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附 靈

　　我在滿地零碎的桌椅、刀叉及眾人驚嘆的眼神的包圍中快速站起，腳下的痛感讓我不得不前后左右不停尋找舒適的角度，等我喘勻呼吸讓眼神在父母的身上停留片刻，就像是沒事人似的說道：“沒事，什么事都沒有?！蔽覐膹U墟里趟著一條受傷的腿，手上的擦傷也有血流不止的架勢。我瘸著腿拒絕一切幫助一頭栽倒在月湖傍，這一路上的血跡斑斑怎忍心目睹。我把手和腿搭在水里心里不停念叨：“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不能就這么殘廢了……”就在所有人跑過來要把我從水里撈出來打算送我到醫(yī)院去的時候，水里涌動起直徑兩米多長的發(fā)光體，我借助水的柔和不斷治愈身體，經(jīng)過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里沒人能靠近我，除了父母誰也不敢靠近我。大概一個半小時候我清醒過來水面慢慢悠悠地停下來，只剩微光琳琳。我一個翻身爬起來把嗆得幾口湖水吐出來，感覺自己的四肢似乎比之前更加輕盈、有力。我抻了抻腰又揉揉鼻梁，深呼一口氣再來看眼前世界，居然能看到更多凡人見不到的東西：人、動植物身上散發(fā)著特定的流動的幽光，像細胞組織。

　　“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殊能力，看看你們身上的光芒，太美了?！蔽覔е鴦偨?jīng)歷情緒大起大落的母親贊嘆她周身的閃光。

　　“你在說什么?。∥业膶氊惻畠菏遣皇鞘芰四莻€鬼魂，啊，我是說寒笙歌的傷害！哦！我可憐的孩子，你還好嗎？”母親勾著我的脖子把我抱在懷里，用帶有哭腔的聲音關(guān)切地問我。

　　“好?。∥液玫煤?，寒笙歌傷不了我，至少只要她不是蓄意謀殺我死不了！知道嗎，她和我是一體的，我受到傷害一定會反噬到她自己身上，她可不會忍心自己受傷！”我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經(jīng)歷的太不尋常而暴躁，說起話來火藥味十足，渾身戰(zhàn)栗腦子里被剛剛經(jīng)歷的事填充著。

　　“可是……她在你的腦子里……你的神經(jīng)會因此錯亂的！”母親用消瘦細長的手托著我的臉，面色發(fā)黃一張單薄的暗紅色嘴唇不停跳動，像是在風(fēng)里瑟縮的窗紙。

　　“這就是事實！我，寒笙歌都在你們眼前，承認吧！我們還能做什么！我們生而為人就已經(jīng)很不幸了！為什么還要承受命運的捉弄，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不止我一個人會面臨這樣的慘景！你們都會經(jīng)歷的，只是早晚的問題！”我離開母親溫暖單薄的懷抱讓兩只手臂在空中揮舞并且用力震動，高聲吶喊，我要讓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處境：“正視自己內(nèi)心的丑陋吧！你！你就是個畏畏縮縮的膽小鬼！你不覺得你怯懦的樣子特別招人恨嗎！小胡子就是因為像你這樣的人，將那個自負的家伙捧到神君的位子。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你想擁有更多，可他不再需要你，你就像可憐的哈巴狗圍在那個惡棍的身邊討好他，敷衍他。你試圖通過阿諛奉承保住你天刑官的職務(wù)?！?p>　　“湘！閉嘴！你在胡說八道什么！”父親從一旁用鉗子一樣有力的大手把我拽到一邊，我跌坐在椅子上，大家驚恐地捂住嘴尖叫。他們在恐懼我瘋了還是恐懼我看穿他們罪惡的內(nèi)心?！肮疫€沒說完呢！你看看這些人的臉！看清楚！那么，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這回又把矛頭指向另一旁的中等身材的男人，他身旁還有位眼窩深邃的女士，她是吸太多煙了嗎？瞳孔的顏色已經(jīng)被那些劣質(zhì)香煙腐蝕得毫無光彩。男子挽著她，女人應(yīng)該是他的妻子?？稍谖铱磥?，他和段千觴沒什么區(qū)別，我怎么會有這樣的錯覺，我明明沒有見過他，可那個男人讓我聯(lián)想到欺騙、背叛、囂張跋扈，總之我看到這些人心里就怒火中燒。

　　“你愛你的愛人嗎？！你從不肯正眼看她，你為什么要騙她！她除了天神的身份什么都沒有！這虛妄的名聲將她托人無間地獄！你還要再補上一刀嗎，你這個，卑鄙小人??！”我橫在他面前，揪著他的衣領(lǐng)破口大罵，我完全忘了我是雪湘，我終于在寒笙歌的身份里無法自拔，我指著他下塌的鼻梁質(zhì)問他。“那個愛你，信你的寒笙歌死了！被你這雙骯臟的收害死了！我要你拔去人皮，讓你惡魔的面孔大白于天下，你去死！你必須死??！”到最后，我嘶吼的嗓音已經(jīng)完全變了聲，我喊到眼冒金星，當我感覺自己快死了的時候，天空雷聲大作。

　　“夠了！雪湘！你清醒點！”母親一聲斷喝讓這場荒唐的對話戛然而止。沒人知道我為什么會如此瘋狂，也許是剛剛死里逃生讓我的思想還不得平息，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這段精神崩潰的表現(xiàn)僅僅是我的幻想，這對我來說是絕對值得慶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