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陳家小姐領著姑爺回家的日子。
姑爺是大理國護國宗門五仙教的道子,嫡系傳人。陳家自然是加倍小心的服侍對待。
一時之間,整個陳家張燈結彩,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些許緊張,族里的一切裝飾皆以五仙教的風格來安排,力求讓姑爺擁有回家一般的感覺。
畢竟陳家在五仙教面前那就猶如螞蟻面對大山一般。
在所有人都緊鑼密鼓的布置家族的時候,只有一個相貌平平的少女坐在廣場角落。
少女披頭散發(fā)神情淡漠,呆呆的看著剛從墻頭爬上來的太陽。
幾名少年匆匆經過,聞到少女身上的酸臭味時,面色頓時不悅,駐足。
為首之人喝道:“陳夢妍!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大家都在忙著迎接姑爺,就你在這里坐著,要是惹得姑爺不高興了可有你好果子吃?!?p> 另外一人附和道:“就是,你難道還認為你是家族天驕之女么?你爹已經十六年沒回來了,多半是嫌你累贅把你給拋棄了,你那號稱陳家第一天才的哥哥也死了九年,若不是家主念及舊情,早就把你趕將出去了,一個半點靈根都沒有的廢人,留在家族里也只是個飯桶?!?p> “就是,看你這般廢柴,你那號稱天才的哥哥多半也只是徒有其名,說不定還打不過我。”
“依我看,她爹估計是在家族里混不下去了才跑的,她娘肯定是生她的時候氣死的。哈哈哈?!?p> 全場哄笑,唯獨只有一位少年諾諾的說了一句:“他哥哥是真的很強啊?!?p> “什么?”為首之人轉身喝到:“陳峰,你該不會想和這個賤婢再續(xù)前緣吧?你可曾記得是誰的妹妹將她自己的破靈丹給你讓你到凝氣五層的?不然就憑你的資質,你以為你這輩子能達到凝氣五層?”
陳峰低頭答道:“是,是陳雪,此恩,陳峰,陳峰不敢忘記。”
“記得就好!你與這個賤婢關系好,讓她去盥洗室把馬桶刷一刷?!?p> “這···”陳峰面露難色,半天不敢上前。
陳夢妍轉頭看著這幾位少年,為首的叫陳傲天,現(xiàn)今的陳家第一天才,可當年卻是被自己的哥哥壓得死死的,哪敢像如今這般欺辱自己。
而陳峰當年是哥哥的追隨者,對哥哥馬首是瞻,對自己從來也是言聽計從,小時候自己還很喜歡這個有些懦弱但卻很溫柔的小哥哥。
而這些卻隨著哥哥的死,一切都變了,家族地位一落千丈,就連婢女都不如。
雖說諸如此類的話語這九年來陳夢妍也聽了不少,可每次都使得她心頭刺痛。
陳夢妍越想越是覺得委屈,眼前多了一層水汽抽泣開口:
“若是我哥哥還在,你們這群小人敢欺辱我么?”
“哥哥在的時候你們敢說他打不贏你們么?”
“哥哥在的時候你們敢說我爹爹媽媽壞話么?”
一連三問如驚雷一般擊中了陳傲天的腦海,他哥哥在的時候,他的確不敢。
如今她哥哥雖死,可當年給他留下的印象極為深刻,那股睥睨天下的氣勢,那股不可戰(zhàn)勝的壓抑,那份無與倫比的天資統(tǒng)統(tǒng)都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可陳傲天轉念一想,人都死了我還怕他作甚?于是心頭便起了惡。
啪!
陳夢妍本就不算干凈的臉上浮現(xiàn)了五道清晰的指印,陳傲天收回手,很是厭惡的瞪了陳夢妍一眼:“牙尖嘴利的小丫頭,給你一點教訓看看?!?p> 陳夢妍捂著臉,感受著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灼痛感,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陳傲天見狀更是氣憤,又想伸手補一巴掌,卻被陳峰攔了下來:“夠了傲天哥,我們還要去布置會場,一會姑爺該到了?!?p> 一人附和道:“對,傲天哥,犯不著為了這么一個賠錢貨生氣,咱們快去準備準備,你說萬一姑爺一高興,把咱們都帶去五仙教,那可就是鯉魚躍龍門吶?!?p> 陳傲天惡狠狠的瞪了陳夢妍一眼:“等這事過去了我再來找你算賬?!?p> 說罷幾人結伴離去,獨留下陳夢妍一人在角落里抽泣。
“哥哥,你讓妍兒不要修道,妍兒聽話,可是不修道就換來九年的屈辱與不甘?!?p> “哥哥,妍兒聽你的話真的錯了么?”
“哥哥,你說娘親為什么寧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封印我的靈根?難道就只是為了讓我受盡屈辱么?”
“哥哥,我好想你?!?p> 偌大的陳家,沒有一個人肯陪陳夢妍說話,沒有一個人搭理這個凄慘的女子。
九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孤獨,也有足夠的心智來面對屈辱,哭了一陣后,用油得發(fā)亮的袖子擦干眼淚就往自己屋舍走去。
可是走到一半卻發(fā)現(xiàn)家族內所有人都朝著大門方向跑去。
陳夢婷心想,定是陳若華帶著姑爺回來了。
她本不想去摻和,可耳畔卻傳來了陳若華的父親,也就是陳家家主陳頂天以結丹初期修為喊出的聲音:
“所有族人聽令,速速到大門集合迎接姑爺。”
這聲音極具威懾性,穿透進每一位陳家族人的耳朵,若是修士還要好點,可陳夢妍區(qū)區(qū)凡人,如何受得了結丹初期強者的威懾。
瘦弱的身子幾乎站不穩(wěn),踉蹌幾步扶著墻方才穩(wěn)住身形。
苦笑一聲,隨著眾人向大門處集合。
大門處,數百陳家族人男女分作兩排整齊排列,陳夢妍自然也是在人群中乖乖等待。
只不過一眾女子在看向陳夢妍是眼中俱都流露出厭惡的神色,她身旁幾人更是用手捂住了鼻子。
這一切,陳夢妍已然見怪不怪了。
一年前,五仙教派人上門提親,陳頂天竟然把她丟進地牢,直到陳若華與五仙道子結為道侶后才肯放她出來。
初始她還懵懂不知,后來在洗衣的時候才聽到別人說到,原來五仙道子與她有著指腹婚約。
只不過陳頂天自然是想自己的女兒飛上枝頭變鳳凰,至于一個沒爹沒娘的拖油瓶,只要不讓她餓死就是對她最大的恩惠了。
于是騙五仙教使者說夢妍這孩兒自小驕縱慣了,一聽說要嫁人便連夜出逃,至今未歸。
家族也派人尋找,可大理國之大,人海茫茫,何處尋找?
五仙教使者聽完后也深表遺憾,連夜回教內稟報。
數日后,五仙使者回來了,并帶回了五仙教主口諭:“既陳夢妍小姐不肯嫁我五仙教便由她去,道子另選陳家女子結為道侶?!?p> 于是乎陳若華便高高興興的嫁過去當少夫人了,這一切,整個陳家皆知,但卻無人敢言,畢竟誰想得罪家主,誰又想得罪五仙教呢?
陳夢妍也曾想過一死了之,可還想到哥哥曾留給她一包物事,須得年滿二八方可打開,若不是想知道能讓哥哥用命來守護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她或許早就去與家人團聚了,何必在這人間受著窩囊氣。
不一會,地中海發(fā)型的陳頂天一臉嬉笑的領著三位五仙教的教眾進來了。
這三人分別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嫗,肩上盤著一條正在吐信子的毒蛇,另外一人則是一位大漢,約莫三十許歲,身姿魁梧。
最后一位則是一名少年,俊美的臉龐上帶著人畜無害的微笑,目光一一掃過陳家眾人,掃過那些女子時,陳家一干女修無不臉紅害羞。
當目光掃到極為寒酸的陳夢妍時,這少年目光一頓,臉上帶著感興趣的神色上下打量陳夢妍。
陳夢妍何曾被同齡少年這般注視過,當即是臉紅到耳朵根,避頭不與少年對視。
老嫗道:“方兒,休要胡鬧?!?p> 少年哈哈一笑,便不再看向陳夢妍。
就在此時,那艷若桃李的陳若華挽著五仙道子的手走了進來。
一進來,陳若華便看向陳夢妍,眼中帶著幾分挑釁,好似在告訴陳夢妍,你的男人,我很滿意。
陳夢妍全然無視陳若華的目光,看向他身旁的男子。
男子身高七尺,面容俊朗,眸中泛著寒光,一股冰冷的氣息從男子身上散出,冷冷的看了看眾人后點了點頭。
陳夢妍看著自己的這個夫君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
對方也看了過來,但就只看一眼就將目光移開看向遠方,仿若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他感興趣的東西。
陳若華見陳夢妍無視自己,頓時是怒火中燒,但在五仙道子身旁,她要保持高貴,要保持大家閨秀的姿態(tài)。
于是將憤怒壓下,心中卻早有打算,待會便收拾這個小賤人。
這時,陳頂天道:“賢婿與諸位五仙上友大駕光臨,小老兒誠惶誠恐,蓬蓽生輝?!?p> 那名大漢道:“客套話少說,住房安排好沒有,也不知道教主是怎么想的,讓老子來荒郊野嶺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真是多待一刻鐘都覺得惡心。”
老嫗道:“拓絲,既來之則安之?!?p> “是?!?p> 少年對著陳頂天一笑:“陳老,我?guī)熜质莻€粗人,您別見怪,我等此番前來,一是嫂嫂想家回來看看,二是我五仙教給陳家備了一份薄禮,多謝陳老肯讓令愛下嫁五仙?!?p> 陳頂天道:“不敢不敢,若華嫁去五仙上教本就是我陳家高攀,還望教主多多海涵便是?!?p> 少年呵呵一笑:“至于這第三,這里不方便說,待吃了酒肉再談可好?”
陳頂天道:“招呼不周招呼不周,請!若華,還不快請姑爺進去?!?p> 陳若華一歉身:“是爹爹?!?p> 于是陳頂天便領著眾人向內里走去。
可當陳若華走過陳夢妍身旁之時,卻是突然捏住了鼻子:“咦,什么東西這么臭?原來是夢妍妹妹啊?!?p> 眾人駐足,那名少年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看著陳夢妍。
陳夢妍看著陳若華那皮笑肉不笑的神色,略微一歉身:“見過姐姐?!?p> “一年不見,你怎地成了這副模樣,來姐姐替你打扮打扮。”
說完,陳夢妍便被身旁幾位陳家女修縛住了手腳,并灌入了靈力,使得陳夢妍動彈不得。
“來,姐姐替你收拾收拾,這么精致的小臉蛋不好好打扮打扮多可惜呀,你說是吧妹妹?”
說完便從儲物袋內取出水粉胭脂在陳夢妍臉上涂涂抹抹。
陳夢妍感受到了極致的屈辱,若非此刻被人限制住行動,她肯定一頭撞死,可偏偏她此刻動彈不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陳家眾人嬉笑不已,一干男修更是嘲諷開口:
“真好看啊,陳家第一美人哈哈哈?!?p> “胡說,明明是大理第一美人?!?p> “你們還說,我都快吐了?!?p> “上面吐,還是下面吐啊。”
又是一陣嬉笑。
眾人的嬉笑猶如一根根針,狠狠的插在陳夢妍的心口,密密麻麻數之不盡。
陳夢妍牙都快咬碎了,強烈的屈辱與不甘使得他只求對方快點畫完,自己好尋死。
不一會,陳若華臉上帶著厭惡,可話語卻是無比溫柔,用手捏著陳夢妍的下巴:“我的妍妹妹,真好看?!?p> 陳夢妍被畫了一個大花臉,配合上她披頭散發(fā)的寒酸樣,不知道的人定會以為這是一個瘋婆子。
五仙道子眉頭一皺冰冷開口:“好玩么?”
陳若華諾諾的哦了一聲,似是極為害怕她這位夫君。
少年道:“誒~?這就完了么?掃興。”
陳夢妍低下了頭,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緊緊的握住拳頭,指甲嵌進肉里她也全無所知,任由鮮血從指縫滑落。
眾人走遠后,陳夢妍剛想離開,卻被一名束縛她行動的女修叫住了。
“怎么?這就想走?”
“陳冬梅,你還想怎樣,羞辱得我還不夠么?”
那位名為陳冬梅的女子高傲的一抬頭:“得罪了大小姐我本該殺了你,但我念在你我同族之情,三日后演武場,你我斗法生死天定。怎么樣?夠公平吧?!?p> 陳夢妍慘笑一聲:“在這個家族,誰都可以揉捏我,誰都可以欺辱我,你不過是想巴結那陳若華,又何必說得如此道貌岸然。所謂公平,可笑至極?!?p> 陳冬梅面色一肅:“挑戰(zhàn)我放這了,三日后你若不應戰(zhàn),我便當著家族所有人之面將你娘與你哥哥的靈牌踹爛!我們走。”
一女修道:“走咯,反正她也就是個沒天資的飯桶,冬梅姐不需使出凝氣一層修為,就足以碾壓?!?p> “就是,賠錢貨!”
天空中,下起了大雨。
雨水落在陳夢妍身上,沖花了她的臉,使得整個人看起來略微可怖。
陳夢妍站在雨中良久,慢慢的,她竟然笑了起來,只不過那笑聲卻是如此的凄厲。
“為什么人人都來欺辱我?”
“我就那么好欺負么?”
“與其這樣茍活,我不如一死了之?!?p> “哥哥,對不起。”
說完,陳夢妍便瘋狂的跑了起來,快速的朝著自己屋舍奔去。
沒看清路面,一不小心被石子絆倒,泥水灌了一嘴,弄臟她的長發(fā)。
陳夢妍爬起,揚天又是一陣慘笑,便蹣跚著步伐一步一步的向著屋舍走去。
回到屋后,先是將娘親靈牌與哥哥靈牌抱在懷中,回到塌上,取出火折,丟在被褥之上。
不一會,被褥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在火光中,她好似看見了娘親帶著柔愛的眼神看著自己,好似看見了哥哥在向自己招手。
陳夢妍看著越來越大的火勢,以及股股黑煙,她閉上了眼。
這一刻她懷中抱著娘親以及哥哥的牌位,就好似他們在身邊似的幸福。
就在這時,屋內傳來了一聲嘆息。
陳夢妍睜開眼,只見墻角的雜物里,飄起來一個包裹,包裹緩緩打開,一道金光瞬間進入陳夢妍腦內,陳夢妍只覺頭疼欲裂,慘叫一聲便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