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沒關(guān)系,可以多學(xué)習(xí),博物館本就是學(xué)習(xí)的地方?!?p> 宋維楨回道。栗可覺得自己貌似說錯了話,便不再出聲。
想到早上受的氣,虞淵忍不住偷笑,也就只有宋維楨能制住這個魔鬼。
他們一個一個展廳逛過去,成平市地理位置優(yōu)越,歷史悠久。市區(qū)及周邊地區(qū)自史前便有人居住和活動,所以留下的考古遺跡與遺物眾多。上至舊石器下至明清,即使在近代史上也是座遺跡豐富的重要城市。
“阿楨,這塊小小的玉是什么,看起來像一只蟬······這個字讀含?”栗可指著展柜里的一塊玉問道。
“是,那是玉琀,下葬時含于口中,古人認為這樣可以使尸體不腐?!彼尉S楨答道。
栗可連連點頭,又指著另一邊一個圓柱形的玉道:“這個玉的樣子好奇怪,是做什么的?”
“那是——”
宋維楨猶豫了一下,卻見旁邊的虞淵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嘿嘿,表妹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p> 栗可不樂意了:“你知道?”
虞淵笑的更為得意:“我當然知道,我小時候就知道!”
宋維楨似乎也想起什么,露出微笑。栗可一看就知道他倆有什么好玩的事瞞著她,于是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那你說啊,你肯定不知道,在這兒裝?!?p> 虞淵最受不了別人說他裝,一被激將就都吐出來:“以前有人拿著這玩意說是來找宋叔叔看看真假,說他家里收了好幾個。他見這玉長條狀的,以為是古人剔牙的,于是自個兒拿著剔牙······”像是什么特別好笑的事,虞淵忽然止不住笑:“他、他還挺得意的跟宋叔叔炫耀哈哈哈?!?p> “你、你沒有吧?這么好的東西你沒有?和田玉的呢哈哈哈······”
虞淵學(xué)著那人的樣子,宋維楨看他學(xué)的惟妙惟肖,也不住地笑起來。
“別笑,好好說話!”栗可見他們笑不止,忍不住斥道。虞淵笑了半天繼續(xù)說:“誰知、誰知那玩意兒是哈哈哈。那時候宋叔叔點點頭,非常誠懇的回答,‘我確實沒有,我也不想擁有?!?p> “東西是真的,但以后還是不要用來剔牙了,那是古人用來塞私處的。”
虞淵永遠忘不了那人在聽到這句話后的表情,青白相間,一瞬間的臉色變化和心情交織比變臉變的還快。
“什么?你說這是······塞那個地方的?”栗可想笑又覺得有點惡心。
“漢代盛行用玉陪葬,以玉塞住人的九竅,也就是身上有洞的地方。眼睛鼻子耳朵嘴還有······你懂得。他們認為這樣做的話,人的精氣才不會外泄,尸體也會不朽。所以這些玉又被稱為’九竅玉’。”宋維楨解釋道。
“哈哈哈哈······還是塞尸體的那個地方,想想就很惡心,那個人從此以后怕是有深深的陰影了。”虞淵有些同情道:“他家可能再也不會用牙簽之類的······”
“別說了——”栗可連制止他,“我們繼續(xù)看吧?!?p> 他們走到隋唐歷史部分,就看見一個展柜前圍了不少人。栗可拉著宋維楨圍過去湊熱鬧,只見展柜前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人正在慷慨陳詞——
“說到唐三彩啊,我們面前這尊就是,你看它色彩艷麗,主要是有黃、綠、白三色,所以稱為唐三彩。這樣一尊唐三彩馬,在市面上值這個數(shù)。”說著,他伸出一個巴掌,圍觀的人群一陣躁動。
“這么值錢啊,嘖嘖。”
“可真貴,這要搞一件回去那不得發(fā)大財······”
聽著旁邊的議論,宋維楨不禁皺眉。
“這個瓷器做的確實精美,可以擺在家里做裝飾嗎?”有人向站在中間的男人提問。
“當然可以!”男人答道:“這么漂亮的瓷器,古人就是擺出來炫富的?!?p> “瓷器?”
黑框眼鏡忽然聽到旁邊一聲質(zhì)疑。
“對啊,瓷器。”他推了推眼鏡。
“不好意思,唐三彩是陶器?!?p> 宋維楨用所有人能聽到的聲音篤定道。黑框眼鏡一聽,像聽到什么笑話似的笑道:“大家看這光澤,怎么會是陶器。要看陶器,您右拐往新石器展廳走,真正的陶器是那樣的?!?p> 宋維楨不為所動:“唐三彩是施釉陶器,燒成溫度只有800度,遠遠低于瓷器應(yīng)有的1200度以上。所以它吸水性遠沒有瓷器好,防水性差。由于用鉛的氧化物作為釉料的融合劑,含鉛量非常高。所以在唐代它不是實用器,是明器。也就是說它主要是用來陪葬的,唐代有專門燒制陪葬三彩器的官署,叫做‘甄官署’?!?p> “這些稍微查查資料都會知道,三彩馬可不是擺在家里的,大部分是擺在墓里的?!?p> 說這句話的時候,宋維楨看向方才提出要擺在家里的那位朋友。那人一聽是陪葬品,臉色都變了。黑框眼鏡聽他說了這么長一段,有理有據(jù),頓時啞口無言。
宋維楨又補充道:“唐三彩雖然是陶器,卻是瓷器發(fā)展史上重要的一部分。唐三彩上藍色釉的使用證明了我國用鈷作為呈色劑始于唐代。唐三彩一度遠銷海外,被各國紛紛仿制,朝鮮因此有”新羅三彩,RB因此有“奈良三彩”。這也是唐代國力強盛的反映,是文化影響深遠的證據(jù)。”
“文物是不可以僅僅用價格來衡量的?!?p> 他伸出一個巴掌:“在你這兒它值這個數(shù),可是在考古學(xué)家和歷史學(xué)家的眼里,它是無價的?!?p> “三彩釉的燒制可以研究古代技術(shù),三彩馬的形態(tài)可以體現(xiàn)馬的品種。再說這馬上人的服裝,是研究唐代服飾的好材料。只這一匹馬能提供的歷史,可遠不是金錢能衡量的?!?p> 虞淵也適時補充道:“老祖宗留下這些文物不是讓你們賣來賣去的,博物館也不是閉著眼睛瞎jb吹的地方,博物館是學(xué)習(xí)的地方。”
“是吧,小朋友,你們老師是這么教育的吧?!?p> 幾個站在前面的小朋友立刻點頭:“老師說要來博物館學(xué)習(xí)歷史知識的?!?p> 站在旁邊的栗可贊同的附和道:“你說的對,國家出那么多錢讓大家可以免費進來參觀,可不是只讓人乘乘涼吹吹牛的。文物放在這里,可不是只告訴我們它值多少錢的。如果只是為了展示值多少錢,那還不如放一堆金子給你看,那多直觀簡單?!?p> “媽媽,這位姐姐說的挺有道理的······”一位牽著媽媽圍觀的小女孩道。
圍觀的人群立馬又小聲議論起來,有認同的,有沒聽明白的,有討論宋維楨和栗可長相的······
黑框眼鏡頓覺尷尬,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宋維楨拍拍他的肩膀:“謙謙君子,卑以自牧。”
“雖然你不是講解員,但在面向大眾之前,我希望你至少有點責任心。你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會對他們產(chǎn)生影響?!彼噶酥盖懊娴膸孜恍∨笥?,“為人之師,即使做不到字字珠璣,也請保證最基本的真實與客觀。”
“媽呀?!崩蹩赡罅伺赃呌轀Y的胳膊一下:“你有沒有覺得阿楨整個人都在發(fā)光?!?p> 虞淵吃痛,撇撇嘴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家宋教授走到哪兒都在散發(fā)圣光?!?p> “不過剛才確實懟的漂亮?!?p> 走出基本歷史陳列,三人準備在休息區(qū)坐一會兒,順便吃點零食補充體力。
栗可指著大廳掛的一幅巨大海報問道:“這是什么展?”
宋維楨抬頭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是一張新展覽的預(yù)告。
“傳家但古書——館藏古籍展,看來是個新出的展?!币慌缘挠轀Y擰開礦泉水,將它遞給栗可。他像是看到了什么,頗為驚奇的朝宋維楨道:“那個背景圖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什么竹簡?”
“是,是竹簡。”宋維楨回答,虞淵立馬起身道:“那得去看看,好像還得買票。沒事兒,我去買。栗子你要看嗎?”
栗可連舉手:“當然了!我可得好好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彼诚蚺赃叺乃尉S楨,卻見他盯著那張海報有些出神。
“阿楨?”她伸出手掌在宋維楨眼前揮了揮?!盁o事。”宋維楨收回目光,擰開一瓶礦泉水喝起來。
宋維楨有心事。
栗可也拿起礦泉水抿一口,但他從來不會告訴我,她忽然有些掃興。博物館休息區(qū)人聲鼎沸,兩個小孩子追逐著從她面前跑過去,栗可卻有一瞬間的落寞。
明明她只去了英國一年,卻和宋維楨之間仿佛隔了數(shù)年的時光。
虞淵買完票回來,捏著票道:“要錢的展覽人就是少些,終于可以安靜一會兒了。”
三人步入古籍展,這里溫度明顯比其他展廳要低。
“竹簡!”虞淵一眼就看見不遠處展柜里的竹簡,“宋教授,快來看看!”
栗可納悶:“不就是竹簡,你這么興奮干嘛?”
聽見這話,虞淵霎時收起興奮:“沒、沒什么,就好奇而已?!?p> 這里面肯定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栗可頓時有些生氣,就像大家都在排擠她一樣。她忽然道:“我想去下洗手間?!?p> 虞淵和宋維楨正低頭看玻璃里的展品,聞言只點點頭,栗可便提上小挎包轉(zhuǎn)身走開。
“宋教授,你怎么看?”虞淵指著玻璃下的竹簡道。
宋維楨知道他另有所指,回答道:“這是真品?!?p> “什么真品贗品?”虞淵忽然反應(yīng)過來,驚訝道:“你是說——那是假的!”
川藏明月輝
前幾天回了老家沒有更新,今日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