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正巧

　　云衍在睡夢中，恍然覺得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那聲音，當(dāng)真是十分低沉悅耳，溫柔得不像話。

　　“死氣能幫你壓制那股內(nèi)力，自然也能幫你處理這些個蠱蟲…你不要放著不用?！?p>　　“你體內(nèi)的內(nèi)力屬陽，而死氣至陰，你挑的那門心法很合適，但要等你將死氣運(yùn)用熟稔再配合心法，方能順利馴服那股內(nèi)力，明白了么？”

　　云衍不住的點(diǎn)頭，這聲音，這聲音……真好聽，優(yōu)雅沉緩似是普羅眾生的謫仙。

　　好像有人摸了摸她的臉。

　　又好像，唇上觸到了一絲涼。

　　她皺起眉來。

　　耳畔一聲輕笑劃過，她感覺身子漸漸的下沉。

　　云衍下意識去抓她能抓的東西，也不知抓到了什么，下墜感頓時停了。

　　男子的衣襟被她扯開，現(xiàn)出了蒼白的皮膚，和深邃好看的鎖骨。

　　“阿衍?！彼穆曇粲行┑蛦。州p輕將云衍的手拉開：“我該走了，你……”

　　后面的話，云衍沒聽清。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夜鶯淺鳴伴著云衍飄忽的意識漸漸沉入夢里。

　　陸玖提劍順著那股濃重的血腥尋入山谷深林，方才云衍扔出來的游仙散迷了他的眼，此刻不太能在黑暗中看清什么。

　　但陸玖的五感是影衛(wèi)中最好的，眼睛不好使，他的嗅覺和聽覺依然清晰。

　　迎面有一高挑的人影緩步走來，伴隨著足以讓人喘不過氣的壓抑煞氣。

　　陸玖心驚，立時駐足凝眉發(fā)問：“什么人！”

　　來人并未回答他，在他還來不及反應(yīng)時，已施施然從他身側(cè)走過。

　　‘咔拉’一聲輕響，陸玖手中的劍刃齊齊斷開。

　　他吃驚的垂眼，卻看不清手中斷劍此時的形貌，下一瞬就腦子一重，整個人暈倒在地。

　　帝冠上的珠簾在微風(fēng)里偶爾輕響，轉(zhuǎn)瞬便隨主人消失無蹤。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

　　醒來的云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顆參天大樹下，那匹受驚跑走的馬，此刻竟在一旁乖乖吃草。

　　她全身酸痛，暗嘆好在有死氣護(hù)體，否則昨天那么重的傷，肯定要養(yǎng)上十天半月。

　　她不敢多做逗留，立即上馬趕路。

　　當(dāng)天入夜時，云衍順利到達(dá)羽城清羽街，衍居酒樓。

　　就著一身狼狽打扮，她只身走入嘈雜熱鬧前堂，立刻有小廝迎了上來：“客官，住店還是打尖？”

　　云衍答他：“我找白樓。”

　　小廝聞言神色一正：“姑娘且稍等，我去通報一聲?！?p>　　不多時，一個面相儒雅的男子自樓上下來，一見云衍就露出諂媚的笑：“這位客官找在下有何要事？難道是在我樓內(nèi)遭了怠慢？放心，在下一定……”

　　“不急，先給我來壺霜花釀。”云衍打斷他。

　　白樓神色一頓，整個人嚴(yán)肅起來：“姑娘這邊請?！?p>　　她跟著白樓穿過主樓，走入后院的小居內(nèi)，取下斗笠，四下打量一番道：“都半個多月了，你也不用還掛著白綾吧？”

　　白樓倒茶的手微微一頓，皺眉：“你到底是誰？”

　　霜花釀是種味似清茶的陳酒，衍居的家主最是愛喝，而也只有她能喝到。

　　常人莫說嘗嘗，恐怕聽都不曾聽過此種怪酒。

　　但眼前這絕艷至極的女子，不是衍居的人，卻知道這種酒。

　　這著實(shí)讓白樓心中一緊，方才的戒備謹(jǐn)慎更濃幾分。

　　況且，他素來對美人這類的，就不太有好印象，除了衍居家主。

　　云衍看著他一笑，答非所問說了四字：“朧月誅天?！?p>　　白樓的雙瞳在震顫中驟縮，云衍的笑自絕美的面容上綻開，顯得艷麗又鬼魅。

　　舒王的隊(duì)伍在第二日午時過后抵達(dá)羽城。

　　受了傷的陸玖緊隨其后匆匆找到了阿肆，阿肆面色凝重的將他帶去見了萬安澈。

　　陸玖將那天夜里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的稟報出來，卻見萬安澈面色無波，絲毫不感到驚訝。

　　“王爺，那女人留不得！”阿肆忍不住上前請示：“請讓屬下去處理?！?p>　　“你要處理誰？”萬安澈幽幽開口：“本王要你們護(hù)好她人都做不到，還想處置誰？”

　　阿肆和陸玖皆是一愣。

　　他起身走出書房：“陸玖，你辦事不利，自己去刑館領(lǐng)罰?！?p>　　說完，人已經(jīng)走出去了。

　　兩個影衛(wèi)面面相覷，皆想不明白他們王爺這是要做什么，竟放著明擺著的奸細(xì)不殺。

　　莫不是中了那奸細(xì)的西域邪術(shù)？

　　他們心目中的異國奸細(xì)，此刻正在衍居后宅的小樓里倒騰換顏皮。

　　索朗月央的臉太過惹眼，不適合拋頭露面。

　　云衍在這張絕艷的臉上，用換顏皮做了些改動，眉骨變突，鼻頭改寬，一雙惑人的眼也弄小了不少，瞬間就讓整張臉普通起來。

　　白樓坐在她身后的窗柩上喝茶，滔滔不絕同她說著近日來羽城的大小事。

　　其中，自然少不了云府和太守林錚。

　　聽聞云嵐在大婚當(dāng)晚就被林錚趕回云府，沒過幾日林錚就一紙休書將人休了。

　　她大婚之日與人茍且，腹中的野種也沒了，還刺傷了貴客。

　　至今，云府都還是羽城百姓茶余飯后的樂子。

　　而云嵐當(dāng)時刺中的江公子，正是禹州總督之子江煥。

　　江總督據(jù)說十分震怒，直接把林錚叫去總督府臭罵了一頓，險些要上書罷免林錚的太守一職。

　　后來不曉得林錚用了什么手段才保住位子，回頭將怒氣撒在云府頭上。

　　“云府如今可是凄慘，不僅一夕之間成了整個禹州的笑柄，還被林錚動用職權(quán)封了不少商號生意，又暗中鼓動同云府合作的商賈毀約斷貨，恐怕再過不久就撐不下去了?！卑讟翘裘?，一臉幸災(zāi)樂禍。

　　“林錚居然還坐在太守之位上?！痹蒲芟訍旱钠沧?。

　　“他有禹州總督護(hù)著，如今出了那檔子丑事，整個人又謹(jǐn)慎了許多，我一時還沒找到機(jī)會整他。”白樓跳下窗柩，走到桌邊重新給自己添茶。

　　云衍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忽而轉(zhuǎn)了話鋒：“不急，慢慢來，你有空了替我傳信給衍居各分號，查查舒王此人?！?p>　　白樓蹙眉：“舒王？搬來咱們這兒養(yǎng)病那個？”

　　云衍點(diǎn)頭。

　　“聽說他前些日子被召往上京，他爹給他安排了門婚事，算算時日，應(yīng)該還在上京呢，你要作甚？”白樓有些不解。

　　云衍嗤笑：“衍居的消息倒是靈通，連他被安排了婚事都知道了?！?p>　　“咱最掙錢的就是買賣消息這路子，能不靈通么！”白樓得意一瞬，又頓時蔫了：“但捅你刀子的連翹，到底是個什么來頭我竟查不出來?！?p>　　“自你死……咳！反正這半月來我一直在查害你之人，卻未曾想過會是連翹，昨日我派人去查，卻發(fā)現(xiàn)她自你不在后，就從云府消失了，你說她到底為何要?dú)⒛?？?p>　　云衍凝眉，正要答話，就見前堂的小廝突然急匆匆跑進(jìn)來，一臉驚慌的看著白樓：“掌柜的不好啦，云家大小姐在前頭鬧事，說咱們瞧不起她，故意在她菜里放蒼蠅，您快出去看看吧！”

　　聞言，云嵐看了看白樓。

　　白樓對小廝擺手：“你先去穩(wěn)著人?！?p>　　小廝得了吩咐又火急火燎跑出去，白樓有些尷尬的咳嗽了幾聲：“我先前吩咐過后廚，凡是云府的來吃酒，都送蒼蠅…哎，我怎么就忘了自己是個斯文人呢！不說了，我先出去賠禮道歉，不能砸了招牌?！?p>　　云衍神色一凜，起身就往外走：“正好，我也許久沒見我那成了棄婦的大姐姐了?！?p>　　前堂雅居的隔間內(nèi)，云嵐帶著面紗，氣急敗壞的正在大發(fā)脾氣。

　　云衍和白樓進(jìn)去時，她剛好又摔了一只釉下彩碟。

　　那可是專門從莫蘭名器居買來的上等釉下彩碟，專供衍居貴客用的。

　　云衍的眼神瞬時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