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問的事情并沒有什么要緊，于是秦姨娘帶了笑意，柔聲道：“此事還沒辦。大爺，咱們這樣的人家，即便是要趕人走，也得叫人家養(yǎng)好了傷才行啊，不然，叫牙婆傳出去，會說咱們家不慈。”本想著他昨日說了，今日便忘了，她就可以繼續(xù)留著這對姑侄。如今看來，只能將人送出去了。
謝征點(diǎn)點(diǎn)頭，秦氏說得對。
謝千羽看著這所謂的夫妻倆，不由得心里冷笑幾聲，卻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將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淡淡地嘆了口氣。
謝征轉(zhuǎn)頭看向她，再看到她剛剛放下的茶杯，臉色又不好看起來，又轉(zhuǎn)頭對秦姨娘道：“太平縣的太平猴魁，給羽姐兒這里也送些。羽姐兒過了年就十三了，不能屋子里連個招待人的茶水都拿不出。其余短缺的，也該補(bǔ)上?！?p> 秦姨娘張口結(jié)舌，這些年她虧待凌霄園，大爺又不是不知道，如今這是怎么了，忽然要對凌霄園好？
此時(shí)，李嬤嬤回來了，帶回來了臉色發(fā)白的金媽媽。
金媽媽進(jìn)門就跪下，顫顫巍巍道：“大爺饒命！那些補(bǔ)品，是大小姐賞賜給老奴的啊，不是老奴偷偷扣下的?！狈凑笮〗闶莻€膽小的性子，怎么栽贓都不敢反抗的。
謝千羽歪頭看著金媽媽，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金媽媽，母親昨日病情反復(fù)，正是需要補(bǔ)身子的時(shí)候，為何我要虧著自己的母親，反而要將補(bǔ)品賞賜給你那個欺辱主子，馬上要被發(fā)賣的侄女？”
金媽媽這些年早就欺壓慣了這位膽小如鼠的大小姐，如今看其忽然膽子大了，連口齒都伶俐了，一時(shí)之間有些回不過味來。緩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大小姐看我們家冬兒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氣了，所以才將大夫人用補(bǔ)品，都賞賜了老奴啊，大小姐竟然不記得了？”
白靈冷哼一聲，道：“金媽媽，在大爺面前，你還是說實(shí)話吧。我一早與小姐就出了凌霄園，回來的時(shí)候，正看到秦姨娘的人從你的下人院子里出來。如何有時(shí)間賞賜你？”這老貨自從昨日開始就一直躲在下人院子里照顧自己侄女，自然不知道大爺對凌霄園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消息。
謝千羽看著臉色變換不定的金媽媽，心里一陣疑惑。這個秦姨娘看著挺精明的，怎么安排了這么個蠢貨在凌霄園里？又想了想，就明白了。只怕這個金媽媽之前是挺精明的，只是這些年在凌霄園里當(dāng)差，大夫人昏睡不醒，大小姐萬事膽小，任人欺負(fù)，所以實(shí)在是太輕松快活了，以至于連最基本的警覺都已經(jīng)退化了。
金媽媽被白靈說得張口結(jié)舌，思考半天正要回嘴，卻聽謝千羽道：“秦姨娘掌家以來，你仗著是在她屋子里伺候過的，便隨便克扣我的飲食和用度，連月例都一并貪污了。此事我之前不追究，不過是看在秦姨娘的面子，不忍撕破臉?？赡阋蔡唤o她爭口氣了，這不是在父親面前打她的臉嗎？苛待嫡女，這名聲一旦傳了出去，父親這剛剛升任的五品兵部郎中還怎么在朝中立足？”她又轉(zhuǎn)頭，對著謝征道：“父親，此事應(yīng)當(dāng)是這老奴私下里做的腌臜事，該不關(guān)秦姨娘的事情?！彼袢盏哪康闹皇墙饗寢屵@只小蒼蠅，不可將背后的大老虎秦姨娘扯進(jìn)來，否則，只怕事與愿違。
秦姨娘愣了愣，今日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指向自己，雖然，她已然想好了說辭，可謝千羽的一番話，使得那些想好的說辭看起來如此無力，只能換了說法，道：“羽姐兒就是明事理?！鞭D(zhuǎn)頭去看謝征，“慕遠(yuǎn)覺得此事……”
謝征抬眸看了看美艷絕倫的愛妾，緩了緩臉色，道：“這個婆子不能留在謝家了?！?p> 金媽媽一呆，她可是秦姨娘的陪嫁，不能留著了？那她去哪里？
秦姨娘心里一松，只要不是打死，只要不牽扯到自己，怎么樣都可以安頓好金媽媽的。
謝千羽道：“只是，為了防止此類事情再發(fā)生，使得不明所以的人以為伯府不安寧，女兒還是想將梁媽媽接回來?！?p> 謝征皺眉：“梁媽媽？”謝征有些記不起這個梁媽媽是誰。
秦姨娘心里一緊，她自然記得梁媽媽，那是元氏陪嫁中最難搞的一個管事。剛想要開口拒絕，卻被謝千羽先搶了話頭，道：“正是。梁媽媽是女兒的奶娘，一心一意為女兒好的。當(dāng)初梁媽媽生病，姨娘怕病氣過給我，就讓她出府去了，病好了也沒請回來。她如今家境也不太好，正好請回來。一來，我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管事，二來，也算是幫襯了她，畢竟有乳母的情分在。父親覺得，如何？”
謝征看了秦姨娘一眼，頓了頓，道：“內(nèi)外有別，此事，你當(dāng)與秦姨娘商議。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伺候你母親吃藥，養(yǎng)病?！碑?dāng)說到“吃藥”二字的時(shí)候，他將目光看向秦姨娘，意思再明顯不過，在藥石上，不可虧待正妻，畢竟不知何時(shí)，薛徹還會來復(fù)診。
他站起身來就走，走到門口的時(shí)候，頓住，轉(zhuǎn)身對秦姨娘道：“那冰場換一家，當(dāng)昌宜伯府是好糊弄的嗎？”說完，也不等秦姨娘的反應(yīng)，打簾子出去了。
秦姨娘看著已然不再晃動的門簾子，緩緩坐了下來，半晌之后，才抬眸看著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喝茶的謝千羽，心里涼的很。這小蹄子這是要造反了！
謝千羽嘴角帶著冷淡的笑意，緩緩道：“梁媽媽的事情，就不麻煩姨娘了，我會派人去傳話的。至于金媽媽……”她頓了頓，又歪頭看了看地上跪著的，懵了的金媽媽，笑道：“既然是姨娘的陪嫁，我也不好置喙，便由得姨娘吧?！?p> 秦姨娘腦子有點(diǎn)亂，大小姐膽子變大了，這是個大大的變故，今后要怎么辦，她一時(shí)半晌還沒有想好，便維持著有些僵硬的笑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那大小姐且歇著，府里還有些事，我便先走了?！闭f完之后，也不看謝千羽的反應(yīng)，指著金媽媽對李嬤嬤道：“帶著她，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