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雙也不客氣,繼續(xù)拿起一顆白棋,下在左邊黑棋右側,道,“荊州劉表,年老喪志,若是他有攻略江東之心,則早已取了柴桑以為前哨。
以如今的形勢,我吳雙軍雖然兵少將寡,然而占據(jù)鄱陽至柴桑要地,又有精銳水軍,劉表則更不敢舉兵向東,同時與我軍及孫策軍為敵,因此,柴桑以西,也可無憂。這,便是吳雙所說的奉孝漏算的地方?!?p> 郭嘉聽吳雙說完,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血色,朝著吳雙做了一揖,“吳使君能有這番見地,許子將之言,郭嘉已信了七分。實不相瞞,吳使君對孫伯符與劉景升之評斷,與我所評相同,孫伯符與劉景升都不足為懼?!?p> 郭嘉聽吳雙分析完,也來了興致,臉色不再那么淡漠了,重又指著棋局,此時的棋局,吳雙那片白棋上方,已經(jīng)被黑白棋縱橫交錯占滿了,“未來之勢,吳使君意欲何為?若只是偏安江南,以吳使君之才,已足矣,若是要逐鹿中原,以使君目前之實力,怕是難有作為?!?p> 吳雙看著棋盤中間那邊犬牙交錯的棋子,饒有興致的問道,“奉孝認為,中原之局,將如何收場?”
郭嘉看著棋局,斷然道,“若是吳使君偏安江南,中原之局,最后勝出者,非曹孟德莫屬?”
吳雙眼睛一亮,作為穿越者,他自然知道中原亂局最后大贏家是曹操,可是郭嘉單憑自己的分析,便可得出這樣的結論,吳雙十分好奇,
“兗州曹孟德?奉孝如此定論,怕是要為潁川士人所笑了,如今中原名士,莫不以為河北袁本初稍勝一籌。袁家四世三公,雄踞河北,麾下名將云集,謀士眾多,若與淮南袁公路遙相呼應,則曹孟德何以抗衡?”
“哈哈哈哈,吳使君方才說我漏算了人這一點,使君自己為何又重蹈郭嘉覆轍?”郭嘉聽吳雙分析完,開心得哈哈一笑,整了整衣袖道,
“實不相瞞,郭嘉曾仕于袁紹,對其人還是有些了解,袁本初好謀無斷,心胸狹隘,雖有名將謀臣無數(shù),卻不能善用,河北地盤,必不能久持,郭嘉正是看清這點,才離開袁紹,回到潁川?!?p> 說罷又將棋盤上已經(jīng)被圍殺的一片棋子拿掉,“至于淮南袁公路,更是不堪,自視甚高,實則虛有其名。要他助袁本初對付曹孟德,斷無可能。反觀曹孟德,自董卓肆虐洛陽以來,曹孟德憑借抗擊董卓以來的功名,勢力不斷發(fā)展,麾下名將日漸增多,四方謀士爭相依附,加之曹孟德本人才智過人,善用人才,其勢力還將繼續(xù)強大,所以中原之局,曹孟德勝算最大。”
吳雙看著棋局中間那一塊日漸明朗,微微嘆了一口氣,拿起一顆白棋,放在了中間偏上的一處,那一處,已經(jīng)全部被黑棋所覆蓋,白棋放進去,顯得分外耀眼。
“如今天下士人,都在分析各地豪強,誰的地盤多,誰的將士猛,將來誰會成為中原霸主,卻已經(jīng)忘了,天子,仍是萬民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么?”
郭嘉聽聞吳雙的話,渾身一震,“天子?”隨即想到,天子此刻仍然處在危難中,被董卓劫持到長安之后,中原士人就很少聽聞天子的消息了,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確定,天子還在,天下,還是漢家的天下,他們在這里談論誰將成為中原的霸主,其實已經(jīng)默認漢室已經(jīng)沒有影響力,忽略天子的存在了。對天子來說,這是大大的不敬。
郭嘉沉默了,許久,才站起身,對吳雙道,“吳使君忠義,郭嘉慚愧?!?p> 吳雙也站起身,扶住郭嘉雙手,莊重的道,“吳雙此來求訪謀士,并非為了逐鹿中原王霸天下,而是為救天子于危難,扶漢室于將傾,還大漢子民一個安定的天下,即便以吳雙現(xiàn)在的實力,無異于螳臂當車,然而有些事,并非利害可以衡量。”
郭嘉怔住,吳雙的一席話,讓他頗為感動而且心潮澎湃,天下士人,雖然為搏功名,各自依附不同的勢力,但歸根結底,都是因為看好該勢力最終能夠王霸天下甚至榮登九五,但是如果能匡扶天子,挽狂瀾于既倒,那倒是比稱霸一方再逐鹿中原要容易的多,也占據(jù)了大義。
郭嘉望著吳雙,忽然想到什么,眼神開始有些躲閃,“吳使君之志,郭嘉明白,只是,郭嘉日前收到好友荀文若書信,欲引薦我到曹孟德處,文若言,曹公亦有匡扶天下之志,若郭嘉前往,必能助他壯志得酬?!?p> 郭嘉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坐在石凳上,擺弄著棋子。
吳雙有些悵然,沒想到還是被曹操搶先一步,曹操如果得到郭嘉,那真是如虎添翼,等到吳雙勢力發(fā)展起來,雙方最終還是要爭鋒相對,吳雙實在不愿到時候面對郭嘉這樣一個神鬼難測的軍師。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忽然一個清越的聲音道,
“奉孝先生雖有心匡扶漢室,卻不知道,力不從心,壯志難酬才是人生一大遺憾么?”
二人轉過頭,說話的,是吳雙身邊的張寧。
郭嘉微微皺眉,“這位是?”
“哦,這是吳某摯友張寧,也是隨行大夫?!眳请p介紹道。
“張使君此話怎講?”郭嘉耐著性子問道。
張寧淡淡一笑,“張寧是一名大夫,只是從大夫的角度提醒奉孝先生,若無強健體魄,再大的抱負也只是一場空。”
郭嘉不明所以,仍皺眉望著張寧。
張寧繼續(xù)道,“敢問奉孝先生,近來是否身體抱恙,而且食欲不振,夜間頻出冷汗,而且一到寒冬之時,便咳嗽不止,嚴重時,甚至痰中帶血?”
郭嘉聽張寧問完,眉頭皺得更緊了,眼中也露出驚詫的神色,對張寧的話不由得重視起來,因為,張寧所說的,與自己的身體狀況毫無二致。
郭嘉重又站起來,對張寧施禮道,“使君高見,郭某身體之疾,確如使君判斷,絲毫不差?!?p> “所以說,奉孝先生若是就此前往曹孟德處,不出五六年,病入膏肓,存于人世尚且不能,何來壯志得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