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崔管事請好自為之
興安陪著安羽直接來到造紙坊的后院。
按理說安羽沒這個資格在宮里亂竄,不過灑掃那邊有麥冬幫著穩(wěn)住姑姑,興安也一再邀請她跟過來,說想讓她親自解救深陷困境的楚淵。
說來這樣收服人心的事情安羽沒少干過,可是讓她裝作懵懂,被別人誆著被動施恩于一個不一定身處困境的人還是第一次——甚至這個人還是本就忠心不已的楚淵。
這件事情沒法解釋,安羽只能掛著笑,跟在興安身后,繞過復(fù)雜的院子,來到管事門口。
果然,一開門就看見管事太監(jiān)拿著棍子打楚淵?!
屋子里本來沒什么光,這門一打開,管事便沒能第一時間看清來人的長相,一手遮擋著陽光,另一手慣性地再次舉起棒子。
看來這家伙這么多年只能做個底層管事也能說的通。
單膝跪地的楚淵一身白色中衣,身體因?yàn)榘ち艘话糇佣晕⑶皟A,衣服上掛著棍子擊打上去的灰塵,抿著嘴,額間垂落零散的發(fā)絲。
見門被打開便下意識收起手里藏著的東西,朝門口看去,隱約望見安羽后瞳孔收緊。
仔細(xì)一看,楚淵背在身后的手上有些反光,估計是藏著什么銳器,要是再來晚點(diǎn),指不定今天誰最遭罪。
不管怎么說,今日的來意就是楚淵,既然看見了,自然不能讓他繼續(xù)挨打。
接過興安莫名其妙鼓勵的眼神,安羽便提著裙擺,小跑過去,單手推開自顧自打人的管事,轉(zhuǎn)身看向早已盯著她的楚淵。
“你還好嗎?能站起來嗎?”
安羽無視對方眼中匯成一團(tuán)的驚訝感動,自顧自地?fù)P起善意的微笑,迎著陽光,還顯得幾分溫暖,伸出手:“需要我拉你一把嗎?”
其實(shí)她本意還是想先問問楚淵是不是打算掏刀闖禍,不過這里還有外人在,只能權(quán)當(dāng)做戲,大半笑給興安交賬。
沒等楚淵抬起手握住安羽,被推到后面墻邊上的管事就已經(jīng)回過神來。
待看清了來人長相,他利落地把手里的棍子擱在一旁,向前一步道:“不知道興公公來造紙坊何事?難不成是來補(bǔ)上勞力空缺的?”
當(dāng)管事的再次也吃的不錯,更因?yàn)槎嗄旮苫铋L得一身肌肉,顯得高壯,配合一臉不悅和多年要人的經(jīng)驗(yàn),多多少少給人壓迫感。
可惜這房間里個個都不是常人,安羽估摸著這管事也沒有動手的膽子,否則又怎么連教訓(xùn)手底下的人都遮遮掩掩?
再說了,動起手來誰比較慘還說不定呢,估計他也就只能對興安那個小身板造成些威脅。
被低估的興安見楚淵自己站了起來,便朝安羽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再度浮現(xiàn)公式化的笑容:“崔管事莫要著急—”
“不急?”崔管事扯動嘴角,仿佛下一秒就要再度拿起棍子:“不急的事情你興安會自己過來?”
崔管事嗤笑一聲,陰陽怪氣道:“本公公今天正教訓(xùn)人呢,你這一闖進(jìn)來,本公公多年的威嚴(yán)盡落在地上,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伸出手指瞄準(zhǔn)了站在一旁看戲的安羽,又挪動到站在她背后的楚淵身上:“人我要收拾,這個宮女也得交給本公公抵罪?!?p> 突然被點(diǎn)名的安羽一臉無辜,順便伸出手?jǐn)r住打算過去收拾人的楚淵。
這個管事是真沒有眼力見還是傻啊?
動手的下場暫且不提,就說同為管事,像興安這么年少的內(nèi)務(wù)府管事能有多少?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不是有靠山就是有真本事,就算被拉低到和他崔管事同一水平,人家內(nèi)務(wù)府人脈不比你個底層作坊寬廣?
說句不好聽的,拿錢疏通關(guān)系,造紙坊管事存了那么多年的私房,比不比得上人家半年流通都難說。
何況他也不清楚安羽的情況,怎么就敢這么隨心所欲地以為占領(lǐng)了高地?
哪來的底氣?
雖說安羽常年習(xí)慣性威脅論,但這一回她確實(shí)不知道怎么給這崔管事編出一個背景。
“管事消氣,”興安臉上依舊是好涵養(yǎng)的笑容,他指了指楚淵,通知道:“這個人,內(nèi)務(wù)府要了?!?p> “哦?”崔管事邁步靠近興安,低下頭凝視著他,好一會兒才忍下動手的沖動,悶聲道:“內(nèi)務(wù)府是個好去處,排場這么大,還得你一個管事親自過來迎接?”
“聽說凈事房找來了幾個新人,”興安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事情:“本管事只是來通知崔管事,這批新人里沒有誰需要崔管事領(lǐng)走,且宮中人滿為患,最近半年怕是不會來什么新人了?!?p> “你說什么!”
崔管事伸出手捏緊興安的肩膀,咬牙切齒:“你怎么敢!”
“戒律所的王公公喜歡竹葉酒,本公公那里不少,”興安忍痛,額間冒氣一層薄汗,朝安羽道:“姐姐替興安把門外的王公公叫進(jìn)來可好?”
“豎子!”
崔管事一把將興安放開,臉上是濃郁的警告:“你有本事就和王公公寸步不離?!?p> “沒本事,”興安收斂微笑,退后半步:“崔公公的話,想必王公公都已經(jīng)曉得了?”
門外遙遙綴在后面跟進(jìn)來的王公公探了個頭:“曉得了。”
“本公公也沒本事,今天的事情戒律所管起來麻煩,”王公公頓了頓,雖然身在門外,估計也猜到了崔管事臉上的得意,補(bǔ)充道:“就因?yàn)楸竟珱]本事,若興安管事出了問題,就直接記在崔管事頭上,數(shù)罪并罰吧?!?p> “你......你們,”崔管事怒火中燒,像要記住所有得罪他的人。
“管事何必如此?”安羽插了句嘴,笑道:“今日興安管事曾言,造紙坊辛勞,聽說這個月剛換走兩個,所以想用三個新的勞力來頂替要被換走的這個。
可惜,崔公公頭腦發(fā)熱,根本不給興安管事開口的時間,乃至于折了管事的面子。”
安羽欣賞著崔管事臉上一陣紅白變換,遮掩唇邊笑意:“在場都不是以德報怨的君子,崔管事還是請好自為之,下次冷靜些的好。”
崔管事咬了咬牙,看在勞動力的份上給低下頭,歉意道:“興安管事,崔勝今天給你認(rèn)錯——”
“不勞煩崔管事屈尊,”興安擺起公式化的微笑:“姐姐剛說興安不是以德報怨的好人,管事怎么就聽不見呢?”
他上前拍了拍崔管事的肩膀:“距離下一次勞忙沒多長時間了,與其給興安低頭,崔管事不如好好趕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