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縣衙審理此案時,所有的人證都到堂接受審問過,此時宋玉提出他也要請出一位人證,眾人未免好奇,這個人證究竟是誰。
柳文杰昨天跟半年前所有人證都接觸過,該收買的收買,該恐嚇的恐嚇,可謂萬無一失。
難道當(dāng)初審案時,縣衙有所紕漏,還有人證沒上堂?;蚴怯心膫€收了錢會是不怕死的反水了。
柳文杰覺得這些人證即使上堂也不能改變什么,遺囑是此次案件最重要的證據(jù),而遺囑公證人劉福才是此案的最重要人證。
劉福已死,死人是沒法作證。
其余證人,頂多只能證明沈祥云與沈秦氏夫妻感情和睦,僅此而已。
廖芳貴驚堂木一拍,堂下緩緩走來一名中年男子,男子生的高大魁梧,面如古銅,一雙鷹眼囧囧有神。
男子跪拜堂下,自報家門。
“草民朱陸叩見大人。”
朱陸何許人也,沒人知道。就連案子的當(dāng)事人沈秦氏與沈祥福也懵懂不知,這個自稱朱陸的人是什么來頭。
“朱陸,方才宋玉說你也是這場案子的人證,你與本案有何關(guān)聯(lián),還不速速招來。”廖芳貴沉聲道。
朱陸微微抱拳,聲音洪亮道:“回稟大人,小的并不認(rèn)識沈秦氏。但卻認(rèn)識沈祥福?!?p> 沈祥福滿臉驚色,怒道:“你誰啊你,我什么時候認(rèn)識你了。大人,我可不認(rèn)識這個朱陸,還請大人……”
“住嘴,本官審案,豈容你多嘴。再有插話,掌嘴伺候?!?p> 沈祥福連忙閉嘴,臉色慘白一片,他自覺冤枉,自己確實不認(rèn)識這個朱陸啊。
廖芳貴接著問:“朱陸,就算你認(rèn)識沈祥福,那與本案有何關(guān)聯(lián)?!?p> 朱陸如實回道:“大人,半年前草民恰巧也被關(guān)在匪窩,曾親眼見到沈祥福兩兄弟的遭遇?!?p> “……”
公堂眾人著實吃了一驚。
半年前除了劉福見外,竟然還有證人。
柳文杰轉(zhuǎn)頭瞪著沈祥福,想向他確認(rèn)事情的真假。
沈祥福方才被知府廖芳貴呵斥,早就嚇怕了膽,哪敢說話,連頭都不敢抬起。
柳文杰微有怒意,暗罵沈祥福膽小如鼠。
“你說半年沈祥云被山匪迫害時,你也在場?”廖芳貴認(rèn)為自己耳朵聽錯了,不確定地又問了一句。
“草民確實在場?!敝礻懱谷坏溃骸安恢乖趫?,草民還見識過沈祥福是如何拿沈秦氏跟沈三兒逼迫沈祥云寫下這份遺囑的?!?p> 公堂之上噤若寒蟬。
死一般的寂靜蔓延開來,眾人視線紛紛投向沈祥福,沈祥福抬頭瞪著朱陸,卻又不敢出聲反駁,方才知府警戒之言還在耳邊縈繞。
寂靜過后,堂下爆發(fā)出陣陣辱罵之聲,辱罵之音刺耳難堪,難登大雅之堂。
“肅靜?!绷畏假F示意眾人安靜后,接著問沈祥福,“沈祥福,你可認(rèn)識朱陸?”
沈祥福憋了半天,有口不能言,急得吹胡子瞪眼,此時知府讓其發(fā)言,他急忙磕頭回道:“大人,草民冤枉啊,這個朱陸與我根本就不認(rèn)識,我在匪窩時更沒見過他?!?p> 沈祥福自然沒見過這個朱陸,因為朱陸半年前根本就沒去過匪窩,他甚至連長安城都沒出過。
朱陸是個演員,是長安城某個唱戲的小丑角。
昨個宋玉讓朱思思花錢雇了朱陸來做偽證,其目的就是炸一下沈祥福,若能逼他承認(rèn)遺囑作假之事最好,就算沈祥福咬著不承認(rèn),也沒人能拿出證據(jù)反駁朱陸所言。
半年前那群山匪早已被官府圍剿誅殺殆盡,遺囑公證人劉福又死于暴斃,當(dāng)初在匪窩活下來的只剩沈祥福。
沈祥福身為被告,其說的證詞根本就不能當(dāng)做證據(jù)。
此時圍觀百姓憤怒到極點,更不會有人相信他所言。
宋玉偷偷瞄了眼一旁的朱思思,似在表揚(yáng)他找了個好演員。
朱思思也是郁悶,這個叫朱陸的演員根本就不是他找的,準(zhǔn)確地說是朱陸主動找到朱思思,來演這出戲。
看著朱陸沉穩(wěn)老臉,沒有絲毫慌張的表演,朱思思不免感嘆,這個朱陸果然是戲精啊。
“大人,朱陸說他當(dāng)日也在匪窩,可有證據(jù)。據(jù)在下所知,那日匪窩里的雖有匪徒都被官府擊斃。既無人證,朱陸所言豈能當(dāng)做證據(jù)?!绷慕芫渚湔f在點子上。
“大人,朱陸之言若是當(dāng)不得證據(jù),沈祥福所言又豈能作數(shù)?!彼斡襻樹h相對道。
廖芳貴陷入兩難,雙方各執(zhí)一詞,卻又都沒確切證據(jù)。
此案如何了結(jié)。
柳文杰冷笑道:“當(dāng)日在縣衙,縣大人曾審問過那群山匪,有文載記錄在案。學(xué)生懇請大人調(diào)閱半年前的案宗,并請縣衙一干人等前來作證,到時事情自然會水落石出?!?p> “好,錢師爺,你帶人前往縣衙,把此案案宗調(diào)來,另外將此案涉及的一干人等盡數(shù)傳來問話?!?p> 錢師爺點頭應(yīng)承,剛要前往,卻被宋玉攔住。
“大人,沈秦氏此次不僅狀告了沈祥福侵吞沈家私產(chǎn),同時還狀告其勾結(jié)縣衙之事。大唐律中明文規(guī)定,縣衙既然是被告,其證詞證言又豈能當(dāng)做做堂供參考?!?p> “這……”
廖芳貴恨得牙癢癢,此案雙方證人各執(zhí)一詞,卻又都沒其他證人證明其證詞有效??h衙有證詞卻又不能調(diào)閱,這還讓不讓人審案了。
為官數(shù)十年,廖芳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般棘手的案件。往常案子收錢了他也就走個過場便開始宣判,可此案不同,一開堂宋玉就搬出了戶部尚書這層關(guān)系。
一邊是天子身邊紅人的官威壓力,另一方卻是幾萬兩銀票的取舍。
就在廖芳貴陷入遲疑之際,柳文杰突然從懷中取出一物握在手心,泰然自若道:“大人,學(xué)生這里有一物,或許大人看了便知道本案如何宣判?!?p> 錢師爺快速接過柳文杰遞上的東西遞給了廖芳貴。
二人盯著物件看了一會后,臉色突變。
宋玉鎖著眉頭,從方才柳文杰遞上物件的大小來看,他猜測應(yīng)是令牌之類的東西。
能讓知府廖芳貴驚駭?shù)牧钆?,必然是某位大人物的東西。
柳文杰雖是舉人,卻也是地位低下的商賈商賈之家出身,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大背景。
除非……
宋玉之前知道沈祥福請了柳文杰來打這場官司時,特意調(diào)查了他的背景,發(fā)現(xiàn)柳文杰除了出身低下外,其背后還有一大勢力。
當(dāng)朝太子!
外界傳言柳文杰乃太子門生。
傳言終歸是傳言,宋玉也有所懷疑,此時見到知府廖芳貴的神色,他猜測傳言或許是真的,柳文杰遞上去的很可能是太子給他的某件信物。
果然廖芳貴收好物件后,抬起驚堂木重重打在官案之上。
“堂下聽判,經(jīng)本官審查,此案維持原判,至于沈秦氏誣告縣衙之事,念在初犯,可從輕發(fā)落,免去流放之則,改判監(jiān)禁半年。退堂!”
“呵呵!”宋玉發(fā)出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