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的狀況，現(xiàn)在，王縣尊已經(jīng)面色慘白嘴唇發(fā)青了，這已經(jīng)不是升遷不能的問題了，這可能是丟官罷職，流徙千里，去海南釣魚的大禍了。
“錢老大，你個該死的東西，我即便是要死，也要先扒了你的皮?！?p> “大人，先別說這些，小秀才沒死?！蓖醵碱^立刻上前，打住已經(jīng)絕望的縣尊。
“沒死？你說小秀才沒死？”王縣尊愣了一下，轉(zhuǎn)而變得滿面歡喜：“沒死就好，沒死這事情就有轉(zhuǎn)圜余地?！?p> “不但小秀才沒死，依照屬下之見，這里還有些蹊蹺?！蓖醵碱^趕緊再次上前，低聲稟報。
“怎么蹊蹺？你倒是快說啊。”
于是王都頭就將自己驗傷的結(jié)果報了上來，然后低聲道：“依照小的多年的經(jīng)驗看，這小秀才是自殘陷害錢老大。”
“嘶——”王縣尊就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自殘，這個小秀才對自己下手可真狠啊，就為了解救鄰居危難，如此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很辣手段，將來將是一個怎么樣的人物？
“那你認為，這事情該怎么辦？”
王都頭就笑了，然后再次往縣尊這里湊了湊，將聲音壓的更低：“既然小秀才如此肯為鄰里出頭，那么我們就可以抓住他的這個心思，名義上將他的鄰居關押判罪，然后逼迫他不再將事情鬧大。如果他不鬧，事情就可以在本縣壓下，這樣一來，就不能影響縣尊大人前途了?！?p> 王縣尊就雙手一拍：“此法最好，只要小秀才保證不鬧事，我便將趙家父子放歸?！?p> “而錢老大惹出如此禍事，當然也就要求懲戒，正好狠狠的敲他一竹杠，錢老大這些年，很是有些家底的啊?！?p> 王縣尊的眼睛就立刻雪亮起來。知府即將卸任，自己需要上下打點，正為自己要出些血本鬧心，這下好了，這筆使費算是有了著落了。
拍著這個考慮事情周詳?shù)膶傧?，王縣尊和藹的加勉：“你干練有才，若有一日本老爺升官，定然帶著你同往?！?p> 得到縣尊如此許諾，王都頭當時感激涕零，跪在地上猛烈磕頭，將那忠心的話兒一筐一筐的往外搬。
可就在兩人歡喜的時候，門房小廝飛奔進來，氣喘吁吁神色緊張的稟報：“啟稟老爺，錦衣衛(wèi)百戶馮將軍和——哎呦——”
感情這個門房小廝正報著呢，卻被人從后面就是一腳踹翻在地。
踹翻這個小廝的是現(xiàn)在錢塘錦衣衛(wèi)百戶馮如：“你個不開眼的家伙，竟然沒有上下尊卑，這還了得？來人啊，將這混蛋拉去錦衣衛(wèi)大牢，嚴刑拷打，罪他個大不敬?！?p> 那個小廝當時哀嚎求饒：“將軍，將軍，我不過是按照先來后到稟報啊，求將軍開恩啊——”
不去管被手下拖死狗一般拉出去的小廝，馮如彎腰伸手，對著一個白面太監(jiān)點頭哈腰，一臉諂媚的逢迎：“廠工請?！?p> 這個太監(jiān)就笑著道：“錦衣衛(wèi)乃天子親軍，我怎么敢在您的面前裝大？”話是這么說，但已經(jīng)趾高氣揚的大步走在了前面。馮如心中雖然叫罵不止，但還是和哈巴狗一般，屁顛屁顛的跟在后面。
現(xiàn)在，東廠廠督是九千九百九十歲的魏忠賢，所以，東廠也水漲船高，原先不過是一個監(jiān)督錦衣衛(wèi)的職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生殺予奪的存在，誰敢惹著？原先威風八面的錦衣衛(wèi)，現(xiàn)在在東廠面前，也只能是低聲下氣了。
東廠掌班馮極，尖帽，白靴，褐衫，背手，盎然而入，根本就把個朝廷六品的錦衣衛(wèi)放在眼里。
王縣尊一見此二位，當時嚇的是屁滾尿流，錦衣衛(wèi)一家上場，就是要了人命的大禍，這錦衣衛(wèi)和東廠兩家聯(lián)手上門，那就是禍事中的禍事了。
王縣尊的正妻趕緊跑回后堂躲避，王縣尊連滾帶爬的跑過去，直接給兩位跪倒見禮：“不知道兩位大人尊駕光臨，沒能到門口迎接，實在是死罪死罪?！?p> 領班馮極連看一眼這個縣令都沒看一眼，就直接繞過他，昂然大步的走過去，直接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
錦衣衛(wèi)百戶馮如，亦步亦趨的跟著，先向馮極告罪，然后在下手的椅子上坐下。
馮極順手端起了剛剛王縣令喝過的茶盞，瞄了一眼，笑著對跪爬著轉(zhuǎn)過身的縣令道：“有客人上門，難道一杯熱茶也沒有嗎？”
王縣令立刻對著后堂大喊道：“快上茶，上好茶?！?p> 隨著一聲呼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侍女端出了幾個茶盞，王縣令從地上爬起來，跑上幾步，接過茶杯，小心的給兩位敬上，然后再次翻身跪倒，沖著馮極恭敬的請問：“屬下給九千九百九十歲，魏公公請安。”那神態(tài)，就如同接圣旨一般。
馮極就放下茶盞，端正了身子，鄭重其事的回答：“千歲萬安?！?p> 王縣令就轉(zhuǎn)過頭來，對著錦衣衛(wèi)的百戶磕頭：“臣，錢塘縣令王炳明，恭請萬歲圣安?！?p> 馮如也端正了身子，一臉嚴肅的回答：“圣躬安?！?p> 這一班流水一樣的程序問答結(jié)束之后，馮極翹起了二郎腿，一臉嚴肅的問道：“我剛剛得到底下小崽子們的匯報，說是在你的治下，神童秀才被人砍殺，可有其事？”
王炳明連忙回答：“回廠督大人的話，確有其事，都是當?shù)仄坡鋺粝胍炘p人錢財，結(jié)果雙方斗毆，誤傷了小秀才。下官已經(jīng)將雙方人等全部緝拿歸案，打入大牢，正想仔細審訊之后，向廠督和將軍匯報結(jié)果?！?p> 稱呼這個小小的領班做廠督，稱呼這個小小的百戶為將軍，這其實是有些僭越的，不過這時候，所有的官員都這樣巴結(jié)著這兩個部門，所以這樣的僭越稱呼也就被人忽視。
“大明從洪武爺?shù)臅r候，養(yǎng)士幾百年，對文人士子，一直是優(yōu)渥有加，想當初貴大人，也是深受益處的。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貴大人也是難辭其咎，這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咱家是不能隱瞞的，一定要向廠督大人稟報?！?p> 看著渾身瑟瑟發(fā)抖，冷汗淋漓的縣令，錦衣衛(wèi)馮如也冷笑著道：“本官身為天子親軍，有監(jiān)視地方責任，如此大的事情，本官也有向天子稟報之責，不知道貴縣令有什么解釋？”
這兩個人坐在上面一哼一哈，嚇得王縣令簡直是魂飛天外，只剩下磕頭如搗蒜了。
不過剛剛聽到錦衣衛(wèi)馮茹的話，那里有一句讓自己解釋，讓王縣令當時飛出去的魂魄再回到了軀體內(nèi)，就從這一句話就說明一件事情，這是兩個人來敲自己的竹杠，只要自己孝敬的到位，這事情不是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于是再次磕頭道：“案件剛剛發(fā)生，下官已經(jīng)將兩面人等一起緝拿，我馬上就開堂審理，審訊的結(jié)果一出來，下官晚上就會親自去登門拜訪，向兩位大人匯報?！?p> 這就是官場的暗語，也就是說，我晚上會向您二位奉上孝敬，給您一個結(jié)果。
對于知情識趣的縣令，馮極向自己的本家馮如看了一下。
馮如立刻拱手道：“既然現(xiàn)在案子不明，我等也不能盲目上報，讓廠督和萬歲驚心，不如這樣，我們就等上他半日，到晚上案情明朗了，我們再匯總上報如何？”
馮極就尖笑著點點頭：“沒有結(jié)果的事情，我們是不能麻煩廠督和萬歲的，那我們就等等吧?！?p> 然后就直接站起來，也不看跪在地上如釋重負的縣令，就和馮如昂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