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也不管那一屋子的人作何反應(yīng),揉搓著雙手便往外走,她困得很,此刻只想快些回去睡一覺。
朗逸在門外迎她,二人下了臺階,來到前院,只聽身后有人忽然叫道:“把他們給出我攔下了!”
一眾的男丁猛地打點(diǎn)起了精神,紛紛架起長棍,卻都見識過剎那的悍勇,沒有人真敢上前?;剡^頭,那一屋子的主子正從邱樺的屋是出來,大夫人簇?fù)碓谥虚g,他們站在階上,仰著頭,只用目光垂下,微微俯視著被圍在院子正中的阿久師徒,每一個都神色淡漠,仿佛寺廟中供奉的神像。
人群中,邱榕掛著一絲不明意味的笑意,而邱楓的神色則有些不安,他們都深知這樣的陣仗擋不住這三人,若太狂妄,更是可能給邱家?guī)聿恍〉膿p失。
阿久淺淺一笑,笑意里帶著輕屑:“大夫人,你這是不想再給二少爺治病了是不是?”
大夫人冷冷一笑:“治?。课铱茨闶莵泶呙牟攀?!你這妖女,以妖術(shù)蠱惑樺兒,如今還來,是想將他最后一點(diǎn)精血吃干抹凈不成?”
阿久聞言笑了起來:“夫人英明!只是夫人既然如此睿智,一早就看出我心懷不軌,那適才為何不阻止,非眼巴巴地瞧著我禍害了少爺足足兩個時辰后,才想起來要捉我?”
四姨娘心頭大震,神色間大是猶疑,大夫人卻冷得似是雪雕一般,伸手緊緊攢住了四姨娘的手,對著阿久輕蔑地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你心心念念地布下此局,不就是想借故混入我邱府之中么?樺兒不過是個由頭,你要入府行惡,方是本意。若是樺兒不治,你又哪有生路?因此那時你蠱惑樺兒是真,如今救他也是真的。你利用他入府,我便也利用你救人。如今人是救了,卻再容不得你對我邱府不軌!”
阿久忍不住擊掌稱好:“大夫人,您不去編話本子,真的是可惜了!然后呢?我是要去做什么惡事?”
大夫人見多了風(fēng)浪,并不受她的激,冷笑著下令:“還愣著干什么?將他們?nèi)磕孟拢 ?p> 威令之下眾家丁稀稀拉拉地應(yīng)著,面面相覷,無人敢上。
大夫人這便動了些真怒,顫顫地指著那一眾人:“好、好……想不到我邱府竟養(yǎng)了一群膽小如鼠的奴才!若再不敢上,便統(tǒng)統(tǒng)都攆了出去!”
外頭正是冰天雪地的時節(jié),商戶不開,街道封鎖,連城門也凍住了只待回春化雪,若是現(xiàn)在被攆出去,回不了老家,尋不到住處,那便是死路一條。
家丁們雖怕被打,可更不想死,兩相權(quán)衡,當(dāng)然后者更為可怕,當(dāng)下不知是誰一聲怒吼壯膽,先是三四人揮舞長棍沖了上來,余下的被激勵了士氣,下一刻也吼著涌來。
阿久沖剎那叮囑了聲:“別殺人?!眲x那不滿地“嘖”了一聲,收回按在劍柄上的手,腕子一轉(zhuǎn)便奪下了一根棍子。讓這家伙得了武器,后頭就沒有其他人什么事了。朗逸和阿久只要顧著自己不被丟過來的人和事物撞著就行。
府中的家丁像假人似地被剎那一個個拋出去,邱楓看不下去,卷了袖子就想上去幫忙。邱榕一把按在他的肩上,靜靜地?fù)u了搖頭。大夫人的臉上失了血色,那一身雍容的華服披在身上,只襯得她的臉色異常的難看。其余的女眷不昏過去已經(jīng)算是見過世面了,勉強(qiáng)地站著,哪里還能說得出話來。三姨娘把一雙女兒緊緊地護(hù)在身后,推著近身的丫鬟往前擋著,四姨娘也只顧往后頭躲。
阿久一步步地迎著大夫人走來,她的身后跟著朗逸,而更遠(yuǎn)一些,剎那背對著他們,手執(zhí)長棍。而他面前,能站起來的家丁已經(jīng)沒有了,哪怕真有,此刻也裝作傷重的模樣在地上打著滾,誰又會蠢到再送上門去挨一頓揍呢。
大夫人竭力繃住臉上的驚慌失措,一邊喝令著:“攔住她!”一邊忍不住地往后連退了三四步。不慎撞到了四姨娘的身上,又是一陣的驚恐慌亂。
女眷們的驚呼聲中,邱榕終于上前,扶住了大夫人,站到阿久身前,目光中揣著深意,在阿久的面上一駐,開口問她:“仙姑想說什么,就在這里說吧。都是些弱質(zhì)女流,沒見過世面?!?p> 阿久怒極反笑:“這還‘弱質(zhì)’?你數(shù)數(shù)這院子多少人多少根棍子,若不是我徒弟會些拳腳功夫,我們仨今天能被打成包子餡兒!”
邱榕淺笑:“現(xiàn)在被做成包子的,不是我們嗎?仙姑打了一通出了氣也就大量放過咱們吧。何況仙姑也并非全無可疑,看二哥在屋中的模樣,與仙姑怕是舊識吧?”
阿久道:“我就不愛你這說話兜圈子的模樣。直說吧,我并不是你二哥要找的那個女子。”見四姨娘激動地?fù)屔锨坝f些什么,阿久五指一張阻住了她,續(xù)著自己的話頭道,“但這些如今都不是最緊要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把你二哥的病治好。那蟲子還在他身子里,我不過是讓它睡了。要想根除還得費(fèi)些手腳。這幾日切記不能讓他沾酒,便是酒味都聞不得。那蠱蟲喜酒,一碰了酒再在身子里鬧將起來,只怕便治不住了?!?p> 四姨娘似得了圣旨,忙應(yīng)下來。
阿久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在那一眾花容失色的女子面上掠了一遍,大手一揮:“走,回屋歇會兒?!?p> 他們大咧咧地回去,邱府中的人沒有一個再敢有異。那些夫人們望著為首這個女子瘦弱的背影,只覺得又是惱恨又忌憚,一時間竟拿她沒有半點(diǎn)辦法。
回到屋中,阿久直沖床榻,掀開被子和衣鉆入,倒頭就睡。一沉醒來,頭昏昏沉沉的,覺得口里有腥味,便倒了杯水漱漱口,一吐進(jìn)盆里才發(fā)現(xiàn)是滿口的血,把自己也嚇了一跳,一抬頭,又嚇了一跳,只見朗逸悠悠地靠在一旁,面色陰沉地瞪著她。
“你怎么不出聲?嚇?biāo)廊肆恕!?p> 朗逸道:“我一直就在這里,是你眼里沒人……這是什么?”他瞥著盆里那血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