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娘倆個前腳邁出門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那些已經(jīng)奔進(jìn)院子里的老爺們,一個個都站住了,疑惑的在交頭接耳。
仔細(xì)聽著外面的鼓樂之聲,卻原來停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不再靠近,這就讓人感覺到奇怪了。
而正在大家疑惑的時候,大門照壁的后頭,畏畏縮縮的轉(zhuǎn)出了一個人,卻正是一身光鮮的毛玉喜。
毛玉喜的表情根本就不像一個中了秀才的樣子,神情尷尬而畏縮,面色蒼白,在這大冬天里卻是汗流滿面。當(dāng)他看到滿院子的人的時候,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猶豫著是不是該退回去。
大爺立刻感覺到了不妙,當(dāng)時拄著拐杖斷呵一聲:“你給我站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報喜的停在街頭,你卻先跑了回來。”
被老父親看到了,又被眾多的眼睛盯住,想退回去是不可能了,最終毛玉喜看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毛玉龍,眼光立刻充滿了嫉妒恨,咬咬牙,低聲的回答:“是中了,但不是我。”然后聲音突然凄厲起來,歇斯底里的指著人群后面的毛玉龍嘶吼:“這次中的并不是我,是那個窮小子?!比缓髲氐椎谋罎⒘耍吲e著雙拳向天,一聲又一聲歇斯底里的嚎叫:“為什么?老天爺,你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我一個浸淫詩書30年的優(yōu)秀學(xué)子,卻比不過那個十幾歲的混蛋,老天和其不公,我不服,我不服——”然后扭身,踉踉蹌蹌的奔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被震驚住了,除了大老爺兩口子之外,所有的人不由自主的扭回身看向了毛玉龍。
面對這樣的驚喜,他們看到的毛玉龍,依舊是表情平淡,波瀾不驚,正在趴在娘的耳朵邊,小心的勸解著,已經(jīng)震驚得不知道所以的娘。
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這樣的問題,在所有人的腦海里轟想著,就如同一道道炸雷閃電,震顫著他們的腦海神經(jīng)。
正在大家不相信的時候,毛玉龍的街坊三子,跑的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直接推開了守門的門子闖了進(jìn)來。見到院子里黑壓壓的站著一片人,就伸長了脖子,踮起了腳,努力的向里面張了,直到他看到了毛玉龍娘倆,才不管不顧的興奮大叫:“六嬸子,玉龍哥,趕緊的回家,報喜的人正堵在你的門前,等待接待?!?p> 這時候娘才真正的醒過神來,渾身顫抖的如風(fēng)中的殘葉,嘴唇哆嗦著詢問:“我兒真的中了?!?p> 黑子就興奮的連連跺腳:“中了,中了,還是案首,真的是案首?!?p> 中個秀才,在這文風(fēng)鼎盛的江南,就已經(jīng)是難得的事情了。而且直接中了一個案首,在這一片地區(qū),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稀奇。而一個15歲的孩子,更是中了案首,這的確是鳳毛麟角。
這樣天大的好消息,在這個巨大的院子里,卻如同黑云壓城,沒有為族人出人頭地的歡呼,只有失魂落魄。因?yàn)樵趦?nèi)心里,所有的人都不想這個毛玉龍中秀才出人頭地。
因?yàn)榇蠹覂?nèi)心都捫心自問,這些年來,大家對這個孤兒寡母欺凌的太過了。中個秀才其實(shí)并不是很重要,畢竟他還不能成為老爺。但是中了秀才,確是向步入官場邁出了第一步。秀才已經(jīng)是生員貢生了,已經(jīng)是有功名的人了,只要他在向前跨上半步,中了舉人,就已經(jīng)是高高在上讓人仰望的存在了。
而這個秀才,現(xiàn)在不過僅僅十五歲,以現(xiàn)在的資質(zhì)聰明,即便是熬,最終也會熬成一個舉人。而所有的人都是人精,杭州最小的神童秀才的名聲,一定會快速的傳到府里省里,這更為他以后科舉仕途打下官場好名聲。舉人絕對不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到那時候,如果他心胸狹小,對族人進(jìn)行報復(fù),那么滿院子的人沒有一個能逃脫的。
宗法大于天不假,但這個宗法只能在自己的族群里實(shí)行,官面上的人真的要拿你錯處,兩個衙役,一條鎖鏈,就會讓你傾家蕩產(chǎn)萬劫不復(fù)。
就這眾人心情復(fù)雜的驚愕里,毛玉龍攙著顫抖的娘,淡然的穿過了人群,當(dāng)走到五房伯父身邊的時候,毛玉龍充滿了恭敬的說:“小子家徒四壁,沒有打賞報喜衙役的錢,還請五伯父商借些。”
對于這樣的請求,五房長房伯伯知道,這是毛玉龍明顯的向自己示好,這樣的所謂商借,當(dāng)然是有借無還。但其實(shí)別人還是求之不得的呢,從此之后,五房的將有一個有希望的強(qiáng)援。
再走過三房,毛玉龍依舊是平淡的微笑,沖著三房伯父施禮:“說好的宴請族人同樂的席面,就拜托了?!?p> 這是打臉,三房雖然被戳中痛處,但一來大家都是聽到的,自己一房長房絕對不能反悔,否則未來就是威信掃地。更不敢反悔,就在剛剛,自己可算是把這個杭州最小的秀才,未來會被縣里府上看入法眼的神童得罪的死了。
雖然被當(dāng)面擠兌打臉,但正好通過這個挽回一下雙方的感情,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于是連忙點(diǎn)頭:“不說賭約了,那都是伯父看好你,怕你不好意思說的委婉的話,這些席面我出定了”雖然剛剛趕來,站在身后的婆娘掐的他后背青紫,但還是拍著胸脯保證:“全族都到,流水席,絕不會丟人現(xiàn)眼。”
然后趁著毛玉龍面對別人,回頭狠狠的瞪了一眼心疼的都要哭了的婆姨媳婦,低聲的教訓(xùn):“沒見識的東西,破財免災(zāi)?!?p> 是的,剛剛得罪的狠了,這只能算是破財免災(zāi)了,至于結(jié)交?他自己也沒那奢望也沒那面皮。
走到族長前面,微笑著道:“至于賣房出族的事——”
族長大爺臉色鐵青,哆嗦著嘴唇半天:“你是我族驕傲,一切都過去了?!比缓髮?shí)在是掛不住面子,實(shí)在是下不來臺,直接甩了袖子轉(zhuǎn)身就走。剛進(jìn)堂屋就傳來他氣急敗壞的怒吼:“將那個混蛋抓回來,圈禁在豬圈反省。
是的,三十好幾了,考不過個十五歲的娃,是該和豬一起反省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