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去

　　“那我現(xiàn)在要做什么？就這么坐以待斃嗎？”林闕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只有了一次生命的他，反倒是有一絲開懷，沒有那么痛苦，沒有那么積怨，可以說是無悲無喜。

　　“照常生活，回到荊棘花學(xué)院，你知道的，我本意就是讓和你一樣失落了人格的人，過上一段幸福的生活，否則我也不會創(chuàng)建荊棘花學(xué)院?！笨蘸钐熳鸪返舡h(huán)繞四周的繃帶，世界重見天日。

　　“可是……”林闕低著頭，眼眸里有一絲思索。

　　“其實，你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不是嗎？”空侯天尊雖然只有繃帶下的一張臉，可終究年歲很大，完全可以琢磨到林闕的一些心理活動。

　　“說的也是，”林闕釋然，抬頭一笑，“生死本就非我定，我能做的就是在活著的時候，做好自己?！?p>　　“嗯，這樣就對了，如果有辦法，我自然會找到永恒之晶給你?！?p>　　“好?！?p>　　林闕看著四周亮堂的一切，繃帶早已經(jīng)沒有遮掩，忽然想起了三面天尊和荊棘花學(xué)院的問題。

　　“空侯天尊，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總覺得三面天尊……”林闕沒有把話說清楚，可是空侯天尊還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不用擔(dān)心，我對三面是抱有無條件的信任，在這個世界里，我能信任的，只有三面和你?！?p>　　林闕有些不自然地扭動了身子，他看著纏滿繃帶的空侯天尊臉部的位置，希望能看到空侯天尊此刻誠懇的語氣下，到底是什么樣的神情，他可以說是有些受寵若驚。

　　“好了，我現(xiàn)在要離開了，有一個地方出事情了?！笨蘸钐熳鸷鋈慌ゎ^看向一邊，那是達(dá)到了他這個實力，才能感知到的一部分波動，林闕只是茫茫然，如同無頭蒼蠅摸不著北。

　　空侯天尊抓住林闕的肩膀，幾個呼吸，就到了荊棘花學(xué)院，放下了林闕之后，又消失不見。林闕感覺一切就像做夢一樣，從整個大陸最中心的位置，出現(xiàn)在邊境的L區(qū)。

　　林闕低著頭，自嘲地?fù)u了搖頭，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就算再厲害，又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他現(xiàn)在可以算上要死之人，只有四分之一的生命，一旦使用，就證明他這輩子就玩完了，他再也不能做他想做的事情，所有的一切，在死亡的面前都毫無意義，因為死亡就代表著無法實現(xiàn)。

　　“林闕?！绷跣跽驹诓贿h(yuǎn)處，看到了林闕的身影出現(xiàn)在學(xué)院門口，她早就被空侯天尊帶回了這里，等著林闕的回來。

　　柳絮絮跑向林闕，林闕剛好聽見聲音抬起頭，就看見了柳絮絮撲向他，他下意識就抱住了撲進(jìn)他懷里的柳絮絮，感受著溫暖如玉的身軀，感受著一種仿佛可以稱之為愛，又從未體會過的東西。

　　林闕左手抱緊柳絮絮柔若無骨的腰肢，右手撫摸著柳絮絮絲滑柔順的棕色波浪長發(fā)，埋首在散發(fā)出香味的長發(fā)里，感受這一份世上獨一無二的溫柔，他的心里此時沒有任何想法，只有感動和久違的疲倦帶來的松懈。他覺得，這樣似乎也挺好，不去逃避，不去追尋遙遠(yuǎn)的宇宙，不去和陰謀詭計抗?fàn)?，就這么平凡地過一生，也是一種很好的選擇。

　　林闕明顯感覺得到柳絮絮顫抖的身體，他知道柳絮絮的情緒很是激動，就好像他以前被仇恨蒙蔽一樣，當(dāng)然柳絮絮卻是因為愛。

　　良久，柳絮絮松開了環(huán)抱著林闕腰部的雙手，平復(fù)了情緒的她，此時滿臉通紅，眼角還殘留有一滴沒有滴落在林闕衣服上的眼淚。

　　“我對不起你?！绷株I看著此時的柳絮絮，忽然有些感慨和感動，一手用力攬住了柳絮絮纖細(xì)的腰，緊緊把她抱在懷里，好似把一輩子的愛戀都傾訴衷腸。

　　愛猶如醇香的酒麻醉人脆弱的靈魂，他感受到無數(shù)梨花盛開在四周，可又仿佛他的心千瘡百孔，緊接著又被無數(shù)的槍林彈雨擊穿，他知道這么做對不起柳絮絮，因為他的生命即將結(jié)束了，等到他死去，柳絮絮就只能一個人傷心地在這孤苦荒涼的地方每日守望著他，在這個和他認(rèn)識的地方終日罵他混蛋。

　　林闕覺得自己很自私，可是比起自私，他覺得僅僅因為死亡而不去愛，不去選擇擁抱所愛之人，才是最大的自私。

　　林闕松開了用力放肆的懷抱。

　　柳絮絮把紅彤彤的臉頰埋進(jìn)林闕溫暖的懷里，不敢抬頭看，心臟怦怦亂跳，全身的血液都急速流動，這是她的初吻，她嬌羞無比。

　　林闕充滿愛意抱緊柳絮絮熾熱的身軀，看向柳絮絮身后的眼里夾雜著各種情緒，有幸福，也有悲傷，更有一絲凄涼。林闕覺得，有時候，幸福也是悲傷的代名詞。

　　夕陽若長久，人影不分離，忽而寒夜至，攜手倚靠歸。

　　“林闕，你才回來，沒事吧！聽說……”安格爾焦急地在房間里徘徊，看著林闕帶著柳絮絮走進(jìn)房門，只不過卻看到兩人交織纏緊的雙手，吃吃地說不出話。

　　“你……你們……這是……在一起了？”安格爾眼睛圓睜，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過是一個晚上的時間，身為他學(xué)弟的林闕，竟然就把一朵驕傲妖艷的紅玫瑰從布滿荊棘的枝頭摘下，這讓他情何以堪。

　　“閉嘴，安格爾！”林闕半嚴(yán)厲半開玩笑地說道，眼神卻不經(jīng)意間瞥到了一旁衣柜里那一套屬于安格爾，精致的黑西裝。

　　“是啊，安格爾。”柳絮絮嘻嘻嘻地笑道，一路走回來，她已經(jīng)放開了心，現(xiàn)在整個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她原本以為林闕永遠(yuǎn)不愿接受她，卻沒有想到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蒼天啊！大地??！為什么！為什么！”安格爾抓著自己的頭抓狂道，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恐怕就算整個學(xué)院的幾十個好學(xué)生都不會相信，柳絮絮的追求者那么多，可是卻輪到了一個入院不過幾個月的小毛孩，這真是氣煞人也。

　　“好了，你閉嘴！”林闕轉(zhuǎn)換態(tài)度，笑著說道，他原本還懷疑安格爾對他做了些什么，可是他忽然覺得不重要了，畢竟都要死了，又有什么好計較的呢？

　　“安格爾，你別看了，就算你追我，我也不會同意，我本來就應(yīng)該是林闕的女朋友?！绷跣鯆尚Φ溃顫姷乇谋奶?，抓著林闕的手，好似一個年輕靚麗又粘人的小媳婦兒。

　　“等等，我出去，我覺得我不能待在這里，待在這里就是對我的一種折磨?！卑哺駹柉偪裉与x此處，帶起一陣風(fēng)塵，消失無影無蹤。

　　疲倦的林闕牽著柳絮絮的手，攬著柳絮絮的腰肢相擁，擁抱讓他感覺平凡的生活真的是一種美好的享受。

　　“林闕，我真的好開心，真的?！绷跣跆ь^看著林闕的下頜，這個將她從過去的痛苦中拯救出來的男人。

　　“開心就好?！绷株I看向天花板上或綠或紅的花紋，猶如教堂的天花板，除了中世紀(jì)奢華莊重的吊燈，還有無數(shù)的畫像。

　　柳絮絮的溫暖讓他沉醉的同時又心懷愧疚，不能給予永恒的愛，是屬于黎明和黑暗分離的戰(zhàn)爭，永遠(yuǎn)深刻而矛盾。

　　“不！不是！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卑哺駹柕穆曇敉蝗豁懫饍扇硕?，被抱著的柳絮絮，嚇得掙脫了林闕的懷抱。

　　安格爾匆匆忙忙走到桌旁，把手機(jī)拿走，就跑了，他知道打攪了別人的好事，小則千刀萬剮，大則天打雷劈。

　　林闕看著安格爾離去，搖頭一笑，他只是抱著柳絮絮而已，并沒有做任何逾越的事。

　　柳絮絮看著安格爾倉惶而逃的可笑模樣，噗嗤笑出了聲，“我們還是出去吧，我想去看星星了?！?p>　　“好?！?p>　　林闕抓起柳絮絮的小手，離開了房間。

　　一切都仿佛命運的注定，命運的安排，林闕來到了一處草地，這處草地和當(dāng)初他在欲望之鏡里看到的一樣，他的行為也一樣，抱著柳絮絮，看著天上那不時掠過的流星。

　　林闕看著這夜空想著，流星也許也是璀璨而孤獨的吧？就像我這一生，燦爛而耀眼地劃過這平凡的深邃天際，最后也終究要沉重墜落在樸實無華的土地上，成為蕓蕓萬物的一部分，也許三千年間被萬千雨淋漓，被穿堂風(fēng)吹送，最后身上長出無數(shù)的雜草，如果有幸，隕落之旁能夠看到一戶幸福的人家，這三千年的孤苦伶仃也是值了。

　　“林闕，我們能這樣一直下去嗎？哪怕不恢復(fù)力量，我們也要一起生活下去好嗎？”柳絮絮趴在林闕的懷里，抬頭看著林闕，溫柔的眸里有著幸福和擔(dān)憂。

　　“放心，肯定的，傻瓜，我們都是孤兒，能阻攔我們的只有這個世界，我相信這么寬容的世界是允許我們在一起的?！绷株I低頭看著柳絮絮的眼角，語氣溫柔誠懇，心底卻深知這番話都是謊言。

　　“嗯?！绷跣觞c頭，扭動身子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靠在林闕不算寬闊的懷中，這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懷抱，她能哭泣的地方，除了此處，別無他處。