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練勤勤懇懇加班時,一則卷宗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一則卷宗是由襄陽長史劉興祖呈到大理寺的。
案犯魏雷生是雍州襄陽郡吏部一名普通官吏,因與人在酒館中發(fā)生口角,他動手殺了那人,之后就被捕入獄。一個月后,魏雷生打傷十名獄卒,越獄而出。雍州捕快再次圍捕他時,他用諸葛弩射殺了其中一名捕快,但還是被擒。
原本案情清晰明了,但壞就壞在他第二次被捕后??匆娝诰起^中動手殺人的人證翻了供,他射殺那名捕快用的諸葛弩竟然也找不到了,甚至更詭異的是,當時射殺了捕快的弩箭也不翼而飛。魏雷生也從認罪變成了喊冤,說第一次認罪是屈打成招。
原本這就是一樁稍微復雜了一點的殺人案而已。但值得玩味的地方是這則卷宗送到了大理寺。
蕭練道:“證人當庭翻供,證物不翼而飛,都可以說是背后有人助他逃脫罪責。以此案的狀況,若是判了無罪,那么這一則卷宗是到不了大理寺的。問題就在于此案沒有判,但是卷宗卻到大理寺了?!?p> 何婧英若有所思道:“你是說,是有人不希望這個魏雷生逃脫罪責?”
蕭練點點頭:“這個魏雷生真是有意思,有人想方設法要保他,而有人卻想要他的命。也不知道小小一個吏部普通官吏,怎么引得那么多人關注?”
何婧英:“那可就得問問雍州的官吏了?!?p> 蕭練的嘴角斜斜地挑起一邊:“而雍州是蕭子良的地盤?!?p> 既然是蕭子良的地盤,蕭練當然不準備暗訪。否則怕是一到了雍州,一個不小心就莫名其妙被人取了性命。
所以次日,大理寺卿南郡王蕭昭業(yè)與南郡王妃何婧英出使雍州華山郡的事情就傳得沸沸揚揚。
眾人對此的評價皆是:假公濟私,不務正業(yè)。
華山郡,民風淳樸,氣候宜人,不僅景色絕佳,更有吹簫引鳳之奇事,也有修道隱塵之典故??傊且粋€世外高人都愛去的地方。
這世外高人愛去的地方自然是人杰地靈,所以這已經(jīng)有十年沒有出過一樁案子了!
蕭練也毫不客氣的當了一把紈绔王爺,出行的陣仗十分浮夸。一行六輛車,一輛八匹馬拉的車何婧英與蕭練同乘,另外五輛皆裝了衣物、食物、金銀器皿等,就差車隊前再來個儀仗隊,敲鑼打鼓了。
蕭練與何婧英出了朱雀門就改乘船出行,沿長江逆流而上,經(jīng)豫州、郢州、再到雍州。
到得碼頭,大孟與顏小刀已經(jīng)等在了此處。蕭練為了不打草驚蛇,沒敢多用大理寺的人,特意叫了顏小刀來。大孟與顏小刀二人都是向司里告了休沐,才偷偷跟來的。
大孟與顏小刀,兩人都是絡腮胡子,不過一人人高馬大,五大三粗,另一人卻有掩不住的秀氣。兩個一左一右站在碼頭,正好一對門神。
徐龍駒三步并作兩步地跟了上來,擦了擦額頭的汗:“王爺王妃,真是,走得真急,奴才回屋拿了個東西,一出門車都走了。幸好奴才腳程快,還趕上了?!?p> 蕭練嘴角抽了抽,這個徐龍駒啊,忠心得很,這樣甩都沒甩掉。
徐龍駒是個聰明人,當然不會在蕭練眼前晃悠,給主子找不痛快,趕緊跑去指揮腳夫?qū)④嚿系呢浳镆幌湟幌涞耐习帷?p> 正午的太陽曬得人眼花,但再烈的日頭也曬不透冬日的三寸甲板。江面上剛刮來第一股濕冷的風,蕭練就一個哆嗦回了船艙。船艙里早就升起了暖爐,還點了一爐千步香。
蕭練舒舒服服地靠在金絲軟塌上,眼睛微微瞇起,心道這么舒適的地方應該要溫上一壺酒才完美,可惜這具王爺身子一杯倒啊。
正是愜意的時候,天色忽然暗了下來。船老大趕緊拿來鑼鼓站在甲板上拼命地敲著。
蕭練睜眼看了看,原來是日蝕了。這在現(xiàn)代已經(jīng)不是什么神秘的天象,但在古代,這卻還是大兇之兆。
等日蝕一過,船老大生氣道:“這要開船了,還遇到天狗食日,看來這趟兇險咯?!?p> 何婧英也有些不安,問蕭練道:“誒,你說這樣真能騙過蕭子良?”
蕭練仿若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不能?!?p> 何婧英搖搖頭:“我們這樣大張旗鼓的出行,雖然讓蕭子良不敢明里動手,但是也會讓他有所防備,到時候去了雍州怕是查不到什么?!?p> 蕭練翹著二郎腿,從桌上拿起一個橘子認真的剝起來:“那倒未必。劉興祖既然能把卷宗送到大理寺來,至少證明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助力。而另外一幫人為了保魏雷生,讓證人翻供,損壞證物,什么都做了,必不甘心魏雷生就這么死了?;蛘咭灿锌赡苁俏豪咨玫搅怂麄兊陌驯屗麄儾桓易屛豪咨?。我們此去雍州,他們必然有所動作。只要他們動了,就一定會留下破綻。”
蕭練把橘子皮剝了,又開始認認真真地撕起橘絡來:“何況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們?nèi)ビ褐萘耍捵恿冀^不敢讓我們在雍州出事。”
何婧英誠懇地稱贊道:“你不去當捕役可惜了。”
蕭練將一個剝得干干凈凈,一絲橘絡也沒有的橘子遞給何婧英,開心道:“是吧?你也覺得?我小時候就想當警察。哦,就是捕役,我們那的叫法。”
何婧英接過橘子,塞了一瓣到自己嘴里,打量了一下屋子,問道:“這間屋子這么小,又只有一張床,你晚上睡哪?”
蕭練嘴角斜斜地挑起,似笑非笑地看著何婧英:“我當然是和你睡一起啊?!?p> 一瓣橘子卡在何婧英的喉嚨里不上不下,當即就把何婧英嗆了個半死。何婧英順了順氣,認真地看著蕭練說道:“碎碎,跟你說個事?!?p> 蕭練聽何婧英叫他“碎碎”,一邊眉毛不滿地抬了抬。
何婧英認真地看著蕭練說道:“說實話,我覺得你這個人特別好,甚至不比蕭昭業(yè)差。我們做兄弟吧?!?p> 蕭練一邊嘴角就這么僵在臉上:“兄弟?”
何婧英點點頭:“是啊。這個世界你初來乍到,就有了家室,礙著身份,肯定連個心儀姑娘都不敢有。我覺得這樣對你特別的不公平。雖然吧,現(xiàn)在我們就兩個月時間,若是改變不了……也沒什么,我反正就那樣,你也許就能回你自己那,也不算壞事?!?p> 蕭練眉頭一皺:“什么改變不了?”
何婧英揮揮手:“你別打岔。這個雖然說起來不好聽,但卻是事實。我也早就想開了,盡人事,聽天命嘛。何況是老天爺讓我重生的,我想我勝算也不小。不過你呢,被強行拖過來,我也不知道老天爺什么意思。所以你壓力也別大,就放輕松,該玩玩,該吃吃,該喝喝。哪天楊珉之若是忽然出現(xiàn)了,你也就能提前回去了。你就當是來我們這修行的。”
蕭練聽何婧英越說越不像話,那半邊斜起的嘴唇都沒穩(wěn)住,掉了下來。蕭練打斷道:“你在說些什么呢?我……”
何婧英又是一揮手:“你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我說這么多的意思呢,就是說,你不要有壓力,當我是你兄弟。雖然你不能娶個正房,但是你要是喜歡誰,你娶回來當個妾室,我絕對好好待她。兄弟嘛,就是應該有福同享,有難……”
蕭練忍無可忍地一拍桌子:“我睡隔壁!”
何婧英把最后一瓣橘子放進嘴里,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蕭練帶著一雙噴著火的眼睛,頭也不回地去了隔壁。再聽到他“嘭”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門。
何婧英拍拍手,愉快地滾到床上去。今夜可以睡個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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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半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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