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城有三日沒有出太陽了。烏云厚重地壓在通城上方，在北風(fēng)的蕭瑟里滾滾欲來。
?????楓院里的楓樹鮮紅如火，落葉紛紛。曲氏收到來自京城的消息稱，燕國皇帝某一日在朝堂上突然動了極大的肝火，不僅掀翻了純金的龍桌，還將手中的紅酒杯直接砸到了一個官員的腦袋上，那名官員當(dāng)場頭上就流下了不知是紅酒還是紅血的不明液體。
燕國的權(quán)利中心的政治局勢出現(xiàn)了動蕩，雖然無人知道燕國皇帝究竟為什么會在朝堂上對一眾大臣大發(fā)雷霆，但是權(quán)利中心掀起的波瀾，還是一圈一圈地擴展到了燕國周邊所有的城池。
?????整個燕國都籠罩在沉默的壓抑中，官員們噤若寒蟬，人人害怕這場莫名其妙的政治風(fēng)波波及自己，敏銳的商人也嗅到了空氣中不同尋常的緊張感，都收斂了手腳，不敢大肆發(fā)展正常的貿(mào)易。
?????通城雖然地處燕國的最邊緣，但也和京城有密切的聯(lián)系，尤其是在曲安樂的消息網(wǎng)的快速傳播下，通城的官員階層都很快聞到了來自京城的風(fēng)聲。
?????就連華桑的課堂上，孩子們也都有些心不在焉。孩子是對父親情緒感受最敏感的，很多官員的孩子在家里感覺到父親隱隱焦躁的情緒后，也被傳染上了同樣的焦慮。還有些大商人的孩子，也因為近日來市場的蕭條，而心緒繁雜。
?????華桑每日里下學(xué)，回到楓院都會參與苻瓊和一群幕僚的晚間會議。
?????今天華桑走進議事廳時，眾人都已經(jīng)坐定了。苻瓊坐在首位，看到華桑進來，對她點點頭，華桑也點頭示意，坐到了苻瓊的右手邊。
?????苻瓊清了清喉嚨，說道:“近日燕國上下都縮起脖子做人，人人都在猜測燕國皇上到底是為什么會在朝堂上勃然大怒，但是竟然所有當(dāng)時在場的將相大員都緘口不言，消息封鎖的死死的。各位怎么看？”他將右手搭在紅楓木的長桌上，無意識地敲著。
?????“臣近日在和鹽運使的交談中，他得到隱約消息，說東北雪域周圍的村莊出現(xiàn)了一些異動，只是也不清楚究竟是因為什么?！?p> ?????“燕國近年來一直大力發(fā)展雪域礦產(chǎn)，用于兵器的制作，狼子野心人盡皆知，也許，這次燕國皇帝就是因為雪域礦石的開采問題而感到心焦，才會發(fā)怒?！?p> ?????“那人可是在朝堂上用彩璃杯將一個二品侍郎的腦袋砸了個血骷髏！臣認為不會是如此簡單的原因。”
?????眾人先是各抒己見，說來說去發(fā)現(xiàn)還是無人能說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猜測，于是廳堂內(nèi)安靜了一瞬。曲安樂本一直雙眼含煙地聽著，見大家不說話了，她輕啟紅唇，慢條斯理地說道:
?????“臣先給大家講一個有些離題的傳說。臣幼年時在雪山腳下的一個小村子生活過許多年，那時候臣聽說過許許多多關(guān)于雪域的傳說。傳聞在雪山的最深處，也生存著一群人，他們自稱雪族人。因為那里常年冰雪，無法耕種，因此雪族人一直過著非常原始和艱難的生活。但是生存條件如此貧瘠，雪族人卻沒有一個人試圖走出雪域，來到這個春暖花開的世界生活。于是就有人會問，為什么呢？”
?????“大多數(shù)世人猜測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雪山陡峭難行，且雪域疆域廣闊無垠，誰也不知道要走多遠才能走到雪域外。有些人嘗試去找雪族人，也沒有人成功過，明明有誤打誤撞進入過雪族人村莊的人，第二次按照原路去找卻只剩一片茫茫白雪，因此還有另一個傳說的版本，那就是雪族人信仰著一種龐大的巨獸，他們依傍著巨獸居住，靠著巨獸的體溫過著較為溫暖的生活，而如果巨獸遷徙，他們也會隨之搬遷。作為寄生于巨獸身邊的代價，他們會在每年巨獸醒來前，在血緣高貴的皇室中，選出最潔凈最美麗的女子作為祭品，獻給巨獸食用。”
?????“臣近日來竭盡全力搜集的，關(guān)于燕國皇帝發(fā)怒的原因，所有的線索都指向與雪域有關(guān)，于是臣就想起了這個兒時聽說的雪域傳說，并不一定和此次風(fēng)波有關(guān)，但也可以作為信息分享給各位?！?p> ?????曲安樂說完，斂下煙波水廖的眼眸，抿了一口茶水，不再說話。眾人也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俱都看向苻瓊。
?????苻瓊摩擦著下巴，皺眉沉思著。距離他來到通城已過了將近兩個月，他散布在燕國的消息網(wǎng)絡(luò)經(jīng)過這兩月的整頓，已經(jīng)比從前更加縝密。目前看來，燕國內(nèi)部，在皇帝和主權(quán)大臣之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重大分歧，而且還是圍繞什么不能公之于眾的事情。
?????“現(xiàn)在燕國上下都處于戒嚴狀態(tài)，燕國皇帝是個野心很大的人，但是同樣他也是個很聰明的人，這個時候，我們想混入燕國的權(quán)利中心太難了。索性就不浪費那個時間，按照曲安樂得到的消息，先盯緊雪域，探查清楚最近發(fā)生異動的村子是哪一個村子，再做下一步打算。”
華桑在一旁也點點頭，她說:“一國皇帝會和大臣們產(chǎn)生這么大的意見分歧，一定是因為皇上提出了某個風(fēng)險極大的、非常激進的想法，大臣們覺得會動搖國本才會明確反對。到底是什么事情，既有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也還是會吸引著皇帝不顧一切地想要去做呢？”
眾人都眉頭緊鎖，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秋夜的風(fēng)有些寒冷了，一陣夜風(fēng)闖入了議事廳，瞬間將焦灼的氣氛冷卻下來，華桑揉了揉僵硬的臉，苻瓊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入手冰涼，他守禮地一觸即松開，然后對眾人說:“今日就到這里，大伙早些回去歇著吧?！?p> 于是曲氏等人紛紛行禮告退，待廳中只剩苻瓊和華桑兩人后，他脫下麝皮大衣，搭在華桑肩上，“走吧，我送你回房間?！?p> ?????一高一矮兩個影子在月光下拉拽到一起，像是相互依偎著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