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的上邽城，雄偉而詭秘。
城里某處，一個暗室里，有個巨大的木籠子。
籠子通體黝黑，四角各刻著一個妖鬼雕像，面目猙獰。
籠子里，數(shù)不清的烏鴉亂飛著，想要沖出籠子外面去?？苫\身上有一層薄薄的陰光，把它們都擋住了。
烏鴉呀呀叫著，那聲音好像在哭。
籠子的底部，盤踞著一個長長黝黑的物事，一動不動。
一個長袍黑影站在籠子外面，漠然地看著那物事，好像是在欣賞著某個玩物。
“報?！?p> 人影一晃，一個灰衣蒙面人半跪在了籠子前方。
長袍黑影沒有回頭：
“講?！?p> “無相失手了。”灰衣蒙面人道。
“誰？”
“一個叫趙寒的小子?！?p> 暗室里，死寂一片。
只有烏鴉凄厲的叫聲，在四周不斷回響著。
黑夜，遮住了長袍黑影的臉，看不清楚一絲的模樣和表情。
嘭！
籠子的陰光猛然一縮，數(shù)十只烏鴉的身體被擠壓著、同時爆開，黑紅色的血肉到處飛濺！
血腥的味道，頓時彌漫了整個屋內(nèi)。
籠底，那個黝黑物事突然醒了過來。
陰光一閃，有條長長的東西從那物事的嘴里一卷而出，籠里所有烏鴉的血肉，瞬間被吞沒了進去！
籠外，灰衣人半跪著，一動也不敢動，額頭上滿是汗珠。
“知道了?！遍L袍黑影淡淡道。
灰衣人好像得到了解脫，趕緊起了身，遁入了黑暗之中。
又是一片死寂。
籠里，那物事好像滿足了，哀嚎一聲，又沉沉睡了過去。
血色之間，長袍黑影冷冷站著，那一襲長袍，陰晦得如同夜幕下，那座黑沉沉的上邽城：
“趙寒。”
……
……
秋風(fēng)斜雨，西北大地上的上邽城池，古老而雄壯。
縣衙內(nèi)，石道上。
蔣懷和曾謙兩人匆匆走著，似乎各懷心事。
一個身影閃出，擋住了去路。
正是上邽城門的馬車?yán)?，城外演武場上的那個華服公子，獨孤亮。
“是獨孤公子啊?！?p> 蔣懷頓時諂笑起來：“下官見過公子，許久不見，公子是愈發(fā)精神爽朗啦?！?p> 曾謙也連忙作揖。
獨孤亮傲慢地看著兩人。
他憑著家中的財和勢，從小就得到文武名師指導(dǎo)，小小年紀(jì)就已經(jīng)聞名上邽，人稱“上邽才俊第一人”。
這衙門里誰都知道他獨孤亮，就是當(dāng)任縣令獨孤泰之子，個個都對他畢恭畢敬。
“聽說，”獨孤亮道，“你們兩個剛回來，那‘食人谷’的案子破了？
誰贏了？”
這是衙門要事，按律不得隨意外傳。
曾謙有些躊躇，蔣懷卻把秦安谷里的事都說了。這其中，有不少洛羽兒和凌若，對趙寒的陪伴、關(guān)心和幫助的情形。
“這姓趙的小子。”
獨孤亮臉色難看了起來，“這次竟然沒治死他，還讓他走了大運……”
身后響起一聲咳嗽。
獨孤亮好像突然乍醒了，就放了蔣懷和曾謙二人進去了。
看著兩人離去，獨孤亮罵著：
“這兩個沒用的東西，竟然讓那青衫小子贏了，我真恨不得殺了他們！”
身后，那個中年文人孔原，恬靜說著話：
“他二人奉命監(jiān)試而已，也只能順勢而為、做個見證，回來稟報罷了。
至于誰贏誰輸，難道還到他們說了算么？”
獨孤亮聽懂了：
“沒錯，我這就進去和父親一說，我要讓那個姓趙的東西，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要親眼看看，他在那兩個美人面前的失落模樣……”
他一聲邪笑，走了出去。
孔原緩步跟上，那張文人的臉上，刀疤如新。
……
……
衙門的大堂里，正在審著一樁別的案子。
今早，有個中年富商走著道摔了，一個年輕鄉(xiāng)民好心扶了他起來。那富商反倒說是那鄉(xiāng)民撞的他，扯著就要鄉(xiāng)民賠五百文錢。
這可是個大數(shù)目，年輕鄉(xiāng)民根本拿不出來。
富商和他那兒子就扯著那鄉(xiāng)民，到這衙門里告狀來了。
“大人……”
那富商的兒子是個紈绔青年，他一指年輕鄉(xiāng)農(nóng)，對堂上的一位師爺?shù)溃?p> “就是這家伙，撞的我爹！”
“胡說！”
門外，圍觀的百姓們喊了起來：
“大人，我們當(dāng)時就在旁邊。
明明是那奸商自己絆倒的，這小伙子好心去扶他，卻被抓住了，還要賠錢！”
“放屁吧你們！”
紈绔青年道，“一幫沒錢的東西，這里輪得到你們說話？大人你看，我爹他的膝蓋骨都被撞碎了，道都走不動，還是我扶著過來的呢?！?p> 地上，中年富商立即捂著膝蓋，哎喲喲地叫著。
“這奸商出了名的滑頭，”百姓們道，“他這是在訛人啊，大人！”
兩邊爭執(zhí)不下，那師爺似乎有些為難。
砰！
正堂大案上，驚堂木突然一響。
大堂兩側(cè)，衙役們一杵殺威棒，咚咚作響。
眾人都住了口。
大案上，坐著一位面容嚴(yán)肅的中年官員，正是那位上邽代縣令，獨孤泰。
他望著那個年輕鄉(xiāng)農(nóng)，道：
“公堂之上，看重的是訟辯。他說是你撞的人，你可有什么話說么？”
年輕鄉(xiāng)農(nóng)是個老實人，只會低頭著急，憋半天都說不出話。
“既然你無話可說，”獨孤泰道，“那這案子，就這么定了?！?p> 百姓們一愕：
“大人，這小伙子老實不會說話，您怎么能就這么斷了案呢？”
“我看那奸商之前走得麻利得很，腿腳哪里不好啦？”
“這小伙好心扶人，現(xiàn)在這世道，幫人難道還要被人訛詐了嗎？
照我說，是那家伙該給小伙子五百文做謝禮才對啊，大人！”
百姓們憤憤不平，獨孤泰面不改色，對紈绔青年道：
“你站直了轉(zhuǎn)過去，對著他們?！?p> 紈绔青年很不情愿，也只能挺直腰板，轉(zhuǎn)頭向著門外的百姓。
“你們，”獨孤泰道，“都給我好好看看這人?！?p> 百姓們有點奇怪，就都往紈绔青年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