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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捉妖法師

第九十二章 好人難做啊

大唐捉妖法師 澄云生 2428 2019-09-13 19:30:00

  觀音像只剩下了一半。

  鬼面黑袍人的鬼臉探了出來,往佛像的內(nèi)部看去。

  沒有血,沒有被割斷的肉體。

  只有些碎片,散落在佛像底部的木臺上,一只老鼠跳了出來,吱吱喳喳。

  鬼面黑袍人緩緩抬頭:

  “他們不在這廟里,追?!?p>  廟里,數(shù)十個火折子,瞬間熄滅。

  所有的黑袍身影鬼魅般飄動了起來,幾息間,全部遁入了后門外的黑夜中。

  大殿,又沉寂了下去。

  佛像底部,大木臺子的內(nèi)部。

  兩個年輕身軀單膝跪在地上,趙寒的雙手,死死按住了凌若的雙肩。

  凌若當(dāng)然已經(jīng)明白,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

  顯然,那鬼面黑袍人發(fā)現(xiàn)了佛像是空心的。

  他卻故意說這里沒人,還假裝走開,然后突然發(fā)動襲擊,把佛像攔腰切成兩半。

  如果不是這少年及時發(fā)現(xiàn),把她一起拉到佛像下面的木臺子里。

  那兩人的身體,就要跟那佛像一樣,被切成兩半了。

  可被一個男子這么按著,是她一生中,從沒遇見過的事。

  她要把趙寒推開。

  可趙寒卻對她使勁擠眉弄眼,示意她千萬不要亂動。

  嘭!

  廟宇的后門好像被什么撞開,許多腳步聲響起,瞬間遍布了殿里的各個角落,好像在找著什么。

  一片沉寂。

  半晌,腳步聲又起,漸行漸遠,徹底消失在了遠方。

  這是“回馬槍”。

  那鬼面黑袍人說人不在這里、帶著殺手們追出去了,其實一轉(zhuǎn)身就殺了回來,剛才只要稍微放松出去了,就正好被他逮個正著。

  趙寒仔細聽著。

  “這回真的走了?!?p>  他松了口氣,一抬頭,就看見了凌若那雙冷若冰霜的美目。

  “瞪我干什么?”他說。

  凌若的眼里,隱隱有著火焰。

  趙寒看了眼自己,放在姑娘肩頭的雙手:

  “要謝謝我救了你?

  不用。

  我也是急中生智、福至心靈,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放開。”

  “好的。”

  趙寒嗖地收回雙手,推開頭頂木臺的板子,站了起來:

  “今晚可真是險啊,差點就要去見玉帝他老人家了,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白光一閃,凌若的古木匣子,架在了趙寒的脖子上。

  趙寒雙手一舉:

  “姑娘,報恩的法子很多,割喉不包括在內(nèi)?!?p>  “我殺了你。”

  凌若目如冰霜,手里的匣子白光熠熠,像瑩玉一樣的美麗。

  可趙寒感到自己的脖子上,有種冰刀似的鋒芒,很冷。

  “停。”他說。

  “你還有什么話說?”凌若冷冷道。

  “你不會以為我按你的肩,是故意輕薄你吧?”

  打開木板、鉆入木臺,躲過暗殺,還要不留痕跡。

  這些事要在一瞬間完成,根本沒時間提醒,這個“按肩”,似乎情有可原。

  “還是因為,”趙寒道,“我用額頭頂著你的……”

  “你再說?!?p>  凌若的手里白光一耀。

  她額頭被碰、嘴唇差點被貼上,雙肩被按的地方,有種入骨的冰冷。

  神識內(nèi)府之中,竟然隱隱然,還有外氣曾經(jīng)進入的痕跡。

  這個男子真是膽大包天,變態(tài)之極。

  “好了不說,”趙寒道,“那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句話,就一句?”

  都這個時候了,還這么言辭輕佻。

  古木匣子白光大放,幾乎把少年的整個頭部都包裹了。

  “你那只綠毛蜘蛛呢?”趙寒道。

  凌若目光一凝,神識流轉(zhuǎn),入內(nèi)府。

  經(jīng)脈上,妖蛛不見了,剛才的暈眩感不知何時消失了。

  趙寒道:“終于明白我的苦衷了吧?剛才你中毒了、暈乎乎的亂碰,要弄出個聲響來,怎么得了?

  所以我才……”

  “你和案子究竟有什么關(guān)連?”

  凌若打斷了他,“今晚的事,是不是你設(shè)的局?”

  “設(shè)局?姑娘,你這腦子是有多大個洞?!?p>  “那這個空心的佛像,木臺里的機關(guān),你怎么會知道?”

  今晚的遭遇,實在是曲折離奇。

  以往,那些公子哥兒各種設(shè)局想來“親近”,凌若也是屢見不鮮了。

  而眼前這少年,對這觀音廟里的一切都這么熟悉,也是太出奇了。

  趙寒忽然抬頭,看了眼四周昏暗的大殿:

  “知道為什么,這里叫‘送子觀音廟’嗎?”

  凌若不答。

  “這種廟民間到處都有,”趙寒繼續(xù)道,“許多生不出孩子的婦人,會來這里燒香拜菩薩求子。

  然后不用多久,果然就有了身孕,所以它才叫‘送子觀音’。

  可人命乃天地元氣、父精母血,十月懷胎、玄牝孕化所生。

  這一個泥菩薩,就真的這么本事?”

  凌若的手里,白光不減。

  “其實孩子生不出來,”趙寒道,“很多時候的原因不在女方,而在男方。

  有些急于生子的婦人拜了菩薩后,就會在這廟里過上一夜,回去后就懷上了,你說這是什么緣故?”

  凌若似乎有些茫然。

  仿佛對這種俗世之事,尤其是男女之事,她了解很少。

  “有人幫了她們。

  男人。

  一些住在這附近,明白這是怎么回事的男人。”

  趙寒看了看,那半截的佛像:

  “見不得光的事,總得有個遮眼的地方。

  這些大殿都空寥寥的,沒地方藏。

  而這鄉(xiāng)間的廟宇,為了省錢,佛像一般都是空心的,很容易搬動。

  于是乎,許多人就打起這佛像的主意來了。

  可這菩薩肚子里也太小了,所以很多人就順?biāo)浦郏诜鹣竦紫屡藗€地方出來咯?!?p>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就算再茫然,豈能還不懂這是怎么回事?

  “那些婦人回去,生了孩子之后,”趙寒道,“大多會被丈夫休掉。沒休掉的,也會被婆家嫌棄、折磨,甚者毒打致死。

  因為,這誰都不傻啊。

  嘴上說是觀音送的,可孩子究竟怎么來的,心里頭都明白得很。

  只是可憐了那些女子,本來這錯,根本就不在她們。到這廟里來過夜,大多也都是婆家人逼著來的。

  可這最后吃下苦果的,卻偏偏又是她。

  這世道,對那些女子,也真是太不公了。”

  無人做聲。

  事情都懂了。

  可這青衫少年,也才十余歲而已,這些鄉(xiāng)野間的世俗人情,他又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

  “那些刺客的頭目,是孔原?”凌若突然問。

  “對啊?!壁w寒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

  凌若凝視著少年。

  這個戲謔無常的男子,他的身上,究竟藏了些什么秘密?

  她正想著,無意中看見了自己站在的這個木臺。

  原來這個地方,竟然就是……

  一絲從未有過的紅暈,在凌若那張絕美如仙的臉上,隱隱而現(xiàn)。

  “沒錯,”趙寒顯然看到了,“你猜中了,這就是我說的,那些‘送子’的男女曾經(jīng)那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

  凌若的身上白光大放,佛像和木臺,瞬間化成了粉碎。

  漫天的碎片中,少女白衣飄飄,飄入了廟門外的夜消失了。

  趙寒滿頭的爐灰和木屑,摸了摸自己的臉,搖搖頭:

  “好人難做啊?!?p>  一縷蒼白,突然從他的脖子根部升起,只一瞬,整張臉都白了。

  那股寒意和倦意,徹底占據(jù)了他的全身,好像要把經(jīng)脈都凍住。

  趙寒突然想起了,他這次告別了“某人”出來,要辦的那件秘密的事。

  這一路以來,他和羽兒一起辦了這么久的案子,對自己的那件事,幾乎都要忘記了。

  而這件事,就和他身體中的那股可怕的寒氣,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

  乖乖,今晚可實在是太累了。

  那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老辦法,睡吧。

  這么多年來,自己不都是這么睡過來的嗎?

  趙寒突然整個一倒,就這么躺在了狼藉的地上。

  殿外,冷雨斜斜。

  平日的嬉笑和機敏,全都不見了。

  空蕩蕩的大殿里,只剩下一個側(cè)臥著的少年,兩眼緊閉、臉色蒼白,雙手抱著自己的身體,微微發(fā)抖。

  就像個沒人疼愛的孩子,落寞、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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