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折返

　　逃了好遠之后，至恒才把紅妝放了下來，畢竟自己也受了傷，不可能長久支撐，紅妝看至恒為了自己放棄報復那個人的機會，還受了傷，心里也很是過意不去，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至恒也不會弄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夜里，兩個人心情復雜的蹲坐在一個山洞里避雨，至恒有一搭沒一搭的往火里添柴，不時抬頭看著疲倦的紅妝，若不是為了報復自己，這個姑娘怕是不必遭到如此對待吧。

　　“對不起……”至恒輕聲說到。

　　紅妝蜷縮著寒冷的身子看向他：“恒大哥……不必道歉的，是紅妝不好……害了恒大哥才對……”

　　至恒低垂著眼瞼苦笑一聲：“難道他沒告訴你為什么抓你嗎？”

　　沉默不語的紅妝證明她是知道的，至恒嘆了口氣，到：“他一定告訴你是為了報復我……其實……是如此也沒有錯……”

　　“恒大哥真的……搶了他的女人嗎？”紅妝不敢相信的看著至恒，這或許是她最不愿相信的事實吧。

　　“至少他是這樣以為的……那個姑娘是我們的師妹，他們兩個人也算青梅竹馬，掌門也為他和師妹定了姻親，但是后來……”至恒有些猶豫，但還是接著說到：“后來……他想送師妹一件特殊的東西作為他的彩禮，便下了山，下山之時交代我照顧好師妹……只是待他回來的時候，我……”

　　“已經(jīng)代替了他……與師妹成了婚，而且……師妹也已經(jīng)有了身孕?！?p>　　“所以……他便懷恨在心嗎？”

　　至恒似乎已經(jīng)不想再說下去了，但是畢竟面前的姑娘因為這件事遭受到了如此的欺辱，她有權力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緩和了下悲痛的情緒繼續(xù)說到：“其實事情原本沒那么糟，他回來后的確帶回來了一件特別珍貴的東西，師妹本可以理解他的辛苦接受那件禮物，但是師妹拒絕了，她說自己已經(jīng)嫁給了我，就不能再接受別的男人的禮物，反而把釵鳳也還給了他，他百般懇求后還是被拒絕，所以……他一怒之下便用那件珍貴的禮物刺穿了她的喉嚨……我發(fā)現(xiàn)時，師妹已經(jīng)氣絕身亡，而他身上沾滿了師妹的血，他的眼中再看不到任何感情……”

　　“他手中拿著釵鳳要殺我，但是被師父攔下，現(xiàn)在人人都看到了他的錯，我知道師父原本就比較偏向我，但他畢竟也是師父比較喜歡的弟子，所以那時一定要將他廢去武功逐出師門，免去了他的死刑，可他那時就根本沒有人性，與師父爭論后發(fā)現(xiàn)自己得不到任何回旋的余地，所以……他……他竟用釵鳳殺了師父，并補了十幾劍，直到師父沒有呼吸了他都沒有停手……待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掌門廢去了他在氏於山所學的所有武功，準備按照門規(guī)將他處以極刑，但他卻趁看守弟子不注意逃了出去，我?guī)е艘宦纷汾s，在山崖上看到了幾近瘋狂的他，他看著我笑，然后……就跳下了懸崖……所以我才以為他……”

　　“已經(jīng)死了？”

　　“嗯。”至恒的眉頭緊鎖，他顯然已經(jīng)預料到了他可能還活著，只是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面。他撫摸著身邊的佩劍：“雖然他還給我的這把釵鳳是假的，但是也足以亂真了，釵鳳原本就是他用自己的鮮血打造出的寶物，我一直留著釵鳳，是因為它曾經(jīng)屬于師妹，現(xiàn)在他要留著，未嘗是件壞事?！?p>　　“他原本叫做至久，是我最要好的師弟，師父原本都已經(jīng)給我們了合璧劍訣，只可惜……他之前那么討人喜歡，現(xiàn)在我卻看不透他了……”

　　“恒……恒久……”紅妝默默的念到，那是至恒的過去，不管那個人原來怎樣，可是現(xiàn)在自己是一定不會原諒他的，她低低的說到：“我聽說他現(xiàn)在叫幻真?！?p>　　“幻真么？”至恒微微驚訝，“真想不到……不過卻又意料之中……師弟他天資原本就比我要好，是我們這一輩弟子中最出色的幾個，不過當時掌門斬他全身經(jīng)脈，那時他痛苦的叫聲讓人聽著都覺得害怕……那樣的狀況跳下懸崖，怕是誰都不會想到他還活著，還在短短八年里坐上了幻真這個位置?！?p>　　“恒大哥……我累了。”紅妝已經(jīng)不想聽到關于那個禽獸的事情了，她疲倦的靠在稻草上，眼神閃爍。

　　簡單休息了一晚后，二人還要往氏於山走，畢竟那里還是相對安全的。

　　一路上紅妝都挽著至恒的胳膊，生怕分開一點就會被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欺凌，至恒知道這對于紅妝來說有多痛苦、多艱難，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想讓她再因為自己受欺負，就連晚上休息都要靠在她身邊，因為她時不時還會做噩夢，也許這樣做可以減輕一點自己的負罪感吧。

　　夜里，紅妝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天行程原本已經(jīng)很疲憊了，為什么晚上卻睡不著呢，她悄悄起了身走到外面透氣，看著外邊冷清的彎月孤零零的掛在天上，不正是現(xiàn)在的自己嗎？經(jīng)歷了這些事情后，她愈發(fā)思念自己的家人，幸好現(xiàn)在身邊還有至恒一直護著自己，不然的話說不定比現(xiàn)在的情況更慘。

　　她的臉色在淡淡的月光下照的異常白皙，她輕輕扶著胸口坐在客棧的欄桿上，希望可以緩解不適。

　　至恒發(fā)現(xiàn)她不在床上后便也起身尋她，看到她只是在外面坐著倒也放心了，他拿了一件外衣給紅妝披上，關心到：“怎么不舒服嗎？”

　　紅妝微微搖頭，笑到：“沒事，只是有點睡不著，出來透透氣。打擾到恒大哥了嗎？”

　　“沒有，我只是怕你離開我的視線后就又消失了?！敝梁阋沧跈跅U上，看著月光下的紅妝那白皙的臉龐，她微微的笑容看的自己心里暖暖的，紅妝發(fā)現(xiàn)他在看著自己，有些尷尬的別開了臉，至恒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沉默了片刻后，至恒再次抬眼看著紅妝的側臉，有點擔心的問到：“我看你這些天面色都不是太好，身體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告訴我，我還是學過醫(yī)術的?！?p>　　紅妝聽他這么說，也不好再讓至恒擔心，她淡淡的說：“我只是這幾天都感覺胸口有點悶，不怎么想吃東西，我還以為只是疲勞所至，也沒有太在意。”

　　“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把把脈嗎？”

　　紅妝猶豫了下，伸出了手腕。

　　至恒仔細的把著脈，不時抬眼看著紅妝，弄的紅妝心里直打鼓，還以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她擔心的問到：“有……有什么不對嗎？”

　　“紅妝……我……”

　　至恒的吞吞吐吐讓紅妝心里跟貓抓一樣難受，她瞪著大眼睛緊張的看著至恒，大氣都不敢喘。

　　“對不起……我……”

　　“我……我得了什么不能治的病嗎？”紅妝緊張著。

　　他緊緊握住紅妝的手，低下了頭：“對不起……你……有身孕了……”

　　“什么？！”紅妝身子一震，幾乎忘記了呼吸，她顫抖著身子，若不是至恒握著她的手，她幾乎就跌了下去。

　　她的手變得冰涼，連呼吸都不能自主，眼眶在月光下變得微紅，她緊緊扣著至恒的手，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至恒看她情緒過于激動，只能把她扶到屋里躺下，但是她的手指還是緊緊的不肯松開，他也只能坐在她旁邊陪著。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紅妝的眼角滑過幾滴淚水，那痛苦又絕望的眼神好似再次經(jīng)歷了一次非人的折磨。

　　“我怎么會懷上那個禽獸的孩子……”

　　“會不會是弄錯了……”

　　“對不起……”至恒把她的手捧在手心，不停的道歉，但是紅妝一句都聽不進去。

　　心情沉重的二人還是繼續(xù)原來的打算返回氏於山，只是兩個人的手牽的更緊了，彼此都沒有了什么話語。

　　一路上至恒對紅妝特別的細心，有什么好東西都先給紅妝，不好走的路便把她背起來，即使這樣，紅妝的臉色還是一天比一天憔悴。

　　“恒大哥……你還是……不要管我了?！倍诵菹⒌臅r候，紅妝盯著地上那簇燃燒的火苗，突然說到。

　　突然聽到紅妝說了這么一句，至恒不免有些難過，也許是紅妝不想再讓自己費心了吧，但是如果現(xiàn)在自己丟下她，那豈不是不仁不義，畢竟紅妝因為自己受到連累，無論怎樣自己都不可以丟下她不管，還沒等至恒開口，紅妝又說到：“懷上那個禽獸的孩子，還不如讓我去死！”

　　“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至恒安慰到。

　　“你根本不知道那個禽獸對我做了什么！”紅妝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她抱著膝蓋把臉埋進懷中痛哭失聲。

　　紅妝失去了所有家人，又遭到如此欺辱，現(xiàn)在又懷上了一個根本就不想要的孩子，她一個姑娘家確實很難以承受如此大的打擊，至恒不知道該說什么，低垂著眼瞼思索著，許久，待紅妝的哭聲漸漸弱下去后，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到：“若是你自己支撐不住……還有我在……這畢竟也有我的錯，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娶你?！?p>　　朦朧的淚眼望著他的臉頰，也許她也沒想到至恒會這么說，她呆呆的望著他：“可是……我這么一個……”

　　“不用可是。我只是希望這樣……多少能給你一點慰藉，也算是我對你的彌補吧。”他把紅妝輕輕攬入自己懷中，給她一點身體上的溫暖，讓她以后也可以這樣依靠自己。

　　紅妝往他懷里縮了縮，輕輕靠著他的胸口，找到了一點可以溫暖自己的溫度。

　　“哈哈哈哈……還真是感人啊，連我都快要被你們感動了……”

　　不想什么偏偏來什么，紅妝剛從噩夢中醒來，那個惡魔偏偏就又找上門來，看到那個惡魔的瞬間紅妝就臉色蒼白的渾身顫抖。

　　至恒趕忙把紅妝護在自己身后提防著眼前的不善之人。

　　“剛剛我沒有聽錯吧？你竟然要娶我的女人？還是……我的女人你都稀罕？”

　　“你閉嘴！你個欺師滅祖的東西，上次沒能殺了你，這次你休想活命！”至恒看到幻真那得意的笑就感到怒不可遏，妻子的無助和師父的慘死，還有幾位阻攔他的師弟橫死大殿，都讓至恒不可能原諒他。

　　幻真唇間的那抹笑容看的讓人毛骨悚然，他的指尖一股真氣淡淡游離著，漫不經(jīng)心的說到：“上次你還活著就應該感謝我手下留情了吧？這么不知好歹的脾氣還真挺符合你的，不過今日我仍舊不是來殺你的……”

　　至恒拔劍就朝幻真砍去，但僅僅幾招就處于了弱勢，被幻真一掌震碎了肋骨，但是幻真卻走到受傷的至恒旁邊，手心凝聚著一股強大的內力，如此看來至恒若是被這么一掌下去怕是胸骨都要斷裂，但正如幻真所說這次并不是來殺他的，那股強大的真氣瞬間穿透了他的肋骨下方，一股劇烈的疼痛讓至恒的臉色慘白到失去血色，強大的真氣硬生生撕扯著他的皮肉，這種疼痛幾乎使他抓破了手心。

　　“放過恒大哥……”紅妝嚇的一下跌倒在地，她撲到幻真腳下懇求他放過至恒。

　　片刻之后，一塊血淋淋的東西從至恒體內鉆出，飛入幻真的手里，還沒滴盡的血液從他手中再次滴落在至恒身上，嘴角再次露出一抹輕蔑的笑，他仔細的觀賞著那血淋淋的東西看向躺在地上痛到虛脫的至恒：“看到了么？這是你剛剛斷掉的肋骨，這也就是當初那老不死的對我做的，曾經(jīng)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你全部都要還回來！”

　　“……你……”

　　“你還沒想到？還是你不敢相信？”幻真把那塊血淋淋的東西用一方絲帕包好放到懷里，然后看向了還跪在腳邊的紅妝。

　　“不……不要……你放過她……”至恒看到他要對紅妝下手，勉強撐起胳膊想要阻攔，卻被幻真厭惡的一腳踢開。

　　紅妝嚇的連連后退，但看到胸口血流如注的至恒又有些擔心，幻真一下鎖住了她的喉嚨將她提起，她瞬間感覺胸腔的氣體完全被封住，喉嚨簡直快要斷掉，甚至雙手都用不上一絲力氣。

　　幻真轉頭看向一側的至恒，譏諷到：“我知道你看著莫兒母子的死非常痛心，但你不知道其實最心痛的人其實是我，看著心愛的女人鮮血濺自己一身，那種感覺你是不會懂的?！?p>　　看到快要斷氣的紅妝，至恒心頭狠狠揪著，一口鮮血涌上心頭，他即使掙扎著也想要救下紅妝：“不……放過她……”

　　“呵呵呵，我說了我今天不是為了殺你而來，是為了讓你看著，你想保護的人都死在你面前，一個無辜女人因你而死，恐怕會讓你比死一百遍還難受，而你卻只能看著……無能為力！”

　　紅妝的雙腳幾乎已經(jīng)放棄了最后的掙扎，張開的嘴唇也快要停止呼吸，眼看紅妝就要命喪于此，急的至恒猛然咳出一口鮮血，他的雙眼因為著急和憤怒變得血紅，額上的血脈暴漲而出，他明白自己現(xiàn)在的確是無能為力，雖然很不情愿，但還是有希望保她一命的吧，他咬著牙用力的吼到：“她懷了你的骨肉！”

　　果然，幻真的眼中竟然有些遲疑，他看了看馬上就斷氣的紅妝，又有些不太相信的盯著至恒：“哼，以為這樣可以騙的過我？！”

　　“我沒騙你?！敝梁闩ζ较⒅乜诘那榫w，見幻真還是不太相信，他緩緩補充到：“若不相信……你可以帶她回去給信任的人查驗。”

　　幻真再次看了看已經(jīng)昏厥的紅妝，半信半疑的松開了手，他冷漠的看著至恒：“若是發(fā)現(xiàn)你敢騙我，就等著看這女人的人頭吧。”

　　看著幻真把暈厥的紅妝帶走，至恒才算稍微緩了口氣，但是這樣把紅妝再次送入虎口，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責怪自己，虎毒不食子，只希望幻真能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善待紅妝吧。

　　今日自己傷的這么重，自己和幻真之間的差距已經(jīng)這么大，如果自己沒有足夠的實力，想殺掉那個畜生根本沒有希望，也不能再這樣貿然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