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沒有更多的辦法,阿久只好將他們的猜策告訴白云升,讓白云升暗中將牢里的白夢云提來。哪知獄卒拿人的時候,白夢云已然在牢中大哭大鬧多時了。她搖著頭,臉上掛滿了淚,更讓人吃驚的是,她居然開口說話了,她對著人們哭著大叫:“不是,不是!”
星獸開口在白氏里可是大事,會說話的星獸往往珍貴如珠,這一輩里也只有月主身旁的白若風(fēng)才有這樣的本事。
獄卒們驚呆了,有一個老獄卒忽然皺著眉頭端詳了白夢云許久,猛地開口大叫:“不對!不是她!”
深淵昏暗,牢中更是伸手不見五指,用篝火和螢石勉強(qiáng)撐起一小片光明,僅供獄卒們用。白夢云被押進(jìn)來的時候,根本沒犯什么大事,牢中根本沒幾個人正眼瞧過她。白競雪卻不同,她是要犯,剛進(jìn)來的時候獄卒們哪個沒有出于好奇地瞧上幾眼。只是在這光線昏沉的地方,也不過是看個大概。那日押解她上刑的時候,她已然憔悴至極,頭發(fā)枯黃亂如草堆,身子干瘦了脫了形。如今想來那日才剛著了火,牢中正是亂成一團(tuán)的時候,上頭來拿人時確然是從死囚籠中帶走的,只是誰也不曾仔細(xì)地再瞧一瞧。
如今再一瞧,這“白夢云”的眉眼何曾眼熟,竟與那死囚白競雪一模一樣!
這可是大罪,連帶著那日提人刑官、這滿室的獄卒都要問責(zé)。老獄卒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眾人面面相覷都覺得大禍臨頭了。
忽然有個年輕的后生出來,牙一咬沉聲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自有那膽小的:“不成不成,若是被上頭知道了……”
關(guān)鍵時刻還是老獄卒當(dāng)機(jī)立斷:“就算被上頭知道,也不過是死路一條,難道如今咱們便有生機(jī)嗎?”
眾人被說得惡膽叢生:“不錯死一回也是死,難道人還能死兩回嗎?”
于是,白云升再沒能見到白夢云,牢中回稟,白夢云舊疾復(fù)發(fā),刑官拿人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死了。
阿久并不覺得意外,問白云升:“死了人會埋在何處?”
白云升未答,白容霜卻已然開口:“自沉云底拋入深淵……怎么,你覺得他們竟敢如此欺瞞月主?”
“不騙你便是自己死,換作你騙不騙?”見白容霜一臉的不敢置信,阿久手一揮,“沒時間與你論這些,我先去截尸!”
阿久帶著剎那直奔底層,在那里候了好幾個時辰,只蹲到她昏昏欲睡時,身旁勁風(fēng)一起,再醒神時剎那已然將那抬尸的二人踩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此事不宜聲張,阿久便拿了三個麻布袋子將二人一尸一套一塞,讓剎那分兩次扛回了摘星殿。
那摘星殿在白氏中是何等神圣的地方,普通的獄卒一輩子也踩不上殿前的一節(jié)臺階。如今從口袋中咕嚕嚕地滾出來,滿殿明光的燈火顯現(xiàn)當(dāng)場把他們的眼睛給灼瞎了。
那二人嚇得心膽俱裂,問出的話來三句答不上兩回,身子止不住地顫,連帶著額前那一對粗糙的鹿角磕在地上,咯咯地響個不停。
白容霜先是不耐煩了起來,皺著一張俊俏的小臉喝道:“‘不知’‘不知’,你們身為獄卒,到底什么是知道的?”
二人答不上來,只有一個勁地磕頭,鹿角砸在地上“啪啪”地響,聽得阿久心疼。
“輕點(diǎn)輕點(diǎn)……別磕壞了這上好的地板……你們可沒錢補(bǔ)。”話沒說完就被白容霜一記白眼頂了回去。
最后白云升只有令人將知曉此事的獄卒都綁起來,另外看押。阿久不禁問:“這樣一來,你還有替補(bǔ)的獄卒沒?別是牢里都空了吧。”
白云升斜睨她一眼:“你管得挺寬啊。”
阿久想起來自己只有一天的期限了,心中虛得很,只好賠笑搖頭:“不敢不敢。”
該死的人死了,不該死的也死了,鬧到最后這案子還是一場空,手頭的線索都沒了,只有一個白子塵飛在不知何處,有等于沒有。
阿久對白云升道:“小云云,我瞧此事不簡單。”
“嗯,是不簡單?!?p> “我總覺得,這事像是沖著你來的?!?p> “是么?”
“怎么不是?”阿久望著他,很是語重心長,“你要當(dāng)心啊?!?p> “嗯,你也努力?!?p> 阿久一怔:“我努力什么?”
“明天賭約到期,你若真留下做牛做馬,我還得給你安排住處。”頓一頓,白云升搖頭嘆氣,“其實(shí)我們窮得很,多一張嘴要喂,很傷腦筋的?!?p> “……小云,你是跟誰學(xué)壞的?”
與白云升這塊石頭扯皮是扯不出花來的,這種時候還是自己人才靠得住。自摘星殿下來后沒多久,朗逸與邱榕就帶來了新的線索。
“聽說白競雪會說話,我和師弟就去查了查會說話的星獸案記。師弟說星獸聲帶暗啞,生而不啼,會哭的孩子很是稀少,哪怕是出生時能哭出聲,大多數(shù)在長了幾歲之后也就跟著啞了。白氏對于出生能哭出聲的星獸都有跟蹤記錄,直到她啞了才棄。我們查了白競雪出生近十年間的案記,會哭的小星獸約為五名,三名在一歲之前就啞了,只有兩個人一直到五歲還能出聲。一個是白競雪,另一個便是白若風(fēng)?!?p> “白若風(fēng)?小云身旁的那個女子?”
朗逸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只是有一點(diǎn)奇怪,案記上,白若風(fēng)一直‘容貌出眾’,白競雪卻是‘口舌更為靈便’。咱們都見過二人,白若風(fēng)的容貌實(shí)則不差,可認(rèn)真論起,卻遠(yuǎn)遠(yuǎn)不如白競雪?!?p> “你想說什么?”
“我只是覺得這二人的記檔是不是弄反了。”朗逸撇了撇唇角,心中的疑點(diǎn)堆積之眾,顯然已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案記上說,白競雪一直以來都在說話方面都領(lǐng)先于白若風(fēng),可她到了十歲那年突然就發(fā)不出聲音了,因此被獻(xiàn)上去的只有白若風(fēng)一人。但你卻說她直到死前還能說話。”
“許是激動了,突破身體極限……或者她一直瞞著旁人?”
“瞞著有什么好處呢?”
“那就不用被獻(xiàn)給月主或貴族了,畢竟哥哥不過是個謄宮嘛,會說話的星獸是絕輪不到他的?!?p> “也就是說,她到了十歲便想好了要報復(fù)哥哥,因而開始隱瞞自己會說話的事實(shí)?”
阿久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也沒什么說不通的。”
“還有一點(diǎn)。”朗逸暫時擱下了這個話題,“那個白子塵并非犯錯被割的鹿角,而是一生下來便被切了角。”
阿久大驚:“什么意思?”
“卸枝里頭有一小部分都是他這樣的。那是受父母之累。也就是說,他的父親是個卸枝,違反族規(guī)在逐星原中私自與星獸茍合,生下的孩子天生負(fù)罪,不配有角?!?p> 阿久眉頭一皺,心生不安:“那他父母……”
朗逸嘆了口氣:“你覺得,依白氏例來的行事,會容他們性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