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一哭,似乎將她與元氏的這二十年缺漏的母女情都補(bǔ)了回來。
元氏溺愛地?fù)崦畠旱拈L發(fā),眼角也帶著酸澀而幸福的淚痕,嘴角揚(yáng)著,輕聲道:“羽姐兒,這些年苦了你了,是為娘的不好。我太癡傻,竟然還奢望你父親的愛憐,一步走錯,步步錯?!比舨皇撬龑χx征還報有希望,疏忽大意,著了秦水謠的道,怎么會連累得女兒這般委屈?
謝千羽不說話,說不在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前世那非人的遭遇,讓她心里既恨又怕,若是再來一次,只怕她就直接將自己絞死,也絕不再進(jìn)那歸一山莊半步。不,是再也不進(jìn)四皇子府半步!
元氏又道:“羽姐兒,我這身子就要痊愈了,我要將這些年欠你們兄妹的,都還給你們?!?p> 謝千羽帶著淚痕的小臉抬起來,認(rèn)真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母親,忽然笑了。她笑得那么明媚,那么朝氣,與前些時候完全不同,仿佛是復(fù)活了一般。
這樣的笑容卻晃花了元氏的眼,使得其再次落下淚來。母女二人在這冬日的午后相擁而泣,心中別扭與芥蒂盡數(shù)化于淚水之中。沒有人知道,在元氏婚后的第十六年的這一日,她懷里抱著女兒,卻在心里,給自己的婚姻畫上了一個句號。
下午,謝千羽去跟著安嬤嬤學(xué)女藝的時候,眼睛還帶著紅腫。誰知,謝輕云也告假沒來,說是曹姨娘病了。
謝千羽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看來,曹氏終于反應(yīng)上來,自己的孩子是死于非命這件事了。
安嬤嬤看著謝千羽心情不錯的樣子,白了她一眼,嚴(yán)肅道:“昨日教授羽姐兒的茶藝可還記得多少?”
謝千羽今日聽了元氏夸贊,心里有了些底氣,便將昨日安嬤嬤教的,昨夜又練習(xí)好多遍的功夫拿出來,一一展示了一遍。
安嬤嬤臉上終于見到了一絲笑意,只是那笑意只出現(xiàn)了瞬間,快得幾乎看不到便消失了。繼續(xù)板著臉道:“今日便說說茶醫(yī)。羽姐兒可知,這茶也可醫(yī)人?”
謝千羽道:“前朝茶癡文棄所著的《茶研經(jīng)》中說‘茶者,藥也?;ā⑷~、莖、根,均可入藥。’只是,這茶分多種,品相也分多階,如何使用,我卻不知?!?p> 安嬤嬤仔細(xì)瞧了瞧她,疑惑道:“你看過《茶研經(jīng)》?”這本書本就傳世不多,三十年前兵荒馬亂,更是幾乎沒有流傳下來什么了。
謝千羽淡淡笑了笑,道:“是母親的陪嫁,前些時候被我找到的,覺得新鮮,便瞧了瞧?!?p> 安嬤嬤點頭道:“那是元家前朝的時候茶鋪大掌柜手抄的,里面還有他的解注,是難得的好東西,你細(xì)細(xì)看看。”
謝千羽應(yīng)了,繼續(xù)跟著安嬤嬤學(xué)習(xí)茶醫(yī)。
……
臘月初八這日,凌霄園里,元氏母女剛剛吃過早飯,梁媽媽便捧著一個小盒子,打簾子進(jìn)來,揮退了一些不相干的丫鬟之后,將那盒子遞給元氏,臉上笑著道:“鋪子和莊子上的銀錢整合了一下,不動聲色能取出來的,便是這些了?!?p> 元氏接過盒子打開,將里面的銀票子大致看了一眼,抬眸看了梁媽媽一眼,問道:“多少?”
梁媽媽笑得見牙不見眼,道:“青山說,一共是六萬四千二百兩。我數(shù)過了,沒有錯?!?p> 元氏嘴角微微翹起,道:“快過年了,凌霄園早些準(zhǔn)備起來吧?!奔热恍蚜耍@凌霄園就不能再與往常一樣破敗著過年?!斑€有,在京城好好相看兩處院子,離得近一些?!?p> 梁媽媽不笑了,嘆了口氣,道:“元家和許家終于要回來了。祖宅……”雖然回來了,卻住不進(jìn)被封著的祖宅里。
元氏眸子閃了閃,緩緩道:“不急,徐徐圖之。”元家和許家的祖宅不是皇帝一句話收了就真的要不回來了的。朝中局勢變幻莫測,元家在朝中的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聽說近些年,邊境也不甚安穩(wěn),皇帝正是用人之際,元家復(fù)起還是有可能的。
凌霄園忽然要整修的消息傳到了迎春院,秦姨娘不可置信地看著李嬤嬤,納悶道:“這消息確實?”
李嬤嬤也皺眉道:“確實。今日下午,梁媽媽出去了一趟,就帶回了幾個女匠人,說是整修凌霄園的?,F(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動工了,瞧那樣子,是要大整修的。”
秦姨娘冷笑一聲,道:“且不管它,到時候結(jié)算工錢,我可不批對牌子,我看那病秧子如何丟得起臉面?!?p> 李嬤嬤應(yīng)了一聲,這昌宜伯府所有的用度銀子都在迎春院手里掌控著,秦姨娘不批對牌子,賬房就支不出銀錢,丟人的,可是凌霄園。
凌霄園幾個女匠人起早貪黑地忙著,園子里的下人也都進(jìn)入了年前的忙碌中。不過十來天,破敗不堪的凌霄園便面目一新起來,真正的有了當(dāng)家主母院落的氣派和榮華。
當(dāng)凌霄園修整完了,只剩下幾個花匠修剪花枝,工程接近尾聲的這一日,正是每年秦姨娘與各店鋪生意掌事對賬的日子。
昌宜伯府前院大賬房。
秦姨娘端著手里有些發(fā)涼的茶碗,臉色很不好看。那地上站著的一個個掌柜都是一臉無奈。他們當(dāng)中,有一大半的人都是新提拔上來的,虧損的黑鍋直接推給前一任就得了。
茶道的負(fù)責(zé)人是個年近六十的老人,名叫元盛,祖上幾輩子都是元家的家仆,到了他這一輩,已經(jīng)可以掌管茶道,是個厲害的角色。此刻他走上一步,躬身向秦姨娘行禮道:“姨娘,茶道今年倒是大豐了,只是,有一批船隊上個月在運(yùn)河的時候,被河道打劫了,連船都被燒毀了。此事我派人來與姨娘說過?!彼D了頓,之后繼續(xù)道:“所以,今年,茶道的收成,只有七千兩盈利,不過是只能養(yǎng)活手底下的人,交不到伯府了?!?p> 秦姨娘臉色沉了下來,道:“怎么才七千兩!”這茶道這些年來,每年的平均盈利最少也是十幾萬兩銀子,多的時候,幾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