城也因此而得以在暗中飛速發(fā)展,走在了當(dāng)世的最前列,武器裝備可以一敵十!
但即使如今天下一統(tǒng),新月城變成了新月神城,它卻也依舊去不掉身上的那股鐵腥味!
而我們這些新月城的人,也脫不下新月的標(biāo)簽。
新月城在歷史中行走,走得太前,已經(jīng)回不了頭,一旦回了頭,就會土崩瓦解,新月神城便會被歷史車輪碾入塵土中,不復(fù)存焉!”
“我是城主收養(yǎng)的義女,城主至今未娶,接濟(jì)過很多流離的孤兒,包括你的好兄弟,盜天!”
道陵被“盜天”二字吸引了注意。
“盜天算是我的義兄,但我見過的次數(shù)并不算多,只是匆忙地見過幾次,終日穿著個黃麻衣服,老氣橫秋的模樣,像誰欠了他錢似的?!?p> 說到此處,月如瀧傷感地笑了。
道陵時(shí)不時(shí)地聽著月如瀧訴說,沒想到,除了自己,竟還有人在記憶里,清楚地記得盜天的模樣。
道陵的心慢慢地卸下防備,開始仔細(xì)聽著月如瀧述說。
“盜天與我不同,盜天并沒有接受城主的救濟(jì),他只在新月城這里學(xué)了偷天換日的本領(lǐng),還有領(lǐng)取一身盜術(shù)裝備,相對地,他要認(rèn)城主為義父。
長大后的盜天想要抹去新月的標(biāo)簽,但是新月不管在天上還是印在水中,都是看得見撈不著的存在,如何能輕易撇清!
有一天,他找到了城主,說想要回到放逐之地的一個道觀安度此生,城主開出條件,要他將天下權(quán)柄五大神劍盜來。
天下五大權(quán)柄,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此舉無異于將自己推到了天下人的對立面,但盜天,他答應(yīng)了。
新月城配備給他最新的偷天裝備,將收集到的一切神劍信息一并交給他。
緊接著世間傳來天下權(quán)柄五大神劍一一被盜,但是令城主失望的是,盜天他沒有將神劍帶會新月城,而是交到了他兄弟,沈道陵的手中。
當(dāng)時(shí)城主了解到天選神域神主姬千秋已達(dá)半神之境,城主忌憚姬千秋,即便有五神劍在手,怕也敵不過他。
神劍被盜,城主順勢與神主謀合,并拉上明鏡城城主,攪弄天下局勢。
姬千秋欲要將天下攪亂,好讓他天選神域的大軍一統(tǒng)諸天。
而城主則是想要修為再進(jìn)一步,力壓姬千秋。
鏡主被城主用書圣之理念,以天下一統(tǒng),文德方可大興為由說服了,鏡主犧牲了明鏡城,加入到新月變革中。
此后,鏡主在暗中游走,屠諸葛一氏,取七星觀天術(shù),誘捕魔人城魔神,以七星觀天術(shù)取得魔人族秘法。
新月城在城主的統(tǒng)御下,仿天下權(quán)柄,大量偽劍得以應(yīng)運(yùn)而生!
之后的事你便都已知曉。
城主在你們眼中,或許有些不擇手段,是一個陰險(xiǎn)狡詐,不足與謀之人。
但新月變革,皆由城主一手策劃。
城主對鏡主諾言也并非空話,神域士兵乃是舊勢力代表,他們對神主姬千秋的信仰已經(jīng)深入骨髓,如若不將這些舊勢力刮除干凈,天下百姓就不會有清風(fēng)吹拂。
城主之意,將我下嫁于你,便是看中了你民生治理之才,他想用我來拴住你,替他將這個天下治理得民殷富強(qiáng)?!?p> “客棧之事,亦是你新月城早早的謀劃?”道陵表面平靜如水地問道。
月如瀧不答。
月主只是讓月如瀧俘獲道陵的心,待以將來有他用,而客棧之事,完全是由月如瀧施為,月主得知后十分高興,這是從小到大月主對月如瀧為數(shù)不多的滿意。
月如瀧不知為何,她很開心,比城主允許她擁有新月城唯一一匹烈馬,黑焰時(shí)更高興!
“你們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正如你所說,新月城走得太前,就不怕摔倒嗎?!”道陵義憤填膺地問道。
月如瀧平靜地答道:“歷史總需要一個穿著鋼鐵盔甲的人走在前,去面臨磕磕碰碰,新月城算好了每一步路,跨過了每一道砍,它沒有摔倒,它長成了巨人?!?p> 道陵不可否認(rèn)新月城的成就,縱使手段不光彩,但切切實(shí)實(shí)給這個混亂無序的天下帶來了統(tǒng)一,如今月主又將抬步向前,欲要大刀闊斧地變革,道陵反而對此有了一絲的期待。
變革無不流血犧牲,倘若天下能穩(wěn)步向前,那月主就將是比神主姬千秋走得更加深遠(yuǎn)的雄主,天下在他統(tǒng)御之下又何妨?!
但道陵深知自己已經(jīng)傷害過千柔一次了,自那時(shí)起,他便暗暗發(fā)誓決不能再傷害千柔第二次!
“我不能娶你!”道陵不敢直視月如瀧,決絕地道。
道陵知道月如瀧亦是一個悲哀之人,在道陵心中,在客棧受到傷害的,不僅僅只有水千柔,還有月如瀧。
涓涓清淚,肆意地在佳人臉上滑落,在月光下如滄海鮫珠,盡顯晶瑩!
衣裳輕掩淚水,轉(zhuǎn)過頭來變成了強(qiáng)顏歡笑。
“這是城主要我轉(zhuǎn)交給你的東西,說是如瀧的嫁妝?!?p> 月如瀧從衣襟中取出了七顆珍珠般大小的石頭,交給道陵。
當(dāng)石頭落到道陵手中的一剎那,道陵身后的虛空閃亮,六顆星辰熠熠生輝,第七顆亦有隱隱脫落的跡象。
“這是?七星石!”
“這是當(dāng)初鏡主從七星秘府七座星峰中取來的星石,乃是你七星秘府之物,雖說城主要將其作為嫁妝,但給你也只能算是物歸原主!”
“對不起!”道陵滿懷歉意地的推辭道。
“你我只需有個名分即可,如瀧別無他求,但倘若你拒絕了城主,照城主性格,七星秘府道統(tǒng)將不復(fù)存焉?!?p> 月如瀧留下七顆星石,起身將欲離開道陵的房間。
月夜清寒,道陵替半只腳踏出門檻的月如瀧披上了一件厚衫。
月如瀧回眸一笑,百媚盛開,月如瀧想要伸手觸碰道陵,但道陵將厚衫披上后,便觸電似的迅速地回縮了。
月如瀧并未因撲空而感到失望,因?yàn)榈懒昕线~出第一步,就說明他不再拒她于千里之外,起碼現(xiàn)在能像一個朋友一樣地相處。
接下來的兩日,道陵與月如瀧在新月神城中游走,月主知曉消息后大為歡喜!
兩人身后的隨從漸漸地少了,道陵與月如瀧摩肩擦踵,少不免時(shí)有情意綿綿的場景出現(xiàn),道陵皆尷尬地躲開了。
月如瀧在道陵的陪同下,度過了她此生最浪漫的日子。
雨來了,道陵別著臉撐著傘,逗得月如瀧笑靨如花。
走累了,兩人一起騎馬,道陵在前,月如瀧在后,道陵反而更像一個膽小的姑娘,死死地?fù)еR脖子不放開,生怕摔下去,這一來二去,道陵反倒是跟黑焰熟稔了起來!
一抹輕紗的月如瀧,用她銀玲般的笑聲,為新月神城這個鐵疙瘩注入了少女和青春的氣息!
然而,這美好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月如瀧的計(jì)策!
跟隨在月主身邊,哪有純真之輩,但在這三日里,月如瀧真真實(shí)實(shí)地用盡了此生的歡愉時(shí)光。
月如瀧知道道陵意不在她,便打算讓月主放松警惕,然后帶著道陵出新月神城。
直到第三日午夜,月主依舊沒有收到道陵的回復(fù),派人去請道陵,卻被告知道陵被月如瀧帶著往城門的方向去了。
新月神城城門前,月主站于城墻上,望著騎著黑焰剛剛出了城的月如瀧與道陵,怒由心生!
月如瀧察覺體內(nèi)靈氣隱隱升騰,心中有不好的預(yù)感升起,回頭一看,驚慌的雙目恰好與月主怒目而視的眼神對接,月如瀧不由得心中一凜!
月主站在城樓上,朗聲道:“天下智者,無人能出我之右!倘若不為我所用,就得死!”
隨即,他從隨身侍者背著的劍匣中取出神劍禍水,欲一劍斬向道陵。
月如瀧見狀花容失色,翻身下馬,護(hù)在道陵身前,立即向月主跪著道:“父親!求求你放過道陵,看在如瀧盡心盡力為新月的份上,求求你放過他!”
“新月神城,不需要有感情,你甚至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私自將他放走,我再給你一個機(jī)會,離開他,你還是我新月神城神女,否則,休怪本神無情!”
月如瀧神色決絕:“神城走得太快了,父親您老了,也累了,父親迎娶花姨不正是父親心里這純粹想法的證據(jù)嗎?”
“本神做事,何須你來指手畫腳!既然你執(zhí)迷不悟,那休怪本神不念父女之情!”
“還愣著干什么,走啊!”
月如瀧看著月主手中劍光大盛,焦急地回頭對身后的道陵催促道。
“其實(shí)那夜在客棧,我們什么也沒發(fā)生,但是現(xiàn)在我后悔了,我寧愿我們發(fā)生了些什么。
替我跟千柔說聲對不起,還有,她的男人很溫暖?!?p> 說完,月如瀧清秀的臉上熱淚下滑,她揚(yáng)鞭抽打烈馬黑焰,黑焰嘶鳴一聲,和著馬蹄聲,咯噔咯噔,載著道陵向遠(yuǎn)離神城的方向奮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