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重歸貧寒

　　慶祝的酒宴來的人沒有想象的那么多，來慶賀的族人反倒更沒有街坊四鄰來的多，這不是毛玉龍家的人品名聲在族群里不好，而是大家實在是沒有臉面，面對平時總是冷嘲熱諷的孤兒寡母，更是有著心中的酸。但這不影響娘歡喜的總是背人時候的喜極而泣。

　　在江南來說，考個秀才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但是以15歲就考中秀才，的確是鳳毛麟角，整個杭州城都為之轟動，縣尊老爺都親自上門，雖然只是走走過場，嘉勉幾句就走了，但這是毛家乃至整個家族幾十年沒有的榮耀，畢竟，就連當初自己的丈夫做到了大明守備，回家省親的時候，還得先去縣尊那里拜見呢。

　　但毛玉龍卻沒有什么驚喜也沒有表示驕傲，曲終人散，日子還是要過的不是。

　　雖然考中了秀才，風光了一把，但由于娘的堅持，生活并沒有改變。

　　又是一場小雪，讓杭州城也顯得陰冷起來。米缸里的米，早已經(jīng)見了底，娘仔細的將缸里最后一粒米撿出來，也只有半瓢，看看鍋里翻開的水，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一半，熬了一鍋可以見底的稀粥。

　　女兒還小，正是貪睡的時候，但饑餓遇到了米飯的香味，還是讓他揉著眼睛靠在門框上，小聲的詢問：“什么時候才能吃飯？”

　　看著不多的粥，娘就回答：“先可著你哥哥吃。”

　　這樣的答案，并沒有引起小丫兒的不滿，因為在這個年代，男人的地位是超然的。不管是富貴人家，還是小門小戶，男人吃飯女人是不能上桌子的，只有男人吃剩下之后，才是女人的，這是規(guī)矩。

　　毛玉龍將掃帚放在門邊，在門檻外面跺了跺腳，將粘在鞋面上的積雪抖落干凈，然后邁步進屋，抱起了讒言欲滴的妹妹，對著娘說：“我討厭這種規(guī)矩，我更喜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不管是多少，哪怕就是一碗涼水，我也喜歡一家人坐在一起?！?p>　　娘拗不過這個一家之主的男人，三口人趴在桌子上，面對擺放在桌子中間的沙盆，大家都沒有動，等著粥涼凝結(jié)。

　　粥凝結(jié)了，變成膏一樣的東西，這樣吃起來，雖然一定不能讓人吃飽，但是看在眼睛里，卻可以讓人感覺到飽的滋味。

　　先給小妹挖了一塊，然后再挖一塊，遞到了娘的面前。

　　“今天是我去領(lǐng)廩米的日子，好歹這還有五斗，您也不必過分仔細，日子雖然艱難，但慢慢的總會好起來的?！?p>　　聽著這個15歲孩子嘴里說出的大人話，娘就眼圈發(fā)紅，撩起衣襟擦拭著眼淚：“都是娘不行，你爹死的又早，讓你擔起了這個家。”

　　毛玉龍就伸出手攬住娘的肩膀，不由自主的將投靠在娘的胸前，勸解著：“有娘在關(guān)心著我，有小丫讓我快樂?！比缓篚吡艘幌?，用兩個泥爪子抱著自己大腿的小黃：“有小黃為我解悶兒，這就是一個完整的家。娘，你也不要再愧疚，因為我對這已經(jīng)非常滿意，非常非常滿意，而在這個家里，我是這里唯一的男人，男人就應(yīng)該擔當男人的責任，我怎么能推脫呢？”

　　娘的眼淚就更多了，但這不是悲傷，而是歡喜的落淚。

　　一頓飯吃完了，天光也大亮，毛玉龍就穿戴上縣尊恩賞的秀才行頭，看了看小雪依舊的天，拿上一把油傘，卻不帶口袋，和娘道了一聲：“娘，我去了?！?p>　　年就帶著期望，拉著小丫站在門口送：“早去早回?！?p>　　毛玉龍卻笑著道：“恐怕我要回來的晚點，但娘不要擔心，晚上我會帶肉回來的，咱們好好的打打牙祭?！?p>　　一聽晚上有肉，小丫立刻歡呼起來，小黃第一個沖上來，跟定了小主人。

　　娘舅張張嘴，準備教訓一下剛剛考中就要得意的兒子，就可能像別人一樣去外面花天酒地，但看看兒子平淡的表情，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年紀雖小，但卻有著世故成熟，他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的。但依舊看了一眼門后的燒火棍，他要是真的張狂了，說不得還是要打一頓的，老人說的好，棍棒之下出孝子，棍棒之下正家風，這個還是要堅持的。

　　出門左轉(zhuǎn)，就是一彎小橋，秀美靈氣的簡直就是一件絕美的藝術(shù)品。

　　江南水鄉(xiāng)，這樣獨具靈氣的小橋隨處可見，但又各自不同。

　　小橋之上，今年的新晉小秀才，出類拔萃，被大家羨慕的神童毛玉龍，打著一把破舊的油紙傘，到學府里去領(lǐng)自己該領(lǐng)的那個屬于自己秀才的那份米糧。

　　穿著只有秀才才能穿的圓領(lǐng)長衫，頭上戴著只有秀才以上才能戴著的，腦后帶著兩個小翅的四方巾，走動的時候，不由自主得意的像戲文里那樣，輕輕的搖晃一下，感覺有種后世舞臺上的那些紈绔的意思，不由得也是一絲得意。

　　看著橋下流水里的倒影，毛玉龍很上得意，自己在這個年代的人生最重要的一不實現(xiàn)了，從此改變了原先的那個毛玉龍最終下田務(wù)農(nóng)，不知道什么時候老死，根本在歷史，哪怕是縣志，即便是街坊里也沒有留下一點痕跡的命運。

　　現(xiàn)在的毛玉龍在身份改變之后，很想享受一下這個萬惡的封建時代的生活，希望不再有后世那種緊張的生活節(jié)奏和生活壓力，舒服的哼哼著，做一個大明的紈绔。

　　不過自己前身的老爹，隨著毛文龍襲擊后金鎮(zhèn)江而戰(zhàn)死，家里也就斷了收入來源。朝廷也沒有幾個撫恤給付，于是寡母幼妹生活實在是艱難。于是毛玉龍也就和紈绔根本就搭不上半點邊了，紈绔是要錢滴，是要后臺滴。

　　穿越了，雖然沒有成為王侯將相，富家紈绔，還要為名義上的老爹將養(yǎng)剛強的老娘，弱小的小妹，還有一條撿來的流浪小奶狗，擔子卻是沉重無比。

　　不過，穿越來了，就有了娘的關(guān)愛，小妹的溫馨，小黃的忠誠，讓自己有了責任感，不再孤獨，這還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其實，這就是老天對自己的眷顧。

　　當人能隨時尋找到自己的責任是值得欣慰的。讓自己不孤單，不無所事事，這其實就是一種境界，一種能夠活下去的理由，這還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