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虛情

　　舒王府庫房，南室。

　　云衍在角落處一堆大小不一的箱子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只錦盒來。

　　打開一看，上等琥珀所制的雪蓮腰佩赫然靜放其中，她松了口氣，起身對等在一邊的萬安澈道：“我有事要同你說。”

　　“先回知鶴居。”萬安澈看一眼她手里的東西，轉(zhuǎn)身往外走。

　　候在門邊的郁總管等著云衍出來，仔細鎖上室門，隨二人一道離開。

　　萬安澈領(lǐng)著人回屋，遣退下人后，坐到桌邊等著云衍開口。

　　云衍將懷中寫了西國文字的竹紙放在他眼前，正色道：“西國的人找上我了，我要借你幾個身手不錯的暗衛(wèi)隨我去人市。”

　　說完，她有些緊張的深吸一口氣，袖中游仙散已經(jīng)備好。

　　她擔心萬安澈會突然叫人進來把她拿下，但不說，相信她明日去了人市后，他的暗衛(wèi)也會回來稟報。

　　此人的暗衛(wèi)甩開一個，還有無數(shù)個，她見識過。

　　不如老實告訴他。

　　“好?！彼嫔唬氯粼蒲苤皇窃谕f明日要吃什么。

　　“你倒是爽快?！痹蒲苁媪丝跉猓渲械氖治⑽⒁粍?，將游仙散塞回袖袋里：“你那些手下明里暗里說我是奸細，果然你是知道其中緣由的。”

　　萬安澈頷首：“西國在北寰安插了不少暗樁，北寰自然在西國也有?！?p>　　“萬安錦在西國的人送了信過來，知曉你要做什么?！?p>　　“所以皇上才會改變主意將我賜婚于你？”云衍道：“那我臨近北寰地界時遇上的刺客也是皇上派來的？”

　　萬安澈緩緩道：“是萬安錦，皇帝并不知道，否則不會留你活命，說動皇帝將你賜給我的，也是他?！?p>　　“他為何一面派人刺殺我，一面又讓皇上賜婚？”云衍不解。

　　“他本意是要除掉你，再借機嫁禍給前去迎接你的我，但你沒死，所以他換了對策。”

　　萬安澈淡淡喝了口茶：“萬安錦生性多疑，我半年前遷居羽城，他擔心我只是用養(yǎng)病來做借口，實則是要韜光養(yǎng)晦有朝一日重回上京與他相爭?！?p>　　“那關(guān)我什么事？”云衍滿頭霧水，難道自己做了舒王妃，就能攔著萬安澈？

　　“我娶了你，日后皇帝知道了你的身份目的，你說皇帝可還會信我？”

　　云衍搖頭：“的確，屆時不管你知不知道我是奸細，皇上必然會連你一起懷疑?！?p>　　“再者，舒王府內(nèi)都是我信得過之人，萬安錦曾經(jīng)數(shù)次想要策反安插都未成功過，導(dǎo)致他探不到我什么消息，如今我又遠在羽城?！?p>　　“他讓皇帝把你送進來，日后再找機會接近你，同你談條件讓你用我的信息作為交換，你想，你會不答應(yīng)？”

　　云衍搖頭：“你能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會讓我一個奸細知道？他又有什么條件能讓我開口？”

　　“你我同住，就是再藏得好也會有疏漏的時候，只要你不笨，總能察覺得到破綻。”萬安澈眸色生出一絲笑意：“至于他的條件，西國送你來的目的，他多少能滿足一些無傷大雅的。”

　　云衍點頭，不可置否：“到時就算我說你我并不住在一處，我不知道你的事，他更有理由相信你是在暗中謀劃什么，不能讓我這個外人知道?！?p>　　“然也?！比f安澈道：“將你這個麻煩拋給我，面上是他身為兄長憐我妃位空懸為我著想，實則是借機牽制我，至少在你面前我就算要做什么也會有所避諱。”

　　“但這只是假設(shè)，他不一定會找上我?！痹蒲芴裘迹拇_是個被拋來的麻煩。

　　“他會?！比f安澈篤定：“你對他來說，是個不錯的合作人選?！?p>　　“那我可要讓他失望了?！痹蒲苎酆煹痛箍粗郎系牟璞K，突然揚起一抹笑：“萬安錦很有錢對么？”

　　她的笑太過不懷好意，像只在醞釀壞主意的小狐貍，萬安澈淡漠的眸色沉了幾許，唇角牽出一絲笑意，輕輕開口：“未來的東宮儲君，自然十分富裕?！?p>　　翌日，云衍晨起便帶著阿沁乘轎攆前往衍居，打的自然是給萬安澈買藥膳粥的名義。

　　云衍跟著初翎上樓入了雅間，白樓很快也來了，堆著假笑行了個禮，關(guān)門瞬間就變了一副嚴肅的嘴臉：“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你的鬼鳳面具可帶著？”

　　云衍點頭，晃了晃衣袖。

　　白樓迅速叫來初翎，讓他換了云衍的裝束，易容成索朗月央的臉，乖乖坐在桌邊喝粥。

　　云衍則化作知離的臉孔，換了衣服就跟著白樓自衍居后門乘馬車匆匆離去。

　　云樓長風閣。

　　女子的鬼鳳覆面妖冶艷麗，一襲黑錦霓裳襯得她弧度優(yōu)美的脖頸白皙無暇，身側(cè)帶著睚眥鬼面一身白衣如雪的男子將人恭請入坐，抬手對一側(cè)屬下示意。

　　屬下領(lǐng)命離開，片刻折返，帶了一個岣嶁蒼老的男人。

　　男子將寫了此人信息的折子遞給女子，隨后道：“你且將你要賣的消息說給家主聽。”

　　女子看了折子上這人的名姓，藏在覆面后的眼眸微微一顫，云方！他竟是云金城的堂兄云方！

　　云方耷拉著腦袋，動了動唇，一雙黯淡的鼠目戒備的打量一番座上的女子，半晌才開口道：“我這消息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我只想換些銀子還了賭債?！?p>　　“消息值多少錢，家主自會定奪?！蹦凶拥?。

　　云方點頭，徐徐開口：“云府知道吧？就是做布匹絲綢生意的云府，當家的云金城是我堂弟，他大老婆蒼氏其實不是病死，乃是他同他原配李氏合謀害死的?！?p>　　座上之人掩在袖中的手猛然一緊，冷聲道：“云方，你這消息是從何而來？若是摻假，云樓對賣假消息之人會作何處置你應(yīng)該清楚?！?p>　　“哼！我云方還不至于要誆你云樓幾兩銀子?！痹品狡沧?，似有些得意：“我那時借住在云府，他夫妻二人暗中謀劃時我也在場，砒霜還是我去買的?！?p>　　云方并未察覺室內(nèi)突然驟降的氣氛，徑自回憶起來。

　　云金城早年不過是個種田的貧農(nóng)，在陽縣取了老婆生了個女兒，后來聽說東郡采礦掙錢，便只身去往東郡入了官家的礦山做工。

　　但官家能給他多少銀子？再掙錢還不是入的官家口袋，可他偏偏就突然有了錢，做起倒賣布匹棉麻的生意來，還越做越大。

　　后來取了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做大房，跑到羽城來買了宅地田產(chǎn)。

　　在羽城藥鋪做工的同村回去同李氏說時，李氏還不信。

　　直到她帶了女兒找了去，才知道云金城這兩年穿金戴銀不說，還取了個年輕的蒼氏做大房。

　　他似乎怕蒼氏得很，生怕李氏一鬧讓蒼氏知道他早有家室，便先將李氏藏了起來，后來不知如何說服了蒼氏，命人一頂小轎將李氏和他同李氏的女兒接入云府。

　　但蒼氏已是云金城明媒正娶的正妻，斷然不能因為李氏就伏低做小。

　　這李氏倒也不爭，心甘情愿就做了二房妾室。

　　只是蒼氏嫁給云金城時已帶了一個兩歲的女嬰，云金城對這女娃也視如己出，而他親生的云嵐那時已經(jīng)五歲，自然就成了云府的大小姐。

　　后來云方才知道，云金城甘愿娶一個帶著孩子的女子，并非是因為她有多貌美，也非是對她喜歡。

　　那女子有一大筆錢財，據(jù)說是有錢人家落了難的小姐，逃到東郡時在深山受野狼追趕，云金城碰巧救了她們母女，此后便將人帶回落腳處照顧。

　　一來二去，在云金城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噓寒問暖中，蒼氏對他的感激就生出了情愫。

　　云金城有一日突然同蒼氏說，若無去處，便留下來，他照顧她，只要她不嫌棄粗茶淡飯。

　　蒼氏信了這話，以身相許，連同她身上帶著的萬兩銀票。

　　云金城用這筆錢做起買賣，他能言善道左右逢源，順風順水的坐上了羽城織錦老大的位置。

　　但他不滿足，他還想做禹州最大。

　　而他的原配李氏也不滿足，她不甘屈居人下，明明她才是云家正牌的女主人。

　　“云金城偶然發(fā)現(xiàn)蒼氏藏了多時的一樣?xùn)|西。”云方猥瑣的笑了：“一枚玉鏢，一枚無論要多少錢都能去各地錢莊兌出來的玉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