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神城在天下各處修建其余八大神城,如火如荼。
為了能趕在冬至日前將神城修建完畢,作為祭天與大婚賀禮贈予月主,新月神城增派了人手往其余八大州,加快工程進度。
新月城內(nèi),只剩下了原來人口的三分之一,比往常更加清冷。
道陵走在神城大街上,這里的人沒有往日繁忙,清脆而悠長的叮叮打鐵聲,回蕩在諾大的神城中,別有一番韻律。
大街上,葉落無人掃,思自他鄉(xiāng)來。
“猜猜我是誰?”
道陵突然被蒙住了雙眼,一道輕靈動聽的女子聲音,似黃鸝在耳邊調(diào)皮地吟唱。
“《天下》已出,我要走了?!钡懒曷曇舻统粒瑤е鴤?。
陽光從一雙纖纖玉手的指縫中漏進了道陵流轉(zhuǎn)的眸子中,那雙手酥軟地坍塌了下去。
“什么時候?”
“明日就走。”
月如瀧站在道陵身后,長長的眼睫毛也蓋不住她眼神中的落寞。
道陵書《天下》,給月如瀧在新月城中換來了自由,但從此卻給她的心上了一把解不開的鎖。
月如瀧問道:“要回七星天城?”
“我是那的副城主,不回那里,不知還有哪里可以容身。”
“是我對不起你和千柔。”月如瀧眼中含淚道。
“都過去了?!钡懒晡⑿Φ?,帶著些許苦澀。
道陵悲傷模樣看得月如瀧眼眶里的珍珠滾落地更加生猛!
道陵將哭著的月如瀧象征性地,生硬地,抱了抱。
月如瀧順勢將自己深埋道陵懷中,感受著來之不易的,這個男人的,最后溫存。
幾息之后,月如瀧在道陵耳邊輕聲呢喃了一聲:“謝謝?!?p> 而后突然瀟灑地放開了道陵,她將淚光抹去,對著道陵美艷地一笑,落寞地轉(zhuǎn)身離去。
傍晚,天水神城信使將一封信函交到道陵手中,道陵心砰砰地跳著,緩緩打開信函。
夕陽如水般輕柔,道陵手中信箋上寫著兩個令他怦然心動的字“君歸。”
日落西斜,問君胡不歸?
突然一陣風(fēng)將道陵手中的信箋吹落,道陵心一驚,逆著光匆匆地追著信箋而去,當(dāng)?shù)懒晔捌鹦殴{,抬頭望見日落歸棲處,正是天水神城在山的那邊,安靜坐落。
就在天水神城信使抵達(dá)新月神城之前,一封朝天水神城的信箋從新月神城火速發(fā)出,只見信封上用小篆寫著“小狐貍親啟”字樣,落款“如瀧?!?p> 道陵沿著熟悉山道,向昔日云水城方向而行,一路上的常青樹上,只剩下一張張的老葉子,綠得沉甸甸的。
因為新嫩的葉子,都被當(dāng)?shù)氐陌傩?,?dāng)做新鮮的食蔬,吞進了餓肚中。
“新月糧滿倉,布袋扎饑腸?!边@是最近在天下間私下流傳的順口溜。
道陵越走越驚慌,若不是他的《天下》之策,月主也無從修改賦稅條例,也不至于將大量人力物資,浪費在新神城和鋼鐵器械研究制造上。
第二日傍晚,一座嶄新的神城屹立在道陵面前,面積足足是先前鏡花水月的四城相并的一倍,天水神城以舊云水城為中心,向四周輻射,成中央雄偉之城。
云水城的兩條瀑布飛龍被新月城的能工巧匠馴服,他們在瀑布上游建堤壩儲水,并自山上延伸到底端,分別修建了五座水車。
水車將湍急的水流止住,不再大量沖刷下方山澗泥石,并以此為源頭,開渠引流,讓天水神城成為了水霧之鄉(xiāng),魚米之城。
水流的驅(qū)動之力被一根根傳送軸引用至城門控制閥,控制天水神城巨大的鋼鐵城門開關(guān)和各種人力所不能及的龐大運轉(zhuǎn)器械。
有了更大的天水神城鋼鐵城墻,原來的云水城城墻已經(jīng)被全部拆除,就連護城河也被當(dāng)做了一條流經(jīng)云水城的水道,用作水渠灌溉以及郊外糧食收入神城的航道。
月主新月之變還是給天下帶來了諸多好處,結(jié)束了天下間的紛爭割據(jù)局面,但百姓的溫飽問題卻日益加劇。
民以食為天,鋼鐵之下的天下百姓被沉沉的鐵塊壓著喘不過氣來。
除了新月神城那些能工巧匠之外,天下百姓都不會操縱器械,沒有鋼鐵臂膀的百姓,就像一粒粒的火藥,隨時都有可能被壓得爆炸!
紅彤彤的夕陽被架在相連的兩座大山山腰間,有山上排排的輕松翠柏點綴,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托著腮紅,期待著些什么。
聽雨亭中,水千柔就著夕陽粼粼如水的色調(diào),研墨,長思。
嗒嗒嗒的馬蹄觸地聲,越來越近,而后一聲嘟嘟嚕的牲畜嘴唇音,緊接著的是一聲尖銳的懸停勒叫。
一連串的聲音將聽雨亭的靜謐打破,敲動了亭中佳人的心。
是他嗎?
進來的是一襲青色衣裙,就算是舒心色彩的青色,也不讓亭中眉黛惹青絲的佳人展開俏顏,亭中佳人翹首以待的姿態(tài)偃旗息鼓了下來,而那般幽怨又瞬間地被隱沒于,靈動如水的眼眸間。
不是他。
“小姐,小姐~”青色衣裙的清兒火急火燎地道。
水千柔優(yōu)雅地倒了一杯茶水:“你倒是越來越像緲兒了,一驚一乍的,喝口茶水,慢慢說?!?p> “我是替小姐心急的!”喝著茶水,水還在口中,清兒理直氣壯地道,不小心被嗆了兩口。
水千柔眼中,那被隱沒的幽怨,被清兒癟嘴的模樣消弭了大半!
水千柔輕輕順著清兒的背,清兒鼻子和口腔中竄著刺辣的茶水,最終頑強地將茶水咕咚咕咚地順下去。
笑得水千柔一顫一顫的,像只小狐貍。
“姑爺,姑爺回來了。”清兒抹了抹嘴角邊上的水漬,喘著大氣,對水千柔道。
夕陽羞紅得把一半的臉藏在山的那邊,收住了一地激情四射的金黃。
順著羞紅的夕陽光線,水千柔抬頭,剛剛平靜下來的心被聽雨閣門前,一道白色儒風(fēng)的身影推開了圈圈波紋。
他回來了。
一身柔光的他比初見時更加成熟而有魅力,但依舊豐神俊朗,臉上掛著和沐春風(fēng)的笑容。
“千柔~”
一聲柔酥的聲音讓剛剛還花枝亂顫的水千柔,一下子變得比夕陽更加溫柔似水。
再沒有用的夕陽被水千柔說拋棄就拋棄,被無情按下西山的夕陽憤憤地激射著掛川的瀑布,灑下漫天粒粒朱華!
道陵與水千柔四目相對,郎情妾意隨著四下路邊水藍(lán)色的燈火一齊點亮。
清兒乖巧地退了去,道陵漫步夜色中,向著聽雨亭那一抹心中的水韻藍(lán)邁步而去,水千柔低頭含著胸脯,精巧的玉手像她的心思,無序地纏繞著,攪弄著。
一雙寬厚的大手握住了在攪弄不安的小手,小手的主人身體一個激靈,整個身體瞬間變得柔和了。
寬厚的手向上抬,將水千柔那紅彤彤的低垂得代替了夕陽的臉,慢慢拾起。
......
清河殿中,水千柔坐在主座之位,水東臨已經(jīng)退居二線,如今坐在清河殿中下方的太師椅上。
不管在哪,道陵與水千柔的視線總能時不時不約而同地交匯,水東臨看著他們倆,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和千柔母親,心滿意足地笑著。
想到今日要事,水東臨干咳了一聲,短暫的郎情妾意被發(fā)現(xiàn),他們目光驚慌得像兩只兔子,慌不擇路,四處亂竄。
水東臨嘆息憤恨道:“沒想到清風(fēng)竟如此行事,如今戰(zhàn)事剛平,理當(dāng)與民休息,減免賦稅?!?p> “小婿所陳《天下》之策中,賦稅已經(jīng)盡最大程度向著新月神城傾斜。
但卻沒想到,月主變本加厲,為了修神城,鑄神兵器械,月主在我等百家所建議的賦稅額度上增加了一半,這才導(dǎo)致如今雖無戰(zhàn)亂,卻餓殍遍野之局!”
“他已經(jīng)不是我們所認(rèn)識的那個月叔叔了?!彼岬?。
“新月太亮,照得百姓睜不開眼的話,那,我們便換一個!”水東臨目光深沉道。
“月主已是歸一神境,想要換月談何容易?!”水千柔道。
“神自然是需要神來對付。”水東陵意有所指道。
“父親是說,書圣冢?!”水千柔靈光一閃。
“不錯,書圣乃是這片天地間第一尊歸一神境,如果能打開書圣冢,獲得書圣冢內(nèi)的傳承,大事可期!”水東臨分析道。
水千柔眉宇不展道:“就連神域神主這尊天火神境都在月主手中隕落,即便有書圣冢,又有何用?!”
這時,道陵站出來道:“如果一尊神不夠,那便兩尊?!?p> 道陵的話激起水千柔與水東臨心中的驚濤駭浪。
“此話怎講?!”水東臨問道。
“我得七星洞天傳承,得見七星洞天府主玄極前輩,玄機前輩死前已證道歸一神境?!?p> 兩人心神震撼,他們只知道道陵口中的玄極乃是與書圣同時代的七星秘府府主,名不見經(jīng)傳,沒想到竟也證道歸一!
水東臨與水千柔霎時大喜,按照道陵之意,想必是道陵能動用七星洞天神道傳承,踏入歸一神境,然而他們不知的是,道陵唯有強開七星封印,冒著身死道消的危險,才能使用這七星神力。
水東臨道:“月主掌握的是靈氣大道,乃是這片天地的天,要想戰(zhàn)勝他,唯有使用靈氣之外的神力,五大神劍中皆是靈氣之外的神力,只是被上古先賢打造成以靈氣釋放威能的形態(tài)?!?p> 水千柔道:“如今天下的五大神劍皆被月主收走,為今之計,書圣冢是唯一的希望?!?p> 水千柔看著道陵,道陵被看得發(fā)毛。
“我看了緲兒的一副墨寶,她說是姑爺送的?!彼嵬蝗蛔兊萌崆樗扑饋淼馈?p> 道陵想起曾今送給緲兒的那副墨寶上的字,當(dāng)時只是隨心而為“云渺水清,千般柔情”,寫的本是云水風(fēng)貌,和水千柔的兩個小丫頭,以及水千柔對云水百姓之情。
但此時倘若仔細(xì)一讀,特別是從水千柔口中說出時,讓道陵的羞澀之感立馬遍布全身,仿佛早早就鐘情于水千柔般,因此道陵羞澀得面若桃紅!
當(dāng)?shù)懒铚?zhǔn)備沉默不言,企圖蒙混過關(guān)的時候,水千柔竟叫緲兒拿來了那幅墨寶!
水東臨公開處刑地念了起來:“云渺水清,千般柔情!”
水東臨意味深長地對道陵笑了笑,心道這小子還蠻上道的嘛,道陵的臉色紅得都快破了,水東臨卻突然開口道:“好字!好字!”
道陵心中大舒了一口氣,心道還好老丈人沒往歪的方向想,不然他在老丈人心中的形象可就要崩塌了!
“你再寫一幅書圣帖給父親一觀。”水千柔道。
接著有人抬上案臺與筆墨紙硯后退去,水千柔下高臺,親自為道陵研墨,夫妻情意濃濃,一旁的緲兒臉紅的像蘋果,水東臨則笑得合不攏嘴。
“禍戮蒼生滅,水潤萬物生。”
道陵揮筆立就,完成的一剎那,水東臨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雙眼看著墨寶,眼睛睜得老大,口中喃喃道:“這是沒想到,賢婿竟還有如此本領(lǐng),波濤于殺戮中綻放,潤水如黑暗前的黎明!
神劍之意不正當(dāng)如此?!對待黑夜兇勢濤濤,對待黎明潤澤萬物,書圣真意莫不如是,書圣冢,當(dāng)開!”
“賢婿真是敢叫日月?lián)Q天!好!好!好!”水東臨高興得像一個孩子,不顧傷勢,連連高聲稱贊。
第二日,道陵與水千柔二人秘密地離開了天水神城,前往了書圣冢,天水神城城主來問,水東臨答道水千柔為月主準(zhǔn)備慶典大禮,出城去了。
書圣冢前,荒草與人比高,自明鏡破碎后,接連不斷的事情發(fā)生,生人之事尚未安歇,哪里會有人為死者掃墳!
但野草視乎也有敬畏之心,靠近書圣冢的三尺之地,皆不生長,留下一塊方形空地,就像是書圣冢前一張陳書的紙。
“鏡花水月云水城后輩水千柔,攜夫君沈道陵,前來拜會書圣前輩?!?p> 書圣乃是水千柔的先輩,按理應(yīng)拜先人。
道陵對水千柔點點頭,微笑著與水千柔一同跪下,三拜后,道陵迅捷起身,而后溫柔地將夫人扶起。
道陵提筆臨摹冢前的兩幅墨寶,感受天地之勢,筆走龍蛇間,書圣冢金光大盛,筆勢引動天地,書圣冢上空霎時云集,藍(lán)天白云突然雷云滾滾,雷云中竟有天水潑墨而下!
轟隆一聲!天水降臨,洶涌成河,灌溉而來。
當(dāng)天水淋到書圣冢上之時,毫無生氣的書圣冢霎時從石縫里冒出了一株嫩綠的小芽尖兒~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嫩綠華發(fā),最終長得匆匆郁郁,成了棵棵蔥郁的樹木,氣根盤根錯節(jié)地長在書圣冢中。
沿著氣根的縫隙望去,水千柔像一朵藍(lán)色的神花,在綠葉間,笑開了。
因為書圣冢,竟真的開了!
水千柔與道陵深深對視了一眼,相互點頭示意以作鼓勵,一個愿與君同行,一個愿隨卿而去,兩人相互緊緊牽著手,順著繁茂的樹木縫隙,走進了書圣冢。
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道陵與水千柔進入書圣冢已有七天,但月主心頭卻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云,因為七天的時間里,神劍禍水與神劍滅生,相繼地破空飛去。
神劍本身的神力爆發(fā),他根本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神劍飛走。
月主下令秘密追查神劍下落,天水神城的城主被月主召去,又匆忙回歸,臉色煞白地吩咐天水神成的天兵,四處尋找著些什么,時不時地來到副城主府中詢問水千柔是否歸來。
另一方面,新月神城的慶典正如火如荼地準(zhǔn)備著,新月神城紅黑參半,北邊的祭天神壇清一色的玄黑之色,而南邊新月神殿則是在鋼鐵上系上了一朵鮮艷的大紅花。
盛世的婚禮將在這漫天紅綢和舉世矚目之地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